沧星江在下游的支流分出,受地势影响汇集成湖,水势减缓,条条小河蜿蜒而下。
玉宁城依江而建,支流小河在城内纵横,江畔的炎武军正在紧锣密鼓地加固堤防。不过,暑汛的压力,并没有破坏这座连接华朝南北的大城所特有的繁华与安宁。卫戍部队在城内主要街道巡逻,气氛略显紧张,但在条条小巷间,倒是写意如常,百姓的生活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天气有些闷热,小桥下的流水静谧温和,两岸杨柳倒映其间,时不时吹过一阵清风,拂柳微摇,人也能感觉到一丝凉爽。夏维和弥水清租了条小船,畅游河上。进城之后,阿大带着手下去布置计划,留下了四个人监视他们。那四人在两岸密切关注着夏维他们的行动,不过夏维也不在意,和弥水清坐在船上,一边欣赏风光,一边与船家聊着玉宁的掌故。
“阿伯,您身体还蛮不错哩,撑这半天船,汗都不出,真是不输给年轻人哟。”夏维坐在船头说。
船家立在船尾,熟练地撑着船槁,笑道:“哪里的话,我这把年纪了,怎会比年轻人身体好?只不过撑了几十年的船,这小河道上拐弯抹角的地方都记熟了,撑船也不费力。小伙子,听你说话,有一点本地口音啊。”
夏维笑道:“阿伯听得不错,我是本地人,小时候闹瘟疫,跑到外面飘了总有十年了。”
船家默然点头,道:“那场瘟疫死了不少人呢。小伙子,你这次回来,是打算探亲么?”
此时船正向夏维故居驶去,夏维想起自己爹娘,不禁有些忐忑,不知爹娘是否还在,就算在,也不见得还住在老宅了。就算还住在老宅,他能不能找到也是问题。毕竟当年他离开的时候才只五岁,如今只是凭着模糊的印象,又询问了船家半天,才大致确定自己家的位置。
夏维望着水面,道:“是啊,我是回来看我爹娘的。”
船家看了看弥水清,老脸上的笑容有点油滑,道:“是带媳妇见家人咯。”
弥水清脸一红,道:“阿伯说什么呢,我们是兄妹…”说着就低头剥刚买的荔枝,将剥好的递给夏维。
夏维吃的满嘴流汁水,不亦乐乎,笑道:“小妹,分出一些给阿伯吃。”
船家忙道:“啊唷,这可不成,荔枝太贵咯。你们这两个年轻人也是,瞧打扮,家里也不富裕吧,还吃这么贵的东西。”
弥水清笑道:“是别人买来送我们的,我们俩也吃不了这许多,阿伯就收下吧。”说着分出一大半荔枝,放在了船头。其实她和夏维都没带钱,进城的时候看到刚运来的荔枝,就要阿大花钱买了许多。反正阿大也不好驳他们面子,毕竟还是有求于他们。这兄妹俩就狮子大开口,一路买东买西,还在最好的客栈要了上房。
船家一时也摸不透他俩的来路,心里有些犯嘀咕。他撑船有几十年了,老来成精,眼力也算不差,早就发觉岸上有人盯着这边,料想是跟这两个少年船客有关。此时船家想的,就是赶紧把这两人送上岸,收了船钱,回家吃饭去。
忽然间看见前方河道上横了一条船,船上站着几个炎武军的战士。夏维和弥水清立刻警觉,岸上那四个阿大的手下也靠向街边,谨慎地向前走着。
夏维低声问道:“阿伯,这是要干什么?”
船家倒是很从容,笑道:“放心,最近有些乱民喜欢在船上开会,商讨反叛之事,炎武军时不时会拦船检查,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说话间船已停下,炎武军战士在两船之间横一条板子,走了过来,说道:“例行查船。”说着在船上搜了一遍,又扒在船边,把剑在船下扫了一遍,确定船上没什么异常,又看拉的是一对少年男女,便也没在意。
战士们正要收队,却忽然瞧见了船头的荔枝,立刻停下脚步,回头问道:“这荔枝是你们买的?”
荔枝可不是玉宁本地产的水果,尤其是刚到成熟季节,送来玉宁的都是大户人家自己花钱,用自己的人运来,还要打通各处关卡。夏维和弥水清是半路拦了一个车队,花重金买下一些。炎武军战士看这二人衣着素朴,绝对不是吃得起这东西的人,于是有些警觉。
夏维和弥水清也不是成心要引人注意,他们只是少年人贪嘴,又觉得坐在船上吃,不会有问题,哪想到半路会有炎武军拦船检查呢。
这几个炎武军也确实谨慎,夏维和弥水清稍微一愣,就齐刷刷抽出刀来。岸上那四个阿大的手下见势不妙,领头的便发一声长啸,四人立刻从两岸飞身蹿了过来。
河道不宽,正巧又是一个转弯处,船停得靠近左岸,只有一丈多远。左岸上的两人一个起落,就来到船上,飞脚将一个炎武军战士踹进了河里。双方打在一起。阿大的手下没带兵刃,但功夫破硬,拳脚在炎武军士兵的刀剑中来来去去,竟然不落下风。只是这一打起来,想要脱身就不容易了。
夏维见势不妙,掏出钱塞进船家手里,然后拉起弥水清,喝道:“跳船。”
弥水清想要说话,却已来不及了,夏维一用力,就拉着她跳了下去,扑通扑通两声落入河中。夏维憋足了气,拉着弥水清往水下潜,不探头出河,打算这样潜游出去,逃开是非之地。哪知弥水清手脚挣扎起来,夏维回头一看,发现不妙,弥水清张着嘴巴,口里冒泡,原来竟不会水。
不会水的人一发飙,那威力也是相当惊人。尤其弥水清这几年习武,手脚力道颇足,挣扎之际拳脚打中夏维,疼得夏维也喝了几口河水。夏维心想,妈的,老子每次拉女人下水,都***不顺。好在他算比较冷静,往下一沉,绕到弥水清身后,重重在她脑后凿了一记。哪知弥水清昏过去之前,竟然还能反击,飞脚向后一蹬,撑在夏维小腹上。夏维嘴里冒着泡沉向河底。
背碰到河底淤泥,夏维感觉头晕脑胀,在河里无法呼吸,中脚之后无法调整气息,只觉小腹剧痛,胸口憋闷,也要晕倒。但见弥水清沉了下来,若是不救,恐怕就葬身此地了。夏维强提起精神,向上游去,探头吸了一口气。好在阿大的手下和炎武军战士仍打得热闹,没发现他,他立刻又潜入水下,拖起已经昏迷的弥水清,用手捂住她的嘴,免得她继续呛水,再呛醒过来,二人缓缓游离是非之地。
找了一个偏僻之地,夏维拖着弥水清上了岸,也来不及唤醒,将她扛在肩上,跌跌撞撞跑进了小巷子。
哪知刚一进去,便撞见一个在家门口玩耍的小屁孩子。这孩子也没别的本事,就是嗓门够大,一见夏维跑过来,立刻扯着脖子喊了一声“救命——”
夏维心里大恨,过去一脚将小孩踢飞了出去。不过还算脚下留情,将孩子兜起来,往远处一送,孩子只是跌倒的时候摔疼了,但没受伤,不过也吓得尿了裤子,不敢再叫。
可是刚才那声大喊已经引来了街坊邻居,有几个壮年男子拎起木棒冲出家门,一看孩子倒在地上不知死活,夏维背着弥水清站在跟前,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些街坊便大呼小叫地围了上来。
由于炎武军的大肆征兵,留在家里的成年男子大多是有病在身,不适合上阵。这几个街坊身体也不好,自然不是夏维的对手,但一来他们人多,二来夏维扛着弥水清,一时间倒也冲不过巷子。这一耽搁,在周围巡视的炎武军就闻讯赶了过来。
夏维无奈之下,只得束手就擒,反正被炎武军抓住,一定会被送去见颜瑞的。虽然这和他的计划有些出入,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只是街坊们气急败坏,冲过来就打,夏维也不再还手,免得炎武军战士过来错手取他性命,那就得不偿失了。于是夏维抱紧弥水清,用自己的后背承受着街坊们的棍棒。
有个街坊下手挺狠,一棍敲在了夏维手肘上,夏维护着后脑的手一松,那街坊紧跟着又是势大力沉的一棍,将夏维打晕了过去。炎武军的战士已经赶到,总算将街坊们劝住,把夏维和弥水清一起捆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