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雁声找了学生会长, 直截了当:“学生会的风气,师兄真不觉得有问题吗?”
会长有点尴尬,说:“还好吧。从我还只是部长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我知道, 我打听过了, 从前任会长那时候起开始这样了。”张雁声说, “我看之前我们大一的新人在群里艾特你,被别人骂了的时候, 师兄也出来说话, 语气比较委婉。我觉得师兄其实是并不是很赞同这种风气, 是不是?”
会长说:“其实……唉。”
“我明白的。”张雁声说, “师兄是觉得, 已经是这样了, 掰过来要花很多力气,还不一定能讨好,所以不愿意去做。还有一点, 就是师兄已经是学生会长了,是现在这个状态的受益者,既得利益者, 所以没有驱动力去作出改变是不是?”
全让这个大一的学妹给说中了, 会长不禁有点吃惊,原本还有点想敷衍应付的心态, 也认真起来了。他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地承认了:“的确是这样。”
“以前, 前前任的会长姓岳, 岳师兄做会长的时候,风气还不这样。后来岳师兄大四了,任师兄做了会长, 他喜欢这样,还有张学姐也比较喜欢同学间划出等级……慢慢就成这样了。”
张雁声顿了顿,问:“张学姐?”
“张绮学姐。”会长说,“她现在大四了,退出学生会了。哎,我跟你说,就你们女生之前闹的那个什么不穿山不背山的规矩,也是她定的。”
张雁声万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她堂姐张绮的手笔。无语了半晌,跳开了这个话题,回归主题:“我一进学生会,就感觉一股子扑鼻的油腻。师兄,你自己就没感觉吗?”
会长叹气:“其实我也觉得有点不太好,有时候让人挺尴尬的。”
“我之前和我奶奶谈起这件事。我们家是做生意的,我奶奶经营着企业。她告诉我,那些在学校里练成了官油子的学生,hr一眼就能看出来,基本就会直接刷掉。”她告诉会长。
会长很吃惊:“真的?”
“当然是。”张雁声说,“会长你想想,就咱们学生会招新,你是愿意找一个一看就很勤快心思也简单的大一新生,还是想招一个一看就是会推脱工作的老油条?将心比心,你也不想找后面这种人,一样的,将来大家离开学校去找工作,人家公司也不想招。”
“现在学生会里的这种官僚作风,除了满足个别人莫名的虚荣心和权利欲,什么好处都没有。等到了将来进入社会的时候,以为人家公司的hr都是吃素的吗,看不出来吗?师兄我跟你说,在学校里你们是高年级,可以在我们一年级面前摆架子,离开了学校,在别人眼里,你们都是小孩。还特别可笑地模仿大人,模仿的还是最糟粕的部分。”
“我们k大怎么也是双一流,从学生会走出来的一个个都是这个德行,时间久了,别人会怎么看我们学校?这些名声都是会流传出去的。我告诉你,秘书有秘书的圈子,销售有销售的圈子,hr有hr的圈子。那些信息会在相关的圈子里流传,传出去的就是名声。”
会长额头微汗。说什么在低年级面前摆架子,他在张雁声这个大一学妹面前可不敢。
“你说的都对,但是……”他犹豫。
“我明白。我只是想把话都跟师兄说明白,师兄要能明白这个道理就行。至于师兄你到底决定怎么做,那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只能建议,不可能替你决定。”张雁声说,“但是我跟你表明态度,就这种官僚主义,耍官威敢耍到我面前的来的,我都要给他们踢回去的。希望你也跟大家打一声招呼。”
张雁声转身离开。
会长挠挠头,发现自己都出汗了。这个学妹可真强硬,哪像个大一的。
但张雁声说的话他的确有些听进去了。虽然没有立刻雷厉风行地搞什么反官僚主义整/风运动,但是他开始有意识地在学生会里以身作则地悄悄抵制这种风气了。
其实,仔细观察就不难看出,真正官味冲天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这其中包含了马芸和她的男朋友。
而其他的人,无非是身在其中,不敢或者不愿意当出头鸟去反抗而已。
但这一届新人里,偏偏有个张雁声。
张雁声跟那几个官油子接连呛了几次声之后,有人提议开除张雁声。但会长没同意,张雁声先前跟他的那次谈话的确是打动了他。
他事后还曾去找过已经上大四的前任会长,问起他的近况。
从九月份开始,各种大企业的校招就开始了,大四的学长学姐们都忙着递简历和面试。
前会长对现会长吹嘘:“咱们在学生会的经历放在履历上就是亮点,我这个月有三个面试要去呢。”
现会长说;“师兄找到工作以后要给我们传授经验啊。”
前会长哈哈大笑:“到时候我回来开一个讲座。”
但现会长一直关注他,后来听说他去几个大企业面试都被刷下来了。再在学校里碰见的时候,前会长就没那么意气风发了,开始各种抱怨,觉得那些企业的hr都不开眼,把什么职务都没担任过的同学都录用了,却不要他这个当过学生会长的人。
现任会长想起了张雁声那句“当hr是吃素的?”。
果然不是吃素的。他们这些根本还没被社会毒打过,就在象牙塔里妄自尊大的小屁孩,在人家hr的火眼金睛下全都原形毕露了。
现会长认真思考了之后,下定决心要整顿学生会风气。只是没想到他还没开始动手,学生会里就发生了肢体冲突。
从前也不是没发生过,不过都是男生跟男生。谁想到这次是男生跟女生!
学生会官僚气息最浓的那个男生,被张雁声怼到恼羞成怒,居然扬起了巴掌,一耳光抽了过去。
女生们一片惊呼,男生们想阻止但是来不及。
都以为张雁声会被打,有人甚至闭上了眼睛。但,谁都没想到,只眼前一花,那个男生已经被张雁声反剪着手臂按在桌子上了!他挣扎得脸红脖子粗,却挣不脱张雁声的钳制。
大家先呆住,反应过来,纷纷上去拉架。
张雁声却不买账,直接说:“把老师请过来,好好说说这个事。”
学生会自治度很高,老师一般不插手不过问。张雁声要请老师,那就是摆明要把事情闹大。
但张雁声坚持,男生们也不能硬拉她一个女生,女生们一直都挺讨厌那个爱打官腔的男生的,没人伸手。最后,还是把老师请来了。
老师知道了前因后果,直白批评了学生会这种不好的风气。而一个男生主动出手攻击一个女生,则另案处理。
第二天,学生会发布了公告,那个男生被学生会开除了。他本来是一个部长,现在离开了学生会。
而后在老师的旁听下,会长召开了一场会议,对学生会开始了整肃风气的运动。
马芸的男朋友悄悄跟马芸说:“你还让我去怼张雁声,幸亏没听你的。”
马芸悻悻。
张雁声把这些事都告诉了岳松。这里面其实很多都是岳松认识的人。
岳松问:“你故意的?”
“对。”张雁声说,“有些人就那样,已经不可能去改变了,那就只能把他踢出去。”
岳松挑眉:“为什么这么针对他?”
张雁声托腮:“因为他挡了我的路。”
“我计划,在大三成为学生会长。但我想要的可不是现在这样的学生会。”张雁声说,“我对我的大学生活是有期待的,我做好了计划的,谁妨碍我谁就滚蛋。”
岳松凝视她。
张雁声挑眉:“怎么了?”
岳松挑起她一缕长发,绕在手指上把玩:“你变了。”
张雁声沉默了一会儿,嘴角勾起:“是。”
她变得积极了。
在高中时代,学习其实是被动的。因为有高考压在头上,所以学习是必须的,你想学不想学,都得去学。
但现在,张雁声做的事并没有外力的驱动,完全是因为她自己想要。
“为什么?”岳松饶有兴趣地问,“是感受到大学和中学不一样了吗?”
“也是吧,但主要是……”张雁声说,“大学里,都是同龄人。”
岳松莫名,理解不了这句话,失笑:“怎么,高中同学跟你不同龄吗?”
张雁声笑笑。
对她这个重生者来说,高中的同学们在她眼里一直像弟弟妹妹一样。所以高中时代除了对付几个主动招惹她的不良少女之外,她多是以包容的心态对待自己的同学们。
毕竟她多活了好几年。
但大学就不一样了。前世她死的时候,也就是一个大学生而已。
如果说高中三年是对过去的修补,踏进大学校园,则是重新开启了未来。
张雁声想要的,想做的,都跟高中时代不一样了。
她整个人的心态也变得不一样了,蛰伏得久了,蓄力够了,现在舒展开了身体。
“对了,下个礼拜平安夜……”张雁声亲了亲他,“我有事,不能一起过。”
岳松反而松了一口气。
“……”张雁声,“你有工作?”
“是。”岳松抱住她,“就排在那天,然后还要跟几位老人家一起吃饭,脱不开身。”
老人家们又不过圣诞节平安夜,没法因为他而改期。
“没事。”张雁声揪他鼻子,“但要记住你欠我一回。”
明明是她另有安排。
好吧,当两个人这样黏腻在一起的时候,讲什么道理。
岳松问她:“平安夜干嘛去?”
张雁声说:“同学们一起去酒吧。”
“好。”岳松说,“别喝醉。让司机去接你。到时候我看看时间,最好我能去接你。”
张雁声答应了。
平安夜,商业区到处圣诞树,酒吧街尤其气氛浓郁。
张雁声说平安夜的安排是同学们一起去酒吧,张雁声觉得自己不算是说谎。
她早早就在那间酒吧里占据了一个光线照不到的角落,也不让酒吧侍者点燃桌上的小蜡烛。
她耐心地等在那里,果然,等来了她的同学们。
——前世的大学同学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