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的萤火闪烁,长廊里古香古色的挂灯轻轻摇摆。
夜晚睁开眼睛,罗生堂属于另外一群生物,它们在夜晚降临,复苏。
闻龙带着夜间人员从这个原始的丛林里穿过去,它是通行证,幽灵一样的隐形生物从半空中飘下来,现出绿色半透明的身体,触须碰了碰闻龙的躯体,进行它们自己才能明白的确认仪式。
诡异的沉默,缓慢的试探,危险暂时离开,越飘越远。
谭安愈牵着闻龙四处巡逻,从第三蜂巢来到第二蜂巢。
烛九阴在建筑物间穿梭,腹部的鳞片反射夜晚的微光。
通透的第二蜂巢被月光笼罩,走到蜂巢的边沿,谭安愈俯视整个城市。
这是一座金属的城,圈在一起的绿化公园像是钢铁巨人饲养的盆栽。这是一个不夜城,夜晚霓虹灯代替了阳光继续笼罩这片大地。室外飞行器的探照灯像是舞台上的聚光灯,让人们的焦点聚集于军事堡垒。
街道上没有以往的车水马龙,建筑物的彩灯播放近日注意事项以及重大新闻。
人们躲在家中,隔绝了风的呼啸。
少见的落叶从立交桥的桥面卷起,放眼望去,霓虹灯照不到的地方更多了,阴影覆盖,繁华的城市透露出不相符的萧条。
平静中腐蚀、渗透,森冷刚硬的金属运转起伏,开始了它们的再次呼吸。
......
......
唐姝从睡梦中醒来,她的睡姿很奇怪,枕头不在床头,而是放在整张床的正中间,她全身缩成一个圈,不可思议的挤在枕头上。
她从睁开眼睛到神志清醒中间没多少间隔。
唐姝坐起身拨了拨毛躁毫无形象可言的头发,发现自己已经习惯枕头底下放一个硬硬的东西了。刚开始将生命之书藏在枕头下的时候,唐姝每次睡醒都觉得自己身体硌得慌。
唐姝从床上跳下来,没发出任何声音的进了盥洗室。
每天早上都是唐姝第一个醒过来,其次是楚知心,苏绸和李晓昀总是被前两个人洗漱的哗哗流水声给叫醒。
“早。”
楚知心已经换好了衣服,朝刚从盥洗室出来的唐姝打了个招呼。
“早呀!”
唐姝从盥洗室走出来,她扎着高马尾,比平时披散着头发时看上去精神一些。
楚知心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走路打着飘。昨天除了唐姝之外大家都没有睡好,今天看上去没有精神。
外面陆陆续续传来其他的声音,根据声音,唐姝能判断出众人的动作十分缓慢,透露着充满压力的疲惫。
唐姝换上罗生堂的校服,宿舍没有窗户,人造的灯照亮整个房间。
明明看不到外界,唐姝却总觉外面正在发生什么,连她都觉得心慌。
早上按照惯例是训练,李晓昀吐槽经过昨天的训练,今天举枪都觉得手酸。
唐姝把自己的远程枪在手中掂了掂,她的自愈能力让她精力的恢复都远超正常人。
昨天再累,睡一觉醒了唐姝身体上一点负面痕迹都没有留。
训练量和昨天相比有过而无不及,早上部分人没有坚持到最后,老师一一将她们的名字都记录下来。
训练结束的时候苏绸唇色惨白,有点脱力,唐姝搀扶着她去食堂。
但这并不是最糟糕的,苏绸的早饭还没有结束,一群身穿作战服的士兵就找上门来。
他们在其他学生的注目下鱼贯而入,顺着云梯跳上来,直接找到苏绸所在的位置。即便在罗生堂这样的地形下,他们的动作也非常规整,戴着头盔,看不清他们的脸。唯有根据身材推断出这八个人中有男有女。
周围的人都望着唐姝等人吃饭的位置,甚至有人专门从其他层跳上来围观。这一套属于执法者的作战服不常见,平时巡逻者见得多,这些执法者在魔都境内不怎么露面。
八个人在苏绸旁边周围围成一圈,苏绸好不容易红润起来的脸瞬间煞白。
“苏绸是吗?”
为首的队长打开一块电子板,上面写着苏绸的全部信息,他核对苏绸的长相,视线看似不经意的在周围几个人身上扫了一遍,接着说道:“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侯宇轩......”苏绸下意识向侯宇轩看去。
“没事儿的苏小姐,不用害怕。介于昨天发生的事情,上级对您采取了不同于其他学生的政策。具体事宜还请跟我到别处去谈。”
领队说话态度很和气,但也算不上温柔,公事公办的态度。
李晓昀闻言抓紧了唐姝的袖子,比唐姝还紧张。
苏绸知道经过昨天的上报,她已经引起了上层的注意。
她克制住自己想看唐姝反应的冲动,从现在起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注意自己的动作不能让别人起疑心。
“好、好的。”苏绸直打磕巴,“我们要去哪里?”
“军事基地。”
领队简洁的回答。
八个执法者两个人走在前面,两个人走在后面,剩下四个人护在苏绸前后左右。
苏绸就这样在他们的簇拥下离开,各种各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顶端发散的灯光此刻在众人的心理作用下就像聚光灯一样照着苏绸。
唐姝和李晓昀等人注视她离开的背影,小姑娘因为紧张肩膀耸着,双手放在在胸前来回交叉,手足无措的样子看起来像某种蔫掉的植物。
“她不要紧吧?”
李晓昀眉头直皱。
“她会没事儿的,苏绸一直是个坚强的女孩子。”侯宇轩在一旁说。
李晓昀将视线落在侯宇轩身上,女人的第六感让她觉得侯宇轩和苏绸之间好像有点什么。
苏绸被接走,安静的周围才断断续续响起人群小声说话的声音。
“小楚,你们宿舍怎么回事儿啊?”
楚知心班上的几个朋友悄悄凑到楚知心身边不断的询问。
“我哪儿知道。”楚知心摊摊手,“别问我,再说了有的事儿不能随便知道嘛。”
“你知道点内幕?”
那群人依旧不依不饶。
楚知心还未开口,就听李晓昀冷哼一声。
“关你们什么事儿?管好你自己。”
楚知心班上的朋友被李晓昀凶的一愣,识趣的几个默默离开了。仍有两三人留在楚知心旁边,对李晓昀的话不以为然。她们通过楚知心都知道楚知心宿舍的几个人是什么进化等级。
楚知心班上的都是二度2阶3阶的学生,而李晓昀是二度1阶。
本着一个不被大多数人接受的鄙视链,这几个人非常不爽。
“你谁啊?”
“我跟我朋友说话管你什么事儿。”
楚知心听着周围几个平时玩儿的好姐妹说话也有点不舒服,不耐烦的挥挥手。
“赶紧吃饭吧,吃完饭还要上课,现在时间紧迫,别整些有的没的。”
李晓昀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楚知心在,她能将苏绸被接走的所有不爽都发在这几个话多的人头上。
侯宇轩注意到那几个人走了,但唐姝依旧在发怔。
“唐姝你在看什么?”
唐姝抬头看了眼侯宇轩,对他招招手。
侯宇轩会意,凑到唐姝跟前。唐姝对着侯宇轩的耳朵轻声说道:
“刚才那群人中,有昨天晚上的四度进化者。”
侯宇轩心头一沉。
他推了推眼镜,收拾起餐盘,唐姝也收拾好餐盘,两个人并肩走到放餐盘的位置。
“魔都目前公开的四度进化者只有蒋文昌,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如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蒋文昌了。”侯宇轩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和唐姝说话。
两个人的状态在外人看来就在正常聊天一样。
“那他一定认出你了。”唐姝毫不留情的道,“我身上没有味道,但你们有。除非你们相隔非常远。”
侯宇轩欲言又止,好像突然忘了怎么说话。过了好久,才叹了口了气道:“我们近距离接触过。”
“那他刚刚怎么不拆穿你?”
唐姝疑惑的偏偏头。
两个人从云梯跳下来,一起去天宫上课。李晓昀远远的跟着他们,知道两个人要谈重要的事情,李晓昀不想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这次侯宇轩花了更长的时间思考,快到天宫的时候,才徐徐开口:
“我也想知道啊......有一种可能,他隐藏身份是为了钓一条比我更大的鱼。”
......
......
苏绸受不了一路上的沉默,在走出了校门之后主动开口搭话。
“我一会儿需要做什么?”
“我们也不清楚,苏小姐。我们只负责保护你到目的地,其余的我们没有权限知道。”
依旧是领队在回答她的问题,其他人都没有开口。
“好吧。”
苏绸点点头,领队的话让她愈发不安。保密程度越高,意味着事情越严重,这对苏绸来说显然并非什么好事。
苏绸老老实实跟这群人上了专车,她注意到,在无人驾驶车遍布的魔都,他们居然找了一辆需要人手动驾驶的车辆来护送自己。苏绸联想到那个车祸的新闻,不免有些心悸。
不过这和进化世界成型以前的车也不相似,它没有方向盘,取而代之的事驾驶员手旁边的摇杆。
比传统的方向盘控制更加灵活,摇杆的存在能让任何一个新手都做到和以往老司机一样的程度。
当然,能护送“预言家”的司机肯定不会真的是个新手。
苏绸看了一会儿,很快失去了对这辆车的兴趣。
如果是唐姝见到了肯定很亢奋,但现在坐在车上的是苏绸,比起新鲜玩意儿,苏绸更担心自己的安危。
还无法确切的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她看着窗户外面,车的隔音效果很好,没有噪音,车内没有人说话,安静的落针可闻。无声空调静静的散发出凉气,本来很舒适的温度现在让苏绸觉得手脚冰凉,这样的气氛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他们一行人行驶在主干道上,车窗外面没什么好看的,只能看见没有被旁边自动驾驶车遮挡的高楼大厦,在早上反射着刺目太阳光。
苏绸眨眨眼睛,长时间的强光让她眼睛有点花。
一路深入,车速并不快,苏绸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外面的景象开始变化。
越靠近军事基地的位置,建筑群越恢弘,采用了吸光的材料,没有之前那么刺眼。
这些吸光的金属巨人耸立在城市中间,遮天蔽日,供人仰望。
看久了竟让人产生了一种眩晕之感,仿佛大地都在震动。
苏绸察觉到身边的执法者们动了起来,似乎非常紧张,苏绸扭头看向他们。
这群执法者居然已经全部拿出了武器,并解除了武器的保险。
震动还在继续,隔着厚实的车都嫩感受到大地的颤抖。
苏绸意识到这不是宏伟的建筑给她的错觉,而是地面真的在颤!
她顺着后排几位执法者的目光,扭脖子看向后面。
不远处刺眼的白光下冒出滚滚黑烟,大火熊熊燃烧,钢筋混泥土的巨型石块、玻璃碎的到处都是,身后的路面交通已经瘫痪。连开到一半的鸿轨都停了下来,鸿轨里面的乘客慌张的拍门。
不少巡逻者正在朝那个方向赶过去。
这是离苏绸最近的地方,还有更多的看都看不清的远处位置飘散着黑烟。
苏绸并没有大惊小怪影响执法者,她压低声音小声问:“发生了什么?”
领队摇摇头:“先不用管,我们首要任务是送你安全抵达目的地。”
苏绸不敢问了。
坐在前排的一位执法者打开车窗,一股焦糊味飘进车内。伴随而来的倒灌进来的声音,没了隔音,那些声音钻进苏绸的耳朵。鸣笛、巡逻者的扩音器、哭喊,还有陆续又掉落的建筑材料也造成了不小的动静。
那名执法者关上窗户,嘱咐把握摇杆的执法者:“专心开车。”
从其他执法者的态度来看,苏绸感觉比起身旁的领队,这个开窗的执法者反而更像整个团队的核心人员。
距离震动大约2、3分钟的时间,苏绸的电子手环弹出官方新闻。
“就在刚刚,包括地下城在内的二十三个区域主电缆发生爆照,伤亡情况尚未统计,医院现已人满为患,信息仍在统计中。这二十三个区域今晚将无法正常供电,居民需听从巡逻者指挥前往安全地带。爆炸原因仍在调查中,其余内容请关注后续报道。”
“轰——”
苏绸还没看完全部的信息,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
这次连车都无法将这个声音隔绝在外。
苏绸如同一只惊弓之鸟一样回头,她背后的几栋放在进化世界成型前可以当地标建筑的瑰丽高楼,轰然倒塌。
尘烟滚滚,看不清路,一切尽被阴影笼罩其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