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纪元468年,芳明星和白鈦星的战争发生了本质性的改变。
由宙行完成的突破,再到燃轮的表态,不仅仅是对白鈦产生了史诗级冲击,同样是对八瓣花联邦产生史无前例的震荡。
为何而战?!因何而战。战争最终达成什么目的,终将达到什么样的结果?
燃轮内部,各个社会阶层进行了广泛辩论。
报复白鈦星!毁掉白鈦星?嗯,这是四百年前的声音。
在那时——失去了家乡,友人,以及美好平安环境的民众,心里充斥着一团火,如果这时候劝说那时的人平静理智,必然会被撕成碎片。
当然,那时候民众的情绪化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不代表利用这股情绪就是正确的。
那时八瓣花联邦的前身——各版块的政府就一直在利用民众的情绪,而后,就一直利用到了今天,就如同断不了奶一样。
而今天是需要思考,惨痛的入侵代价需要牢记,不过为何未能成功抵抗这场邪恶的入侵,这需要思考。
燃轮政治家们在仔细研究后很艰难地承认,那时芳明星也缺乏正义。
无论怎么辩解,当时对流浪狗都强调要保护其权益的芳明星,却漠视另一颗星球的人类危机,很难说这是正义。嗯,不仅如此,还高高在上地提出了种种诸如,停止专制,足够自由,(允许资本拿下白鈦资产)之类的条件,才会开放移民。
如果那时芳明星政府秉持足够正义,拿出命运共同的方案,不仅可以浩浩汤汤团结芳明星,亦可以将白鈦星的入侵理由驳斥到底。
四百年,以极端对极端,最终共同朝着深渊下滑,下滑,再下滑。
双星之战,必须结束,乱纪元必须结束。
燃轮现在直接控制了2亿人。经济间接影响了全球。已经有资格代表这个星球发出声音。
可是——顽固派们,还在歇斯底里地叫嚣“叛徒”。
……
就在宙行发出“双星稳定方案”后,联邦最高层下令太空舰队给与劝说。
是的,对于宙行这史无前例的战争英雄,联邦高层还是希望能够笼络的。就是真的不能笼络,那么还是可以在战争后期大规模派遣部队进入白鈦星抢占胜利果实。
这算盘打得精妙,但是唯一的问题是,如果燃轮不支持,这一系列计划,如同镜中花水中月。
别的不说,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人对上白鈦星抢功有兴趣。
荷山这类军阀头目心里是怎么想的:“开什么玩笑,就算和平时候,太空快速降落都有风险,更何况是登陆,对面一个火炮打过来,那都报销,你联邦要玩自己玩。哦,没保障,想让我们当壮丁,呸。”
而至于联邦体制内的那些将军们,心思就更不愿意了,因为他们如今在芳明星的利益,根本不没必要去冒险,拿那个功劳。
八瓣花联邦的顽固派们,陡然发现新型经济体和自己不是一条心,这些利益板块现在都在通……,都和燃轮站在一块。
浩洋板块,还有大湖区,两大熔盐矿产开采集团,纷纷支持燃轮的稳定星辰环绕的战后工程方案。认为联邦应当摒弃旧思维,考虑一下长远的未来发展。
这无关乎阵营的问题。利益立场的问题。
大裂缝工程完善后,燃轮现在有了星球上的法统(信誉),相反守旧派的经营方式破产,没有任何增值和持续发展的可能,所以法统已经朽坏。
到底怎样能让自己的资产(科技实验室,工业生产资料)不衰落,这是个现实问题。若是根据政治正确站在顽固派这边,到头来自己面黄肌瘦?这该怎么办?
地方实权派中,孙思琼在这场风波中没有发出声音。但是铁龙脊这样大鲶鱼(形容浑水中溜得很),则是很赤裸裸发言,联邦政府必须改组!
铁龙脊不仅仅是口头这么说说,自己麾下的兵团则是不正常的在机动,大有逼宫上台的意思。
回顾历史。当年燃轮思潮碰撞的时候,陆似为首的曾经改良派对孙思琼所期待的,莫过于此!但是当下,恰恰是铁龙脊这样充满野心的人想要这么做。
只是现在,燃轮内部反而没人看的上铁龙脊了。铁龙脊现在想要夺权,能做到的也差不多进行部分让步。依旧要维持联邦主导权。现在,燃轮翅膀硬了。
……
2月1号,方舟号空间城。
启示南站在投影通讯室内,在拨通通讯两分钟后,陆博雅的投影出现了。
当年陆博雅联系启示南必须要保持非常谦卑淑女礼节,然而现在,启示南在见过陆博雅时候,说话语气是非常注意了。
两位女士根据当下局势,交谈了数分钟。
启示南在对话中非常想要抓住陆博雅话语中可利用的点,陆博雅似乎非常无奈。
陆博雅:“宙行指挥官的资料,我方已经上报给联邦了,我想您是有权限查询的。”
启示南:“你们上报的资料,仅仅是他的考核档案。”
陆博雅面对这目光,露出玩味的笑容:“哦,看样子,你们是要——嗯嗯。”话锋一转,反问道:“就算,你们搞到了宙行的,嗯,诸如籍贯,家庭,这些隐私的材料,又能怎么呢?他是燃轮人(受到燃轮保护)。”
被软钉子顶回来后,启示南沉默了,
数秒钟后,启示南:“这四百年来,神临没有对白鈦人妥协。”
陆博雅也沉默了,四百年来,神临和白鈦由于是神系相近,所以在战争中最无权对两个星球命运发言。而眼下,和平到来了,神临该如何自处呢?
……
十分钟后。
通讯结束。
在一旁看资料的北何璐,对关闭投影的启示南问道:“没问到想问到的东西吧。”
启示南:“你刚刚不都听到了吗?”
北何璐摇了摇头,关掉了自己面前的资料屏幕,说道:“那儿(白鈦星登陆区)已经开始独自行动了。”
启示南恼怒道:“那就不给他战争权限。”
北何璐抬头望着自己(一孕傻三年)妻子,缓缓摇头道:“你知道,就算我们去年能阻住,明年,后年,大后年也阻不住。”
北何璐回望芳明星方向,不禁道:“燃轮那些人,比我们年轻啊。”
……
白鈦星上。
宙行现在的行为非常有意思。
战争方面,是一个人怼整个白鈦星上的所有战将。在白鈦星这个文明废墟中,在宙行看来,整个白鈦的军事系统都是破破烂烂状态,无一人可以挡自己。
单纯的胜,已经没有意思了,索性追求胜利背后的意义!
宙行对白鈦公开了自己的战法。——火力覆盖,在多少秒,多少秒之内完成冲锋,甚至常用的战术欺骗手段,每一场战役,都会在一个月后,将全部的信息发给白鈦对面。
宙行:“不仅仅,是要打你们的,更是要告诉你们,你们是怎么被揍的。”——这是何等的父爱如山。
……
2月13号,上午3点,在白鈦的帝国议事大厅中。
皇帝,以及诸多将军们进行新一轮的军事会议,嗯,因为宙行又发过来新的战术报告了。
不得不说,这些报告还是有用的,至少将军们已经不再纯送兵流了。可是作战技术有了提升,但士气反而更加低落了。
因为,不是技术可以弥补的。差距太大了的。
宙行的进攻打法很简单,就是火力轰炸加突击。宙行的防守也很简单,战术欺骗加运动切后路。但是——速度,反应种种方面,将军们总是做不到那样的指标,而指标落下一步,对磕就是送。
新一轮交锋下来,帝国的将军们剿灭了其他芳明星的降临军,而遇到宙行反而更加慌了。
打不过,真的打不过——这是白鈦将军们的理由。但是,没人敢承认是自己怂了。
在大殿上,全身盔甲的皇帝,目视着屏幕上的宙行那昂扬的战术解说。
这解说姿态仿佛双方不是敌人,而是导师在教导学生。
皇帝一言不发。
宙行的行为很难为这个世界的人理解。皇帝似乎猜到了,可是,就是猜到又如何呢。
……
在宝石山脉这边,再次结束战斗的宙行,蜕皮一样脱掉作战服,然后进入淋浴室,数分钟后裹着毯子,坐进了通讯仓。
通过投影来到安全区的一些少年营中,这些都是白鈦的少年。白鈦现在总自然人口不超过十万,否则也不被宙行肆无忌惮的横扫,未来主管能动性,也就是这些孩子们了。
宙行对这些少年来说是入侵者,所以少年抵触情绪是有的,不过,宙行没有在意。
没心没肺的,检查他们的功课,然后带着他们实验,领着跟着他们检验历史上生产情况。甚至一起玩坏掉七八个生产设施。面对“迟早要击败你”的言论笑着点头。然后,又开始科普两个星辰维持稳定轨道,需要的艰辛工程量。
这一幕,其他白鈦人(贵族)看在眼里,皎清更是陷入了反思。
‘你们已经照射阳光四百年了’这句话,在皎清心里不断响起。
何为刚阳,开放?冰冷的宇宙航行时代并不适宜神扬意飞。需要的是心细雕芥。可是眼下呢?
皎清看着(通过额冕信息观察)宙行,觉得要好好谈一谈。
……
在电子生产线,皎清上交了现在的生产体系资料。
皎清缓缓问道:“你是来指导这个星球吗?”——深挖意思是:你来这个星球,是帮我们接手的吗?
宙行瞅了瞅她:“指导?不不,我是来走我的道路的。”
皎清:“你的道路?”
宙行:“落后就要挨打。”说到这,扬起手,对她做了挥手状态。
皎清见状不由退了一步。然后看到宙行那得逞的坏笑,忍不住哼了一声,表示不悦。
宙行恢复了严肃,叙述道:“我走的路对不对,我现在无法确定。可是现在这里没有路,是事实。我来走,让更多的人有开辟道路的信心,这就是对了。”
皎清:“所以,你对那些男孩子(白鈦星的弟子),非常,嗯,(努力整理措辞)纵容!”
宙行理所当然道:“那不叫纵容,他们有阳光的权力。”
皎清:“如果,你走错了呢?”
宙行竖起了手指,对皎清点了点道:“在验证问题的时候,总用复杂的条件,否定验证行为本身。这就是你们的问题。”
宙行的眼睛出现了一丝忿忿。皎清欲辩,却想到当下情况,不由掐断了自己话头。
……
宙行的开放,是皎清从未见过,也从未敢想过的。
将自己的战斗手段对对手全盘托出。——毫不在意,白鈦人的学习、追赶,带来的威胁。
这是用无上的魄力在做一场对比实验!对比实验最重要的就是让其他要素相同。
战术的获取,军事生产资料一致(都是白鈦本土的工业生产设备),支援舰队条件上差不多(宙行这儿反而没多少太空支援)……这一系列外部条件都一样了。那么结果还不相同,那么唯一的原因就很明显了!
而这唯一未明的原因,过去一直是被掩饰。
所有人都忽略这个原因,因为——大家普遍的理由:其他复杂的要素不都比那个原因要重要,总强调的那个原因,是不懂复杂世界!
现在宙行这个天真的小朋友对这个世界发问了:你说有复杂的影响,总说这个要素不一定有用,总不愿去践行,那就将一切客观条件全部拉平。战一把,明确这个要素的重要性。
这个要素为:自基础开始的正义—》主观能动性—》胜利!
……
宙行看着皎清,想要拍拍她的肩膀,但是刚伸手,意识到自己够不着,讪讪作罢。缓缓说道:“现在,我向前冲,哪怕陨落,也会留下信标。正义,会让如我一般的人继续试着走。嗯,前仆后继,你知道为什么吗?”
皎清盯着宙行。
宙行扬起头道:“这就是‘幼稚’的正义。只要是对的,有希望,能让所有人都能发展的道路,那么总有人会与亘于大道上同反动力量相撞。莫笑我们头破血流,妥协的必定是那阻碍希望的死物们。”
皎清避开了宙行的目光。当宙行走开后。
五分钟后,在安静大大厅中。
从久远的历史回忆中回过神来,皎清哑然一笑,道:“‘人思背后有人意’的原则,我是什么时候忽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