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般的五分钟结束了。
扬帆远凭着男子汉意志控制颤抖,从储物柜帮舟遥遥拿出包和她买的驯鹿发箍。
舟遥遥戴上发箍,拨了拨头发,找好角度和过山车合影。
她身处人群自拍完全没有心理障碍,跟专业模特般随时切换造型,眨眼飞吻式,45度角遮阳眺望式,眼神迷离撩发式,拿围巾挡脸式……一气儿十连拍才过瘾。
回头一看,不得了,扬帆远跟快断气儿似的,不仅面色苍白,嘴唇也没了血色。
“你怎么样,没事吧?”,舟遥遥扶住他的胳膊,关切地问。
扬帆远摇摇头,指着出口,“我们先出去再说”。
随着队伍走出去,他努力把翻涌的恶心压回去,满怀期待地说:“过山车爬上坡顶时,我对你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你有跟我说话?”,舟遥遥只记得人们的惊声尖叫以及耳旁浩荡的烈风声,“你一定说吓死了对不对?”,她凭经验猜测,“要不就是喊妈呀,哈哈,原本在过山车上恐惧感比较重的人都不太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你该不会害怕到骂人了吧?”
她从包里翻出在工作人员买的过山车抓拍照片,“噗”的一声笑出来,“你看大家的脸吓得都变形了,喔,这是你”,涂着橙红色甲油的指尖点了点,“你的发型一点都没乱,看来抹了不少发胶吧?咦,你脸朝向我,张着嘴确实在说话,你还能记起来吗?”
听完舟遥遥的话,扬帆远的心彻底跌入冰窟,“你知道我人生最讨厌的十件事之一是什么吗?坐过山车!我今天真是疯了!”,拿出赌命的勇气玩过山车,在最恐怖的时刻大声示爱,这是多么浪漫帅气的告白方式,可她居然说没听到?为她做了自己最讨厌的事,却得到这样的待遇?
刹那间腿软头晕,胃里翻江倒海,酸液顺着喉管一路逆流。
“给我装水的袋子,快”,扬帆远皱紧眉头,用手帕捂住嘴。
“不舒服?想吐?”,舟遥遥把塑料袋递给他。
扬帆远接过塑料袋,咬紧牙关,闪到印第安酋长雕像后。
听他的声音十分痛苦,舟遥遥准备好纸巾和水走过去,扬帆远正弯腰捧着塑料袋呕吐,脸颊泛着病态的嫣红,额头满是汗水。
她替他拍背,“都吐出来就好了”。
扬帆远站直身体,靠在雕像上**,舟遥遥拿纸巾踮脚给他擦汗。
在舟遥遥去收拾装着呕吐物的塑料袋时,扬帆远拦住她,用虚弱的声音说:“脏,我来做”,他把纸巾和手帕连同塑料袋一起扔进垃圾桶。
“咱们回家吧,我看你状态不好”,舟遥遥担心地说。
“好不容易出门约会,还没玩到一半就回去,太扫兴了,而且你不是有话对我说吗?”,扬帆远凝视舟遥遥。
舟遥遥轻轻撇开视线,“以后再说吧,不差这一天”。
扬帆远缓过来拉住舟遥遥的手,“走吧,玩最后一个项目,咱们就回家”。
像所有的情侣一样,他们手牵手,共吃一串烤肉,共尝一个棉花糖。
“喂,咱们来模仿吧,那年冬天风在吹的名场面,男女主的棉花糖之吻,当初看的时候,我就在想,哪一天我有男朋友了,也要这样做”,舟遥遥举着樱花粉色的棉花糖,与扬帆远面对面。
“我只看过北风那个吹,公共场合不要做奇怪的事”,扬帆远不合作。
“北风那个吹是讲知青的,那年冬天是偶像剧,男主角一双大长腿不知道多迷人,穿着风衣特别有魅力,是我的理想型,既然你不愿意做算了,反正有的是男人愿意陪我cospalay,比如在德国留学的it男”,舟遥遥转身就走。
走了还没有一步远,胳膊被拉住,舟遥遥嘴角露出得逞的坏笑。
扬帆远把她拉回来,扳过她的身体,“怎么做?找个没人的地方,以免辣到别人的眼睛,公德心还是要有的!”,说到这儿咳嗽一声,不自在地问,“你的理想型是谁,真有你吹嘘的那么帅?坦白讲你的审美不怎么样”。
“我的审美好的很,不信给你搜图片看看”,舟遥遥百度那年冬天风在吹的剧照,“快瞧,这就是棉花糖之吻名场面,两人隔着棉花糖亲亲,让人看了多心动啊,再给你看男主的单人照,呶,肚脐以下全是腿,这身条多顺呐,完全是模特身材,五官也非常精致,啧啧啧,我太喜欢了”,舟遥遥垂涎的模样就差舔屏致敬了。
“还凑合”,扬帆远瞄了眼,挺直背,“我身高189不比他差”
舟遥遥摸着下巴歪头上下打量扬帆远。
黑色羊毛衫,黑色西裤,黑色皮鞋,黑色条纹长大衣。
皮肤极白,他假如不张嘴说话,当得起一句诗,金玲子教皮皮诗经,她在旁边听,记得很清楚,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扬帆远产生了与舟遥遥的理想型比试的傲气,“我怎么样?”。
舟遥遥双手点赞,“帅”,紧接着自夸,“我也美啊,所以帅哥美女模仿名场面效果一定很棒”。
扬帆远绷不住笑意,故作不情愿,“找人拍我不做”。
“这种时候就应该请出自拍杆”,舟遥遥摆弄了一番,把手机用自拍杆固定好,“先来张远景,来,亲棉花糖,不用害羞,又不是让你亲我”
扬帆远总觉得怪怪的,他一大男人这是犯什么傻,嘴上说,“真肉麻”,身体却忠实地执行舟遥遥的指令。
嘴唇贴近棉花糖,两人额头相触,扬帆远垂眼能看清舟遥遥的睫毛和淡淡大地色的眼影,只要再近一点,就能品尝她甜蜜的双唇……
舟遥遥抬眼,发现新大陆,“哇,你脖子怎么红了,耳廓也红了”。
“冻的,快拍,我要去暖和的地方去”,扬帆远说谎。
“好好好,我换自拍神器,咱们再来一张近景,我喊一二三,开拍!”
拍完,舟遥遥放大照片,仔细看,不由惊叹,“哇,我们完美重现了棉花糖亲吻,你如果穿亮色的衣服就更完美了,譬如吴树偶吧这一身”,舟遥遥带着一丝遗憾说。
“别做白日梦了,韩剧看太多脑子容易坏,你适可而止!”,扬帆远偷偷瞟了眼舟遥遥的手机,嗯,拍的马马虎虎吧,他比原型帅,舟遥遥可没原型温婉,不过原型清淡了些,舟遥遥要秾艳的多,人的口味或许会变的,以前他喜欢内秀的类型,心灵美重要,现在……呃,他眼中只有一个舟遥遥,她就如同一株茂盛鲜艳的植物,散发迷人危险的气息,令他心甘情愿地沦陷。
舟遥遥心情好着呢,不理睬他的毒舌攻击。
扬帆远又去拉她的手,“人多,牵着手不会走散”。
“我又不是三岁孩子”,舟遥遥无奈。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往前走,摩天轮就在不远处。
“咱们坐摩天轮吧”,扬帆远看着舟遥遥,“安静,适合谈心,把你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你不是恐高吗?”,舟遥遥怀疑。
“只要不加速就没问题,静静地升到高空,这种程度我能接受”,扬帆远觉得恋人们和摩天轮是固定搭配,他想跟舟遥遥坐一次。
坐进摩天轮的红色轿厢,扬帆远旁边的位置为舟遥遥空着,舟遥遥视而不见地坐到他对面,“面对面说话方便”。
“怎么想到坐摩天轮?男人们一般都不喜欢,慢悠悠的,难道和女朋友来过,想重温一次?”
扬帆远断然否定,“我没跟别的女人来过游乐场,也没坐过摩天轮,除了你!”。
舟遥遥眉开眼笑,“我也没跟别的男人坐过摩天轮,我们算平手了”。
扬帆远低头浅笑,实则开心极了,然而还没开心够,听到舟遥遥说,“传说,一起坐摩天轮的恋人最终会以分手告终”。
笑意僵住,扬帆远的表情仿佛被冰冻住,摩天轮正缓缓升空,想下去已然来不及。
哪知舟遥遥再次爆发冲击性宣言,“我觉得咱俩的感情发展不正常,最初为了孩子仓促结合,快速进入设置的情境,你是父亲是丈夫,我是母亲是妻子,又朝夕相处,慢慢就入戏了,就像禁室培欲、吾栖之肤——”。
扬帆远打断她,“什么禁室培欲,一听就是变态小电影”。
“你没看过怎么知道变态?”,舟遥遥急忙解释,“我只是形容下,意思是咱们的感情跟角色扮演催生出来的差不多,打个比方吧,演员们拍戏,代入角色时间长了,容易和拍对手戏的同事产生感情,所以经常有因戏结缘的明星夫妇,我现在不确定的是,你对我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我对你的感情又有多少?毕竟咱俩没经过一般人谈恋爱的步骤,万一日子久了,突然发现不是爱情,那怎么办?这样我们不就互相耽误了吗?”
扬帆远不想听,“你想太多了,如果我说我爱你呢?”。
“爱情是发自内心的,哪有什么如果!”,舟遥遥不赞同。
“所以你想说什么?”,扬帆远等着听结论,倘若是他不喜欢的,他会反对到底。
“咱们做个实验吧”,舟遥遥的眼睛像星星在闪烁,“分开一段时间试试看,假如分开后我们对彼此的感觉不变,那就顺理成章在一起,谁也不许再纠结,假如我们从假夫妻的角色中抽离了,对彼此的感情也变淡了,那就执行君子协议,当然,前提是等舆论平息后,悄悄地把婚离了,你说呢?”
扬帆远想都不想得说:“你别打离婚的主意,做实验我同意,还有,为什么要分开?”。
“喂,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们又时不时做一些很超过的事,拥抱啊,亲嘴呀,万一擦枪走火呢,你忍得住?一旦我们没守住防线,这样那样……那你能说得清是爱情还是*?”,舟遥遥绞尽脑汁才说出想说的话。
扬帆远沉吟不语,最后妥协,“除了离婚我都答应你,但你也必须保证,做实验期间不要见别的男人”。
“这点比较难办”,舟遥遥苦恼,“我要找工作,重新上班,单位肯定有男同事,难不成我每天蒙着眼睛?说点现实的吧!”。
“好吧,我加个限定,可以见男人,但不要发展同事之外的交情”
舟遥遥考虑了下点头,“成交”。
摩天轮升到最高点,舟遥遥眺望橘红色的夕阳和远处袖珍的山林。
扬帆远探过身去,亲她娇艳的嘴唇。
阳光为他们相依偎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
扬帆远在她耳边说:“这是约定,你不许变卦”!
如果与恋人亲吻,就会永远一直走下去……这句话不期然从脑子里蹦出来,舟遥遥的面颊染上胭脂色。
两人从一百四十多米的高空下来,都羞红了脸,经验老道的情侣们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在高空做过什么。
乍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两人间的暧昧气氛。
舟遥遥接听,“爸——”。
“你能回家一趟吗?你堂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唉,你们都是女孩子,说话不用顾忌,你劝劝她”,舟自横说着不断地叹气。
“爸,你别急,我马上回家”
舟遥遥看向扬帆远,“你回去后帮我跟长辈说一声,今晚我住爸妈家,第一天分离,实验开始了,哦对了,你在孩子们睡前记得跟我视频,我要看皮皮和球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