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望生闻言,得意笑道:“大哥错了,我可没有生肌丸,治伤的丹药另有出处。得来偶然,不花分文。”
楚望楼眼睛一亮:“此话怎讲!”
楚望生当即将黄杏坊的事情大略讲了一遍,楚望楼皱眉沉思,发现自己确实对黄杏坊没有丝毫印象,便道:“这件事情大哥就交给你办了,能售卖丹药的铺子,或许跟玉华阁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你务必帮父亲购置两千份丹药,最好让父亲对你亲眼有加。娘亲不敢对楚望舒轻易痛下杀手,就是因为父亲近来比较重视他。”
楚望生大为振奋,笑道:“大哥放心,我明日就亲自带人过去看看,保证帮你办妥。”
“不是帮我,是帮你自己。此事与我无关。”
兄弟俩会心一笑。
第二日清晨,楚望舒在城中转了一圈,在墙角找到一种冬季才能见到的毒虫,状如蟋蟀,但没有触须,尾巴五彩绚丽。他把毒虫的尾巴剪下来,收入瓷瓶。
又沿着河边刨地,搜罗出蛰伏沉眠的蟾蜍,可怜的家伙骤然惊醒,四肢无力乱蹬,片刻后,凹凸不平的背部渗出一层浓稠的蟾毒。
“冬三九的蟾毒最浓烈,最纯粹。”楚望舒用树枝刮去蟾毒,涂抹在牛油纸上。随手把蟾蜍抛开,这个遭到了无妄之灾的家伙在地上扑腾了几下,死了。
冬季蛰伏中的动物最忌讳被打搅,非死即伤,蟾蜍分泌出那层精华凝聚的蟾毒后,就注定油尽灯枯。
毒虫盛产之地当属南疆,其次是东荒。毒性最大则西域排第一。
楚望舒带着两种毒物走入玉华街,先是在街口的几家药材铺买了十几味毒性深浅不一的药材,又去了趟玉华阁,买了三种九老山特产药材,以及数十种药效不深却极稀少的灵草。
当他回到黄杏坊时已经临近正午,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只见铺子大门口人头攒动,长长的队伍从铺子里排到大街上,人与人之间相互推搡、催促。
“前面的快点,磨蹭什么呢?领个药需要这么久吗?”
“他奶奶的,前面的是生孩子还是办丧事?老子在门口杵了两柱香了,倒是给我动啊。”
“该死,什么灵丹妙药,我看是骗人的吧,有药快拿出来,别浪费本大爷时间。”
“我娘就剩一口气啦,大家快让让,让我先领药。”
“滚犊子,老子媳妇还难产呢,等着神丹救命。”
“你才滚犊子,媳妇难产找产婆啊,来这里做什么”
争吵声、叫嚣声不绝于耳。
楚望舒转头四顾,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地方,揪着队伍尾巴上的一个老汉,问道:“老人家,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都挤在这个铺子前?”
老汉看了楚望舒一眼,呵呵笑道:“领神丹啊,这杏黄坊在玉华街也算百年老字号,老汉年轻的时候这招牌还是很有名气,后来渐渐就落魄了,本以为会就此沉寂,可没想到昨日忽然名声大震,说铺子里有神仙炼药,赠送神丹普济世人。前街黄石坊的老掌柜,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几日前从楼梯上滚下来,奄奄一息,大夫都说回天无力了。他儿子病急乱投医,听到这铺子有救命神丹,就领了一颗回家,嘿,你猜怎么着?那老掌柜一夜之间伤势痊愈,今早儿精神抖擞,带着儿子来铺子里感恩戴德的拜神仙呢。还有两里外的长春街,做豆腐营生的红婆女儿,感染风寒,药石无救,也是在这里领了一枚神丹,把病治好了”
老汉兴趣盎然的说了几个例子,笑道:“老汉我也是道听途说,都传杏黄坊有仙人赠药,过来凑个热闹而已。人上了年纪,三灾九病说来就来,身上留一颗神丹保命,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用上了。来来来,小后生,既然碰到了就别错过。排我后面来。”
楚望舒看了眼挤的水泄不通的门槛,皱了皱眉,摇头拒绝了老汉的好意,绕到黄杏坊后门,掏钥匙开门直接进了内院。
内院中,老符正指挥着三个年轻伙计搬运丹药,一盒盒装满瓷瓶的篮子从屋子里提出来,匆匆搬到大堂。伙计抽空抹了把汗水,猛地瞧见一个面生的家伙出现在内院,吃了一惊,只以为是有贼人翻墙入院,大喝道:“大胆贼子,敢擅闯黄杏坊。”
喊上另外两个伙计,气势汹汹的围了过来。
“东家,你可算回来了。”老符好似见到了救世主,苦着脸奔上前,紧紧拽住楚望舒衣袖,旋即察觉自己失态,恭恭敬敬做了个揖。
东家?三个伙计面面相觑,不禁傻眼。
“我都知道了。”楚望舒点点头,走到内院口,隔着门缝窥视大堂内的景象,铺子外已经够拥挤了,没想到大堂内人更多,摩肩擦踵,相互推搡,三个伙计勉强维持秩序,一个伙计为众人派发丹药,若不是听说仙人赠丹,心怀敬畏,只怕早就有人哄抢了。
楚望舒眯着眼观察片刻,发现有人奸猾的很,领了丹药却不走,而是继续挤在大堂内,悄悄混入队伍,一领再领。这也就造成了里面的人不出去,外面的人进不来的状况。
“不必再送丹药出去,让伙计通知他们,免费丹药赠送完毕,谁若想要,用银子来换。”楚望舒道。
“这,这不好吧?说好是免费赠送,不可言而无信。”老符为难的说。
楚望舒心说,这得要我多少丹药啊,老子花钱出力,可不是真的要普渡众生。
“这么给人白领,不出一天库房就告罄,还做什么生意?咱们目的已经达到,是时候赚银子了。”
老符欲言又止,楚望舒不耐烦的摆摆手:“知道你们这些读书人脸皮薄,不过既然读书读不出功名利禄,那就早点适应商人重利轻情的风格,风骨气度赚不来银子,更没法当饭吃。”
“是!”
当下去了大堂,朗声说各位各位,我们的丹药已经送完了,今天到此为止,谁若需要丹药的,让店里伙计登记一下,排队花银子买药。
这下子可算是惹了众怒,骂声一片,一些个贪小便宜的,更是鼓噪起哄,扬言不送丹药就不走人。
老符也不是傻子,毕竟是念头通达的读书人,当即半威胁半劝诫:“仙人普世济民,也得花银子,点石成金的本事到底有伤天和,诸位为难我不要紧,可不要让仙人为难了。”
这话对任何一个见过世面的人来说,就是天大笑话,但吓唬升斗小民却有奇效。众人闻言,果然不在鼓噪,仍是不甘心的骂骂咧咧几句,却不敢再有过激的举动,无奈朝门外挤去。小有家底的人则依然排队,让伙计登记名字,丹药那可是只有玉华阁才有东西,他们这些市井百姓而言那是可遇不可求。几两银子咬咬牙总是拿得出来的。
走了浑水摸鱼占便宜的百姓,剩下依然有百余人,秩序好了,也不拥挤了。
楚望舒转头道:“你带伙计去外面照顾铺子生意,多拿些丹药出去,待会儿我要炼丹,不喜有人打搅。”
旁边三名伙计一惊复一惊,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听错了。炼丹?眼前这个年轻东家就是那神仙人物?
因九老山道教影响,炼丹传说在东荒广为流传,但市井百姓理解能力有限,比如道教说“余考览养性之书,莫不皆以还丹金液为大要者焉。服此而不仙,则古来无仙矣。”在百姓理解中,就成了服金丹可白日飞升,羽化成仙。
“余问诸道士以神丹金液之事,及三皇内文召天神地祇之法,了无一人知之者,皆言唯上古已度仙人,乃当晓之。”在民间又被曲解为,只有仙人才能炼制金丹。
因此乍听眼前这个少年东家竟有此等神仙手段,伙计们岂能不震惊。
楚望舒可不管他们如何心情跌宕、思绪起伏,在井口打上来一桶水,开始洗药材,一个眼神机灵,小有城府的伙计屁颠颠跑上来,谄媚道:“东家,小的来帮您。”
楚望舒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瞎凑什么热闹?滚去大堂帮忙,东家炼丹是你能参与的吗?”老符呵斥。
等老符带人离开了,楚望舒神色露出一丝无奈,前天才信誓旦旦的保证不炼药了,计划赶不上变化,猛然想起水玲珑和娘亲留在楚府不安全,想炼一道消肌蚀骨的五毒散给水玲珑防身,顺便把解药也炼出来。再者这两天他的炼体境界到了九重极限,在不能突破练气境的情况下,必须另辟奇径。于是便想起了九老山一门炼体秘法,叫做无垢道体。
无垢道体是练气境的修炼法门,但如果有无垢金丹辅助,炼体境界就可以修炼,这是他前世和道门那位红颜知己论道时,参悟出来的秘法。恐怕就是当年创出污垢道体功法的前辈都不曾发现。
这时,大堂中忽然响起一阵嘈杂的打骂声,以及百姓的抗议声。
楚望舒眉头一皱,起身走到门后,眯着眼观察。
大堂内,一个紫衣公子哥大大咧咧坐在太师椅上,神色倨傲。六名扈从正在驱赶百姓。公子哥身边眉清目秀的狗腿子逮着一名伙计大声叱骂,拽着衣领,噼里啪啦一顿耳光。
“没有丹药了?混账东西,我家公子屈尊降贵来此,是尔等的荣幸。别不识好歹,睁大狗眼瞧清楚了,我家公子是楚府的嫡子,一句丹药告罄就想打发了?信不信我砸了你们的招牌。”
被打的伙计不敢还手,捂着脸低头,瑟瑟发抖。
楚府嫡子?
老符强压下心头震骇,定了定神,陪着笑脸道:“楚少爷,实不相瞒,丹药真的已经送完。铺子只是小本买卖,可送不出这么多丹药啊。您来迟了一步,若是早些来,老朽咬咬牙,也要把丹药给你双手捧上。”
紫衣公子哥手指轻轻敲击椅子扶手,神态悠然,嗤一声笑:“你跟我说这些不管用,招牌是你们自己打出去的,既然说好免费赠送,那就不能怪本公子狮子大开口,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现在你们想反悔?晚了,这两千粒九光丹,你们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