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见到那个妖女开始,一切都变了,就像命运开了恶劣的玩笑。”云萝说到婴宁的时候,语气格外咬牙切齿。
“是什么让你变成现在这样,让你忘了自己的初衷。”云萝徒然大喝:“别跟我说什么良禽折木而栖的傻话,葛长青才会相信你的鬼话。”
“仅仅是我在危机关头没有舍弃你,所以你才不相信我会背叛道门,杀死师尊?”葛长庚皱了皱眉:“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救你?”
顿了顿,他摇摇头:“长青啊长青,你一直没有对云萝表白心意吗。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啊,枉费我当年那么帮你。”
“够了,别再说了。”葛长青脸色异常难看,他死死抗住神农鼎,声音沉肃:“云萝,别抱有幻想了,他早已不再是当年的葛长庚,现在站在你眼前的,是被贪欲蒙蔽心灵,走入邪道的叛徒。以前他或许真的善良过,但那都是过去了。”
“我不信。”云萝咬牙。
葛长庚哈哈大笑:“有趣有趣,云萝,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可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坦白过。我多少能明白你的心思了,可这就是事实啊,世上最残酷的东西就是事实,收起你的幻想吧。说起来你跟葛长青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也喜欢了你很多年,可他从来没有开口说过。”
云萝脸色终于变了:“你说什么?”
“是你非要翻那些老账本,”葛长庚冷笑:“想起来了吗,那份信,那是葛长青写给你的啊。还有那晚在妙真道后山看月光,跟你并肩坐在一起的人不是我,也是葛长青,我的傻弟弟。”
云萝脸色发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这是多么残酷的现实啊,她自觉离他已经很接近了,可事实上那个曾经和她无比靠近的人根本是个冒牌货。
冲虚脾气本就焦躁,好不容易等来援兵,却不见出手,怒道:“云萝小娃,眼下是什么时候了?道门生死存亡之际,可没功夫纠缠那些儿女情长的破事,你再不出手,老道我骨头就散了。”
冲和说:“葛长庚正与我三人角力,无暇他顾,此等良机,失不再来。”
云萝深深看了葛长庚一眼,双掌朝天抬起:“机会我给你了,葛长庚!”
她掌心汇聚起两团黑光,天空中阴云翻滚,隐隐有电闪雷鸣之象,云萝的神色在黑光映照下,非但不显阴沉,反而有几分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妙真道修的是剑道与孤隐,孤隐和上清派的天人合一异曲同工,只不过上清派走的是行善积德的路线,而孤隐是隐居世外,不问红尘,摆脱因果。贵在“无知、无言、无名、无形、无心、无己。”如此方能超脱世间,契合天道。然而时值乱世,无人可以摆脱宿命,因此妙真道在数百年前分裂出了剑道,并且认为孤隐之道不切实际,当废之。两派思想针锋相对了数百年,在道尊与各宗的调和斡旋之下才没有彻底决裂。直到近十几年来,掌座大真人的女儿李妙真出生,双方才偃旗息鼓,和平共处。
云萝修的就是孤隐,修孤隐的人元神都格外强大,到了真人境就能引动天地异象,这本该是大真人才有的境界修为。其实剑道与孤隐是可以共存的,开派祖师是道祖晚年收的小弟子,修孤隐,锤炼元神,但他却是唯一继承了道祖飞剑之术的弟子。
“神游万里路,剑斩不平事。”
这句话早已泄露了飞剑的真谛,驭剑术可到不了万里之外。
“这九州太平了将近五百年,可不就是违背天道嘛,如今天发杀机,龙蛇起陆,妖族顺势而为,即便是神帝莫非还能逆天不成?”葛长庚说完这句话,脸色一冷,“动手!”
巨大的危机感笼罩了云萝,她元神自照,心生感应,仓促之间只能中断法术,回身击出掌心两团黑光。
“嘭嘭!”连声,幻光怒舞,云萝闷哼一声,横飞出去,落地翻滚,哇的喷出一口黑血。
祠堂外的荒地上,游来一个人身蛇尾的妖媚女子,瞳孔是碧绿色的,唇瓣鲜红,袒胸露乳,她嫣然一笑,细长分叉的舌头一闪而逝。
“相柳!”
葛长青三个脸色大变。
难怪云萝挡不住对方一招,以真人对抗大真人,又被偷袭再先,不死就是命大,但他们好不容易盼来的援兵算是折了。
云萝再次喷出一大口黑血,脸泛青光,不得不盘膝驱散毒素。
“你若再不来,就得被他们夺回阵眼了,耽误了大事,我可不给你背锅。”葛长庚淡淡道。
“千载难逢的机会,怎能不去丹鼎派的丹库走一遭?”相柳嘶嘶吐信,满脸意犹未尽的表情。
冲虚冲和勃然大怒,事发突然,他们无暇顾及丹库,却不想被这妖孽抄了家底。唯一庆幸的是最顶级的丹药,比如脱胎丹这类神品,都是两名老道士随身携带,算是保存了下来,但是然并卵,眼下这种绝境,命都保不住,更何况丹药。
“就只有你一人?”
“有我足矣。”
葛长庚目光一闪:“他们三人与气机对抗,收不回手,别废话了,杀了他们。”
“对待往日的师长兄弟,竟然半点没有怜悯,果然是冷血无情的男人。婴姬好眼光。”相柳咯咯一笑,蛇身游动,瞳孔中杀机四溢。
可她忽然顿住,硬生生的顿住,两颗獠牙暴突,望向青石小径的尽头,厉声道:“谁!”
碧霄峰,妙真道!
妙真道的阵眼设在主殿玄真殿,清徽大真人率领众弟子赶回碧霄峰,此时妙真道已成炼狱,外门弟子及杂役弟子惨遭屠戮,四处溃逃。各族妖兽大开杀戒,散播恐惧,没人知道它们是怎么潜进来的,这是妖族谋划已久的阴谋,在祭天大典之际,发动杀机。
清徽大真人御空直奔山顶主殿,她无暇顾及弟子们,眼下夺回阵眼,恢复守山大阵才是紧要之事。李妙真与师尊眼神交汇,随后带领一千多名内门弟子扑入战场,与妖兽厮杀搏斗。
玄真殿前,伏尸数百,鲜血汇聚成河,凝成薄冰,一幅大劫之后的模样,但并无妖兽盘桓。可这里是阵眼所在,妖族怎会轻易放弃?清徽大真人落在殿前台阶下,踏着满地死尸走向大殿。殿内必有镇守者等候她,没准是一场伏击,不过她并不畏惧,若是以战力而论,放眼道门除了道尊外,当以她为最。婴姬在她眼里就是条卖弄风骚的小狐狸,啸月妖尊就是只刚长乳牙的狗,其他两位妖尊她也不惧。东荒妖族中对她有致命威胁的只有吞天妖皇,他现在正与道尊死磕。
她修的是剑道,剑道凌厉刚强,另折不弯,修剑道的人都有不破天门誓不还的决心。
幽暗的殿堂,粗壮的青铜立柱支撑穹顶,烛火熄灭,祖师挂像下盘坐一个人影,发髻上插着道簪,身穿破烂道袍,他似是在仰望祖师挂像,又像是在沉思。
道门中人?
清徽觉得这个背影有些眼熟。
而这时,那人也转过头来,平静的看着她。
清徽顿时如遭雷亟,脑中一片空白,不能思考,过了不知多久,才听见自己沙哑嗓音带着一丝颤抖:“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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