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后就麻烦林管理官了。”
降谷警官像是完全没听懂“下不为例”的意思,还特地在话里加了个“以后”。
紧接着,这家伙就很自来熟地自己在沙发上找了个位置坐下,动作自然得像是在自己家。
风见警官就没有他同事这么厚脸皮。
“感谢您的帮助!”他先是向林新一微微鞠了一躬,深切地表达了自己的感激和敬意。
然后才紧挨着降谷警官,腰杆笔直、昂首挺胸地,略显拘谨地坐在了沙发上。
“林管理官,这是本案的简略资料。”
风见警官拿出了一副向领导汇报工作的认真样,端端正正地打开了放在膝盖上的公文包。
“等等。”林新一喊了声停:“这种涉密案件,需不需要让其他人回避一下?”
他倒是想借机让贝尔摩德和灰原哀都以“避嫌”的名义远远躲开,少跟那位不讲礼貌、眼睛还贼的降谷警官见面。
但那位降谷警官却显然是很想多了解了解他的隐私:
“不,不需要回避。”
“此案目前还不能确定是和那个组织有关,案件本身也不涉及什么机密。”
“只是这些内容,被外人知道了也没关系。”
“好吧...”林新一也不再坚持。
反正目前来看,灰原哀和贝尔摩德的表现都很完美。
灰原哀只是把这当作一个普通的早晨,很自然地避开了那位降谷警官的窥探,自顾自地跑去卫生间刷牙、洗脸。
都不用特意去表演什么童真童趣。
她自然表现出的姿态就很像小孩:
只见灰原小小姐一个人在开着门的卫生间里,吃力地踮着小脚丫,撑着洗手台,伸手去够墙柜上摆放的毛巾,一次、两次、三次...
几次尝试都没够着,小脸给憋得粉红粉红的,却始终倔强地抿着嘴唇,不肯找大人帮忙。
没人会对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产生怀疑。
而相比本色出演、浑然天成、演技丝毫不加雕琢的灰原哀,贝尔摩德是个传统的学院派演员。
她神态自若、落落大方,利用自身炉火纯青的演技和临场经验,把林新一女朋友的角色拿捏得恰到好处,让人看不出一点破绽。
“降谷警官,风见警官。”
“请喝茶吧!”
贝尔摩德一点也不回避这些理应是她天敌的秘密警察,反倒还热情地为这两位客人都泡上了一杯热茶,主动端着茶靠近过来。
“谢谢克丽丝小姐。”
降谷警官微笑着接过茶水,之后也没再多往这位克丽丝小姐身上看。
很显然,即使是眼力过人的他,也看不出贝尔摩德的表演有什么问题。
“好了,可以进入正题了。”
见到“贼眉鼠眼”的降谷警官不再东张西望了,林新一也更放心了一些。
他催促着把话题引到案件本身。
“好的,我现在说一说,我们公安目前所掌握的情况。”
风见警官认真地点了点头,终于把那份案件资料拿了出来:
“死者名为山崎健,43岁,就职于八菱汽车公司,职务是车身设计主管工程师。”
“案发时间大约是今天凌晨1点,报案人是死者的邻居。”
“报案人半夜起床去卫生间,正好看到隔壁山崎先生家里灯火通明,且有一个黑影从院子里翻墙离去。”
“因为报案人是一位独居的老年女性,害怕危险不敢离开家门,所以就只是躲在自己家里,打了报警电话。”
“警方于10分钟后赶到现场,发现山崎健先生已经倒在血泊里,因失血过多而死。”
“因为受害者是八菱公司的职员。”
“而昨天晚上,八菱公司董事长枡山宪三身份曝光,被怀疑是某犯罪组织的核心成员。”
“死者的身份和死亡时间都非常敏感,所以本案才会在第一时间移交到我们公安手上。”
“原来如此。”
林新一点了点头:
死者正好是八菱公司的人,又正好在这个多事之秋遇害,难免会让人联想到:
此人是否与组织有关,他的死是不是组织为了掩盖什么,从而杀人灭口?
正是因为这些疑问,公安才会接手此案。
但现在,他们却又无法确定,此案到底是不是与组织有关。
“所以我们就来请林管理官了。”
“我们想请林管理官设法为此案定性,同时,也为死者找到那个真凶。”
“嗯...一定。”
林新一目光悄然变得坚定。
他已经暗暗下定决心,即使此案与组织有关,他也要查个水落石出。
反正公安那边都答应,对他协助调查的事绝对保密。
就算真查到了组织那边,组织也不知道是他干的。
除非...组织在公安里面安插了卧底,能知道林新一在秘密协助公安。
但是从贝尔摩德介绍的情况看...
这破组织好像从来只有被人安插卧底的份。
也就是说,即使林新一坚持职业道德、协助公安查出真相,被组织知道的可能性也是极低的。
“希望如此吧...”
林新一在心中暗暗祈祷,同时也打开了那份案情资料。
因为时间仓促,资料内容算不上有多详细,但也绝对足够丰富。
公安的这帮秘密警察,在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上,都明显胜于警视厅和地方警署的普通警察。
一看这案情资料就知道:
现场勘查工作虽然比不上林新一管理的鉴识课,但也做得相对足够认真。
因为死者身份敏感,尸体还被连夜送到了公安合作的医院,请医院医生做了较为细致的尸检。
现在这连夜赶出来的新鲜尸检报告,就放在林新一的手上:
“头部有2处创口,创口呈规则类圆形,皮下有大量出血。”
“2处创口下方皆有轻微凹陷性骨折,骨折程度较轻。”
“两处创口位置各自独立,互不相连,一处位于头顶部,一处位于后脑枕部。”
林新一仔细看了看那尸检过程拍下的照片。
医院医生是业余兼职解剖,虽然解剖技术高超、尸检记录详实,但一般只管记录不管分析。
这2处头顶的创口在医生那边只是单调的文字和照片记录,但林新一一看就知道:
“有这两处创口,致伤工具差不多就能确定了。”
“创口呈规则类圆形,再加上这皮下出血形状...”
“凶器是金属类,锤面为规则圆形的圆头锤、或羊角锤。”
“不过...”他微微皱起眉头:“如果是以金属锤全力锤击头部,这样的伤势,未免有些过轻了...”
“是因为凶手的力气很小,还是说,他是出于某种原因,刻意控制了力气?”
林新一隐隐感到了不妙。
他在那一番自言自语,然后又继续往下看尸检报告:
“右季部肋有一刺创,进人肝脏。”
“刺创创道由上至下...”
“由上至下,那凶手用的应该是‘过肩式’的刺击姿势。”
林新一之前在破获‘哥梅拉杀人案’时曾经用到过这些知识:
刺击的形成方式大致有两种类型:
一种是过肩式,也就是把刀举起来,自上而下地往下扎。
一种是低手式,也就是用手握着刀,自下而上地向前捅。
用“扎”的方式,形成的刺创创道,自然多为“由上至下”。
而尸检报告里说的季肋部,即是指将腹腔进行九分法划分后,人体的左右上腹部。
也就是说,凶手这是一刀从侧面,自上而下地扎进了死者的右上腹。
而且这一刀扎得很深,深入肌层、脏器,几乎贯通肝脏。
“不过,为什么会是从右侧面扎人,这样发力不会很别扭么?”
“而且右上腹部,凶手怎么会一刀扎中这个位置...他当时和死者,到底是保持着什么体位?”
林新一努力地在脑海里还原着当时的场景。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眉头也越锁越深。
“林先生?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么?”
眼见着林新一久久不语,风见警官试探着问了一声。
“哦...没什么。”
林新一把心中的疑虑暂且放到了一边。
他选择首先回答公安想让他帮忙解决的第一个问题:
“好消息是,这件事应该与组织无关。”
“死者头部的钝器打击伤,可以确认是某种金属圆头锤或羊角锤——这两种锤子,都是常见的家用工具锤。”
“而死者右上腹的锐器刺击创,还正好刺中了肝脏。”
肝脏有镰状韧带、肝圆韧带、肝十二指肠、韧带等起固定作用,因此肝脏在腹腔内的位置是相对固定的。
由于其解剖部位和结构的特殊性、在伤害、凶杀案中经常遭到损伤,并且其位置相对固定,就容易在肝实质内留下凶器的印痕,通过印痕推断凶器特征。
而负责解剖的医生工作也足够认真负责。
在把体表和肝脏表面的创口拍照固定之后,验尸的医生将死者整个肝脏都完整地提取出来。
然后沿着肝脏表面的创口纵行剖开,找到了创道内完整的刺器移动性印痕。
“痕迹长度11.5cm,最宽处为3.9。”
“而体表创口呈梭形,创角一钝一锐,钝角创缘可见轻微皮肤挫伤改变,这都是典型的单刃刺器特征。”
“再结合体表创口到感知创道的距离,推测刀体长度为15cm左右。”
“所以,只是一把长15cm,最宽处近4,单刃的刺器。”
“符合这种特征的刀具,生活中最常见的,就是家家户户都有的长款厨刀。”
林新一根据创口的各项数据,把凶手用的两种凶器都推断了出来:
“家用厨刀和家用工具锤...”
“如果说这是什么犯罪组织干的,那这组织...”
他稍微脑补了一下,琴酒戴着礼帽,叼着香烟,冷笑着从保时捷上下来,亮出腰间菜刀和锤子的清奇画面...
“那这组织未免也太low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