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不对劲儿,”避过走廊,赤间严肃地小声说道,“老板嘱托我的应对方案是把他和当时在场的边境人放在一起,却没着重说一定要让雪夜跟着他。我问他他只说认为这样比较保险?可按理说,雪夜那身本事要比那些人可靠多了。你说这会不会是指……”
“风花吗?”青井一下就明白了。“我也觉得风花比鞠月的可能性更大些。反正……就照他的意思吧。是理事长办公区,我在想要不要把边境人全都通知一下。在十一点之前。”
“你再看看你的日记呗,”赤间催问道,“下文怎么说?他们有机会救老板吗?”
“都Jobless-End了我还能看见什么下文啊……”青井皱着眉头焦躁地说,翻开手机,往下翻看着。果然,再看几次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未来是很容易改变,但往往都是无意识间导致其变化的,想刻意去颠覆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是几乎……不是绝对吗?她便是持有人,若是她做了什么的话……
“赤间,把你的迷宫搞得越复杂越好。”青井坚定地说,“我去通知边境人,老板可能把宝全押在他们身上了。就算雪夜当时在场,你也要把雪夜的起点单独放开,千万不要让他和老板在一起。据说雪夜能和风花共存到现在,有一部分是因为鞠月的某种能力……我只是好像听谁说过,不敢肯定。但还是谨慎点好,很可能她俩都有份儿。”
“那些边境人有这么厉害吗……”赤间不得不怀疑道,如果对方真的是风花。
“也许。总而言之,迷宫越大越好,能拖过这个时间就算这个未来被改变了……之后,再说之后的话吧。”
只要能拖过那个时间。
让老板不要在那个时间去理事长办公区不是更好吗?赤间兢兢战战地让自己置身于这块区域里。所谓办公区,实际上只有一个大花园外加一幢独立办公楼而已。说真的,赤间一点都不在乎对方会不会因为他是扰乱地界的人,而把他第一个抹杀掉。现在赤间只打从心底里害怕一件事——要是他的迷宫难不住对方怎么办?
可是青井也说了,她所见的未来是可以改变。但就算他们尽量回避,老板也有可能会因为某种原因恰巧在那个时间身处于此。属于个人的未来她的工作日记是没办法看到的,要是在全然没有防备的状态下不自觉地让老板跟要对他不利的人一起出现在了这里,那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他的迷宫确实是必须设置的一层障碍。
“老天保佑啊……”
十指交叉着,赤间不住地喃喃自语。他所能掌握的关键只有那一刹那,就是在老板走进这个范围内的那一刻……那么如此一来,码子的安排便是:老板和所在的边境人位于出口附近。雪夜或风花在距离最远的入口处。虽然对青井不好意思,但不可能和风花那种力量匹敌的她就和他一块儿站在迷宫外围吧,自己也能在随时变更的同时参考下她的意见。然后是,其他可能在场的人分别放置在另外的入口……
“让我和他一起。”
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是七海。
“……这怎么行?”也顾不上问七海是怎么知道他在这里的,赤间拒绝道,“你又打不过风花,和老板在一起只会给他添乱,那些边境人还得分神保护你。”
“我会读心术。”七海简单地说,“包括你所想的。我可以把他们引得离敌人远远的,把青井也放到我旁边,要是过了那个时间还是有Jobless-End出现的话,我可以继续把他带往别的地方,让他彻底回避那种未来。”
“真的是读心术……”赤间恍然明了,一下兴奋起来。“有你的读心术和我合作,就没有一个舞姬能靠近……”
“只是单方面的。”七海打断道,无疑是给他浇了盆冷水。
“这样啊?就是说你不能传达意念给我了……那就是青井和你都要放到老板那边……”赤间琢磨着,手指随意地晃来晃去,在脑中先勾勒出他所试想的地图。
“……读心,你不问吗?”七海不安地说。他们这种人,是最在意这个的才对。说是自己怀揣的秘密也好,见不得人的隐私也行,就像她被老板抓到时一样,恼羞成怒才是正常反应。
“我现在哪有空儿计较这个啊?”赤间想都不带想地说道,“你是说我会在这个世界的罪行吧?知道就知道了,又不能逼你忘了。别到处宣扬就行了。在咱们几个里面,老板最信任的就是你不是吗?我也没理由为这个跟你吵起来。我有听过老板说你的事……可我感觉实际上你和在这边的人差不多,会有那种能力,也不是你自己想要的吧?”
“嗯……”
“但我还是要提前说一声,”一改方才的大度,赤间皱着眉头瞥了眼七海。“拜托你以后就算读出什么也闭嘴别跟我说行不行?你给人感觉真的很火大啊?读心怎么着?啥事都知道就可以不管不顾别人的心情了?别以为谁都能跟老板一样……这可是你的自己要求的,要是到时一点忙都帮不上,我绝对会在下一秒就杀了你。你最好趁早给我个确切的答案……你,到底敢不敢跟我赌这个?”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我是不是做了多余的事情?”另一面动作的青井却是不得已地问道,全然没有赤间那般毫无障碍——就老板在看到她身后这个人的那一瞬间显现出的表情,她短时期内都忘不了。
“嗯……不,谢谢你。”她是在为他着想。破君告诉自己。但是……
唉……让开门口,破君看着林君面无表情地从自己身边走过。他是有想过青井必然会有所行动,去真的依他所言寻求边境人的救助。但是,这个人绝对不应该是万岁爷。青井明明和藏人比较熟才对……
唉……木已成舟。可破君还是巴不得林君离这里远远的,省得风花迁怒于他。完全可以肯定,能在理事长办公区下得了手的人只会是心思和雪夜一般单纯,还较之更加粗枝大叶的风花。而风花放过他的几率……等于零。更何况她也十之八九还对万岁爷曾经对她放水的事情心存芥蒂,把他叫来纯粹是火上浇油……而且这样一来,自己原本设想并刚刚才联络一半的计划就泡汤了。真有种为了躲闪脚踏车,反而撞上大卡车的感觉。
“你跟他们都说了?每个人?”破君问青井。
“是的。”
“结果就你一个人来了啊……不愧是万岁爷。”破君干干地笑了两声,不知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郁闷。
“藏人会直接到那边待命。”林君对他说道,“我是被叫来,阻止你去那附近的。”
“啊?”破君讶异地看着青井。
“我、我是持有者,这样决定没问题。”只犹豫了一下,青井便摆出不容置疑的强硬态度。
“——唉。”坏菜了。
破君终于长长地叹出来了。这下,就连他也不知道事态会变成怎样了。
这哪里是颠覆未来啊?根本就是颠覆他的这个人,这和他原先想的完完全全不一样。不去那边?不去那边怎么行!不去那边,说不准他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不,不对不对,她是在为自己着想。破君反复跟自己说。要是在这时还想着那些狗屁计划,就真成神经病了。玩命也没这个玩法。可是,毕竟机会难得啊……
“怎么,你有什么事非要去那儿不可吗?”青井带着怒气问道,她真的对他要无话可说了。
“没有。”
嘴上是说得无所谓,破君人却直觉无望地瘫倒在椅子上了。不过若是藏人不是参与阻止的一份子,就还不算全完。只是前提也依旧是他得能从万岁爷的眼皮子底下溜过去……这根本就不可能。或是说服他。但这也不可能不让他跟自己一起去……
“万岁爷,你知道今晚的刺客是who吗?”破君试探着问道。
“她说是风花。”林君一板一眼地回答。
“风花的钥匙我估计就是雪夜。”破君点道,而说到这个,他也有点切实的无可奈何。“我知道风花很讨厌我,但要是她真的想要杀我,我也没办法要你们反击。”自己就算了,破君太清楚自个儿几两重了,把一打的他绑起来也反击无用。“伤害她等于是伤害雪夜,这点针对她的子兽也一样,无论哪边都碰不得。”
“然后呢?”林君不解地问,“她怎么会讨厌你?”
“然后……这个,说来话长,咳、大概是嫉妒我和雪夜关系太好了吧。”破君尴尬地信口说道,“可是青井啊,你的日记上不是说我会作为钥匙被抹消吗?也就是说,我不是被杀,而是被抹消。所以真正要禁止去那边的人不是我,是言叶才对。她要是在那边召唤子兽,我不管在哪也都会稳死了。”
“还有呢?”林君点点头问。
“还有,”破君一摊手。“当务之急应该是要说服她啊。”
“那她……”看起来青井在他说之前就没想到这一点。“我去和她谈。”
“不用,我跟她说好了。”破君也不知有什么可乐地说道,“等会儿她留在这里就好,不需要去管我的死活,就算被杀也是我自己选择的。无论如何,我都不想让她保护我,毕竟我对她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我是这么和她说的。”
“你找死啊?!”青井突然暴怒道。
“没……”破君赶忙收起他不小心露出来的傻笑。“反正她不去那边不也是对我的一种保障吗?反正她都已经同意了。而且你也真是的,什么大不了的事啊,至于这么劳师动众的嘛……”
“所以呢?”林君心平气和地说,好像一点都没有被他说的话影响。
“所、所以……”完全被看穿了?破君说不下去了。
“我第一天认识你啊?别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鬼主意了。”林君有些无奈地说道,“就算不是为了你自己,也麻烦你为你身边的这些人好好想想。他们都那么努力地想让你活下去,都把你看得那么重要,你就别再瞎胡闹了,好歹把自己也当回事行不行?”
被教训了……破君心虚地偷眼看了看青井。这一点,他就实在没办法昧心地去理直气壮的辩解了。万岁爷说的没错,就算不为自己,他也该为这些人想想。把他们从那个狭隘的世界里带出来,就必须要负下相应的责任才行。毕竟越是那样无可救药的人,就越是容易极端地执着于某一个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人。甚至会把其当成世界的正中心,无视日心说,连太阳都是围绕着他转的——破君自己就是一个完美的案例。所以,如果因为自身的任性而导致这个支撑点崩塌,那就不仅仅是遗留下伤痕的问题了……可是,保护过度啦!
“如果你非要去,我和你一起去。”林君转而说道,以至青井立刻就火了。
“你要是来帮倒忙的,就给我回去!这是我们T.E的事,和你没关系!”
“不是有没有关系。”林君仍旧平静地说道,“你认识他多久了?肯定没我长吧?以我的经验,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就算和咱俩手绑手的,只要他想,也会趁你脑子转不过来弯儿的时候偷溜出去。那不就更危险了吗?这家伙……顽固得很呢。要是逼得他跟你闹翻的话,就算最后做出来的事跟自己本意背道而驰他也无所谓,就是要跟你对着干。他就是这种笨蛋,叛逆期的小屁孩一个。”
“……你这么了解我我是很高兴啦,但能不能不要在人家面前把我说得这么糟糕?”一句一个就是,居然还很有说服力的感觉……破君汗颜地瞥开目光不敢去看青井的反应。他有意识到自己有是那样的人,可没想到真听下来却连自己都觉得好无德无良无脑。
“你到那边做什么。”青井做了最大的让步。
“我……”不敢说啊……破君干脆直接背过脸去。
“那好,我不管你做什么。”林君再次发话。“但你得告诉我,你到底是想一直躲着风花,还是想就算害死雪夜也要把你想的事给解决了?”
“什么害死不害死,好难听……”
“你真想和我手绑手的?”
“没有啊,我是说……”结结巴巴地凑不成句,破君只好不停讪笑着,暗下里叫苦不迭。青井真是找了个强有力的帮手哎,果然是火眼金睛,最适合魔鬼风纪这个称号了。
“那就好好说,别指望打哈哈能混过去了。”
啧……无路可逃了。且孤立无援。没有雪夜在,连一个能驶向他的救生艇都没有。真是没辙,相互间是看着彼此长大定性的,谁还不知道谁啊?这种情况就算说谎也会被当场识破吧。破君咬咬牙,以就算迟来也要先下手为强的心态大力拍案而起。
“总之!你们得相信我,这件事和我的生死存亡有关。”
可若是……真的会害死雪夜呢?
这样的念头在破君脑中转瞬即逝。与其说他压根就没想过,倒不如说是不愿意去想。饭这东西,一顿不吃是饿不死,但三餐都没得吃,可就会死人了。而眼下这段日子,是破君自认活了这么多年以来,直追被万岁收留的时期,是与之几乎同等为最幸福的时候……他是不想失去这样的幸福,也愿意好好珍惜起来。可是,未免太不可靠了。毫不夸张的说,这些人员的组成建立是只凭借着感情维系的。虽然确实可称坚固无比,实则也脆弱得随时都有可能崩塌。就当他是悲观至极好了。
对不起,没关系。
人不就是这样吗?再糟糕的情况,这六个字就可以轻描淡写的粉饰太平了。只是他做不到。因为对不起是给别人说的,没关系是对自己说的。他已经看够太多这种自虐的笑容了。要想让他继续跟着他们大而化之的假装幸福……这样的自己未免也太恶心了点。他做不到。
贪心一点吧,再贪心一点。他想获得的是那种永远都不会让自己感到任何不安的……那种幸福,存在吗?唉……真是麻烦啊?因为塞拉斯说,老是认为自己不幸福的人,永远不会幸福。
被……
被说服了……青井试图重新审视之前她跟赤间商量好的对策,那些最原始的想法。已经趋于模糊了,可还没有全忘光。但现在到底是怎样的状况啊?!
——22点10分,竭力想制止老板行动的自己,甚至不惜向那些无知的边境人低头求助的自己,正跟在老板的身后向那未来预定好的死地跑去……这种结果,太奇怪了。果然和林君说的一样,只消稍不注意,就会随声附和下那些自己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的扭曲理论。说什么和生死存亡有关,还头头是道的,就是为了让她产生不得不答应他的感觉吧?根本就是洗脑的第一步……
“小葵,别摆出那样的脸嘛,好可怕。”破君转脸笑着说道,暗暗只觉为什么要把这学园建得这么大。难道是怕抬头不见低头见?
“我真的很受不了你哎……”青井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的。还离那时有段距离,也许还有机会劝他返……有机会吗?青井很怀疑地看着破君的背影,直觉自己一关乎到这个蠢老板就会被他传染笨蛋。
“我是天才嘛。”
好久没说这句台词了,虽然有点不算合适的回复,但说出来真是让他心情大好。而听者的青井可乐不起来。哪来的天才啊?简直是天灾。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种只靠贫嘴就能把人耍得团团转的混账家伙?想到自己大风大浪皆可,阴沟里倒翻船……青井就忍不住悲怆。不过,青井也有些记起来了。在初次会面时,老板好像就说过,他只会耍耍嘴皮子而已,所以非常需要她的帮助……她一直以为那是自我谦逊的恭维话。哪有人那么诚实地说自己是那种人啊?可就是有这样的人在……
“老板!别跑这么快啊,时间还早,你的身体……”
“没关系啦。”
这才一路小跑几步啊?破君暗暗的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段时间身体是有些不适,但他也有去做检查,结果小翡翠说没关系,那还需要担心什么呢?可能是以前的老毛病或体质太烂了……但再不足,也不至于让他们操心成这样吧?破君隐隐萌生出种以后要好好锻炼身体了的念头,就算不是为自己也得给他们减轻压力了。
“咦?转过这不应该是中庭吗?”
脚步嘎然止住,破君顿时愣住了。绕过中央大楼,应该就到了俗称中庭的园圃才对,可是当下连休憩广场那个醒目的喷泉都不见踪影了……全是树叶。
又木木地杵了会儿,背后被人轻轻地拍了下。以为是青井,破君茫然地转过头想说话,可迎面撞上的是一张笑盈盈的面孔。人畜无害的,却把他吓了一跳,噎得不轻——青井是绝对不可能对人做出这副表情的。
“藏……藏人?”
破君不自觉地后跳躲开了,还举起双手护在身前。有点太过突如其来,破君脑袋都转得慢了半拍。稍候,他才反应过来。
“啊!老大,不是还没到预定时间么?青井,是你刚才抽空通知的吧……还真是个行动派……”
“能否劳烦您作个解释,这是怎么回事?”藏人满面笑容地说,沉静地看着破君。站在他后面的……是白龙与七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