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不过不要太乐观,我觉得我们只会比她们先找到特梅德,但不会有多少时间做防备。”福尔图娜警戒着说道,“米娜,你见到她打算怎么,怎么教训她?言叶她们要是出现了你打算怎么办?”
“不听话的小孩,就要付诸武力。”米娜阴森森地笑了下,扬了扬拳头。可而后,她脸上尽是担忧。“那两个人说德雷克会伤害藏人和特梅德不无关系,这事要是让小龙知道了,特梅德就死定了。所以其实我,是去劝她留在这个世界的。就算藏人可以不计前嫌,小龙也一定会报仇的。我要没收掉她一切可能搞鬼的道具,只要变回普通的女孩,特梅德就只能跟着这个世界做灾后的幸存者和志愿者了吧?我认为她的心态可以在这种环境下得到纠正。”
“……嗯。”这矫正方式……一时之间,有点没由来的胆战心惊。福尔图娜只是看了看米娜的侧脸,什么都没说。
“至于那两个人……”米娜微皱起眉头,接着说道,“我觉得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什么……”
“什么?”福尔图娜看着她。
“这个主题或许真的很奇怪。你注意到了吗?她们的外套上……”米娜像被逼无奈似的说道,“袖子,硬邦邦的,褶皱很不自然,颜色也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如果上面是干掉的血的话,那么她们就是杀人的人,或是和之前那些事情有关系。可如果那不是血渍……”
“不是的话?”福尔图娜迷茫地看着她,不得不承认,他当时并没能注意到那些细节,只顾小心她们的动作了。
“那就是特梅德真的很讨厌我们了。讨厌到想除掉我们。”
还在边境时,自认孤立无助的特梅德将她所持的道具都顺其自然地坦白了出来,其中有一样,最特别的一样,是颜料。Miss.黄金周的颜料,一小管白色,一小管黑色。据称可以改变人的心情还是什么的……扫除心里的阴霾和让人心情变坏?米娜有点后悔没亲自去看看那个颜料的介绍了,理由只是她自认没什么美术的天分。可不管怎么看,不停笑着的言叶心情好像并不算不好……再或者……
特梅德在说谎。
“福尔图娜知道很多事情吧?你有听过用颜色做心理暗示……控制潜意识的事吗?”
“颜色?”福尔图娜面色不改地摇摇头,只进行了简单的回答。“我只知道如果是用图像可以,单一的颜色应该不太可能吧?”
“如果是在边境,就有可能哦。”米娜平静地说。
“是吗……”
潜意识控制,可是相当阴险的一种软性手段。其中图像控制即是说,以极短暂的间隔持续在人眼前插入指定的不同帧,如此借由肉眼所见的景象虽然还是连贯和不动的,但实际那一画面会渐渐印入深层心理。比如,以每1/24秒的规律从眼前闪过的画面人是看不见也注意不到的,但大脑依旧会有反应。除过这种,所听所见的语言和行为也常常会影响到人的心智……很多不良的宗教或派别,乃至纳粹都有运用这种方法来笼络人心。
这一层的深处安静得不像话。就像幸存者们最早前才刚从电梯下爬出来时那样,连一个人都看不到。只有各处偶见昏暗的灯光,但也只能衬托得这里更加可怖而已。默默地看了眼米娜,福尔图娜决定对此缄口不语。就当作是巧合,他不想去深究米娜为什么会用到那种词。一般人最先会想到的是催眠或洗脑这些常见的说法吧……
一边在前面带着路,福尔图娜一边又很想把米娜往预定的救援地点领。可气势上输掉了大半,无奈抵不过她的固执,福尔图娜也只好乖乖的认命。同时,神经质地提防着可能会突然从哪窜出的言叶或才藏。
“在这里。”
米娜突然说,她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撇开福尔图娜的手,米娜紧赶了两步。
那是一面白色的墙,有一些线条在上面。是树。从地面拔起,树皮上的纹理很细微,但也被画了出来,枝桠纤长,又各自延展,上面还有……
“祈祷吧,只看一半也许没关系。”米娜说着,从旁店铺里手忙脚乱的拉出一半折断的挡板,呼呼啦啦的弄出了很大的动静。她把挡板靠在墙上。
“是梅花……”米娜皱着眉头轻喃道,全身都在发抖,但她还是表现的很镇静。“福尔图娜,你觉得这是什么?”
“可能是血。”福尔图娜肯定地说。
墙上的树枝似乎是用手指涂抹出来的,花瓣是用指尖点出来的,有些指纹甚至都清晰可见。手指一般大,树冠也并不高。黑色的树身闻不出什么味道,但薄薄的一层,偶见不慎干涸擦出的飞白痕迹。树根处也有坠下的几滴,似乎只是稀释了的普通颜料。而那一整株的梅花却很是浓稠,仔细闻下,还有少许铁锈般的腥味儿。有暗红色的,有褐色的。
“已经干了很久了,大概是好几天前。”福尔图娜实在不想去猜测那是谁的血。
“果然是她……”米娜显得很痛心地说道。这副梅花图是从底部开始向上画的,而人总是会习惯性的将起笔落在眼跟前,所以一旦到了这个高度,就成顺方向了。“我敢肯定是她。我不明白,我真不明白她在想些什么?”
“没必要去明白。”福尔图娜说,他真想劝米娜不要去管特梅德了。“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不过……这花有点奇怪,我还没见过哪些花会开的东一堆西一堆的,梅花似乎不是这样吧?”
“每一簇是一个人,有花蕊的就是暂时还活着的,枝桠分两边就是我们这两组了。”米娜在无形中有有些气愤地说着。这是她的直觉,但也是在数过后才确信的。“她希望我们全都死掉,而她也根本没想过自己的死活。连她自己都在这画上。”
“是吗?”你怎么知道的?福尔图娜忍住疑问,顺势说道,“她对花的理解有误。花是美好的,也没这么污秽。而且,梅花似乎是君子花吧?”
“我不知道。”米娜扑哧地笑出了一声。
“不知道更好些。”福尔图娜也笑了,尽管他知道他可能和米娜说的不是同一件事。“有没有别的都无所谓了。君子花……她的做法可不太像是正人君子,所以永远都画不出好看的画。你说对吗?特梅德?”
“君子花?”
狐疑地重复着,镜片反射的光从转角映过来。格拉吉?特梅德小步地走出来,看着两个原本应是同伴的人。
“特梅德,你现在很危险。先和我们一起回去吧。和那些幸存者们呆在一起,好吗?”不知为什么,米娜觉得言叶不会再对那些幸存者出手了。或许是,德雷克被抓到了,特梅德的催眠也对言叶她们不再管用了。不对,不知是否不再管用。总之,可当米娜试着伸出手,碰上的只有冷漠。
“我用不着你同情。”特梅德带着鄙夷说道,瞥了眼遮住梅树的挡板。“你怎么知道这画有什么用?”
“我……只是想象吧。”米娜垂头丧气地说。她那老是跑得没边的妄想原来除了沉溺耽美还有这种用处,若不是危险,她真宁可什么都不知道。“这么说我猜对了?只是影响心情的颜料对于一个充满憎恨的人一点用处都没有。”
“呵……”似乎对米娜的说法感到可笑,特梅德大声地发出嘲弄。
“特梅德,憎恨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米娜不由自主地说教起来,她想不出还能用什么话语说服这个玩火的女孩。天呐?米娜这才想起,特梅德居然比她年长。“现在能在边境不是很好吗?至少离开了以前那种生活。我……我不该这么说,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样的经历。但是,对父母的话,我想我或许和你有差不多的处境……”甚至更糟?也或许不能一概而论。“只是你要知道,他们有时也有他们的难处,所以我们并不一定是绝对的受害者。”
“是啊,大人总是有大人的苦衷。”特梅德认同似的点点头。
“大人?你还是小孩吗?”福尔图娜无不嘲弄地插话道,要不是米娜执意要救她,真想让这个蠢女孩自生自灭。
“我是不会变成恶心的大人的。”特梅德咧开嘴笑道,“你说你和我处境相同?哪里相同?像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怎么可能理解我的心情啊?”
“我养尊处优?”米娜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一直都在被爱着,不是吗?”特梅德兀自地说着。“可我呢?爸爸除了弟弟谁都不爱。就连……就连那个白龙也被人爱着……”
“白龙……”咀嚼了下这个名字,米娜涌起一股怒火。“你是不是故意让德雷克找藏人的麻烦?你不是很喜欢白龙吗?为什么还要伤害她珍视的人?!”
“喔,终于换上质问的嘴脸了。”特梅德乐呵呵地笑道,“他们会打起来的原因不是很明显吗?一山不容二虎。他们都自认是领导人,就让他们分个高下好了。”
“藏人才没有自认为!要是他放着我们不管,那才麻烦大了呢!”米娜气呼呼地替藏人打抱不平。
“都一样。”特梅德冷巴巴地说,“你们都是一丘之貉。真是的……你们哪里值得爱了?你分明就是一个只会歇斯底里的蠢女人!就会搔首弄姿!白龙?哈哈,一个死气沉沉的妖怪罢了。”
妖……妖怪?米娜泄气地想着。说她蠢,她承认。搔首弄姿且不谈。但说白龙是妖怪……也有那么一点点吧。她居然否定不了……
“和她没理讲的。米娜。”福尔图娜低声说道。从在边境时他就发现了,特梅德说出的一切话都始终是在自己的世界里打转,全是自以为是的想象,恐怕已经没有人能将她拉出来了。而且听得出来,她一直都认为自己有被爱的资格和本钱,但却还是笨得发现不了有谁爱着她。以至于憎恨,或者说嫉妒所有被爱的人。同样是嫉妒,可福尔图娜却没有一种照镜子的感觉。因为,这个女孩没有自觉。
现在这种状况,也许用夸张表现出来的爱可以让特梅德改变初衷,也许用更残酷的话也可以让她回到现实,当然后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总之福尔图娜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博爱,也没有那种程度的善心。毕竟,想把自己逼死的人,就让她死了算了。
“你似乎很想,让我想想那词是什么来的……”特梅德边说边后退了些,她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却没有傻到看不见眼前的情景,所以自始至终小心地保持着和米娜他们的距离。“帮助我?拯救我?对吧?呵呵,拜托,别假仁假义了,我都快吐了。伪善的救世主,把你泛滥的同情心赶快收拾一下吧。嗯……这样好了,如果,我让那么喜欢你的他去杀你,你就不会在用这张假惺惺的脸对着我了吧?”
“别开玩笑了。”一言不合,福尔图娜猛然一拳砸在墙上,他尽量不让自己的脸浮起皱纹,却还是忍不住皱着眉头。“你知道是什么牡丹吗?是花中之王……你认为就凭你,可以操纵得了我吗?”
“那要试试看才知道。”特梅德笑着说,只不过她心里正在打鼓。能将愧疚或憎恨等负面情绪无限扩大的黑色颜料还剩多少她再清楚不过了。而且,这种最低的F级颜料对意志坚定的人根本就没效……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都顺利地被影响了。大概是在灾难中精神趋于薄弱状态吧。但是,这个颜料的冷却时间实在太久了,目前还没有人可以代替她去杀了眼前这两个讨厌鬼。并且若是她没估计错,德雷克若是没能铲除言叶和才藏,就换过来是她要被她们追杀了。
“其实,你们要知道。”特梅德突然转了话锋。“我也没做什么,只是跟一场测试,或者说一场他们自己主演的秀差不多。”
“测试?”米娜还在努力地说着话,她希望借由对话找出一点柔软的地方,可以让特梅德将那些可怕的事情暂停下来。
“对啊,根本就不算是我的错。”特梅德一脸无辜地说,“一开始就有很多人看不惯那三个恶心的男人嘛,所以麻西他只是遵照他自己和龙也的意思去杀了他们而已。然后,那位太太似乎原本就害怕她那些白白胖胖的孩子被饥饿的大人吃掉,所以才想到了用先杀了他们的方法好让他们躲避命运。可是她也不想想,谁会去吃人啊?”
“特梅德……”米娜轻轻地叹起来。1个地方上班,2个男人,3是……难不成是小瘪三啊?三角眼?不对……是麻西,夜店The Knight的No.3……
“不过……大人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特梅德看着米娜,一边注意福尔图娜的样子。“反正那也只是她自己的问题吧,与我无关。再之后,龙也和麻西看上了言叶和才藏,非要她们脱衣服,但兔子被逼急了可也是会用后腿踹人的。至于那几个站务员先生,是他们自己非要争吃的,真是的,尤其是结城站长,铁血政策哩……我想想,还有……”
“够了……”米娜脸色苍白地发出声音。
“没说完呢,不然你会以为都是我做的。”特梅德全然不理会,继续说道,“那三个恶心的**自以为很漂亮,能用身体多换些吃的,可没想到武井他们还算正直吧?瑞佛梅施教授也早就讨厌她们了。而那个藏人哩,唉,在边境当老大也就算了,在这里还想命令别人,德雷克先生当然会看不惯他了。可怜的梶原太太在危难之时被丈夫弃之不顾,他们本来又不合……”
“够了!”米娜气得浑身颤抖,她是有想过这些事情可能跟特梅德有关,但是……
“……呵。”特梅德像得逞似的笑了一声。“那就说说我大发慈悲放走的人吧。梶原家的父亲像是改过自新了,怎么都不肯和妻子再吵起来了。健太是个好孩子,我喜欢他。阿獠也还活着,但也只是因为那个胆小鬼连刀都拿不稳,毕竟他那么害怕德雷克先生。言叶和才藏是有点麻烦,谁知道她们到底算什么关系,一般同学朋友之间都会攀比妒忌……”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问不出来。米娜沮丧的发现即便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认同特梅德的做法,却也不能对她全盘否定。特梅德说的对,她并没有去杀任何人,也没有怂恿谁去做什么,这些全都是在那些人们心底本已有的想法罢了……杀了她!要杀了她吗?如果放任不管的话,特梅德或许会使全部人死掉,然后自己留在这个世界或留在边境继续玩弄她的人性测试……在这里不仅有自己,还有福尔图娜,要杀特梅德简直易如反掌。可如果杀了她……她就永远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而且,该由谁动手呢?
“就是现在!杀了她!”特梅德猛然大声喊道,面目狰狞到极尽恐怖。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米娜急忙回过头,看见的,却是福尔图娜。他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见的呆滞,眼睛中只剩下一种深沉无底的空洞,仿若失去了灵魂。福尔图娜抬起手中的枪,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米娜的眉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