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是那么说的?就算吵得再凶我也迟早会消气吗……嗯,被他说准了。”破君难得大度地说,被圣代干扰得心情很好。
“在我的记忆里,不管是我和他谁发脾气,谁对谁错,基本上都是单方面在闹。扔到一边不去理会,最多要不了几天就没事了。尤其是我,因为我的脾气比他坏点。但也恢复得更快。怎么说呢……除了他那里,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在这里也一样。和是否是边境或原来的世界无关。
与其说你是想确认我们的关系,倒不如说,你是想知道我到底是怎样的人吧。
你猜得对,他确实是我的底线。我不能保证我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就跟你过不去。不过只要他还活着,哪怕是个植物人,我就能维持得了理智。否则,以卵击石忘恩负义这些不划算的事我也会去尝试。
只有他说,我可以什么都不用做没关系。如果不高兴,不想去做,就不要做。
我从小长这么大,只有一个人对我说这种话。听起来明明是很普通的话,可只有他跟我这么说过。只是这一听就知道是没经过思考的蠢话。什么代替爸爸哥哥甚至妈妈,要是我打定主意什么都不做,他真格就能当我老爹养我一辈子?还教育呢……他未来老婆都不会愿意哦。何况就法律上说,他还不够格当收养人呢。而且我好歹也是个成年人。呃,你的表情……看不出来吗?不,绝对不是米娜想的那样。
我啊……其实最讨厌同性恋了。
不好意思,刚才冲你发邪火……希望你能原谅我才是。反正就是这样,我就是很讨厌同性恋什么的。连带着也不小心把只喜欢二次元的腐女给赶到一船上打翻了。偶尔说起大家开开玩笑倒也挺有趣,可要真是特别关注那一类的,我就受不了了。就算是没有恶意的,只是单纯聊聊,说那类小说的感情故事有多动人多精彩或是画风有多细腻多唯美,时间久了我还是受不了。
你听小白龙说了吧,我眼睛曾被人刺伤的事。除了这个,我离开学校还有别的原因。刚才在医院你也听到了,他能被无罪释放,是因为我帮他请了个很厉害的辩护人。这话不能说不对,就是听起来好像很轻巧很了不得。可你想想看,我那会儿才多大啊?哪有那么多钱帮他请律师。
那个他说很厉害的人,是我唯一认识有律师资格证的人。就是一同性恋。也不对……该说是双性恋还是正常人?一时鬼迷心窍?应该是纯属是意外吧。
人……是很容易被潜意识影响的。就像一对毫无关系的男女,只要其中有一方刻意在穿着打扮上贴近对方,就有可能被别人说情侣装或夫妻相什么的。久而久之,听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弄假成真说的就是这种事。那个人,就是这种情况。
他是我们一科的导师。和我在学术上……这词真恶。和我在理论上有很多相似的意见。不上课的时候,他也常私下里找我讨论那些。兴许是真的有人瞧上他吧?哈哈……总之那些可爱的学生就在背后开始说三道四了。说到最终版本,就成了他是变态,就喜欢猥亵小男生。还有,我为了能留在那个班里,故意引诱他……对,我那会儿才刚十岁出头,屁都不懂呢。也得益于我家那教育方针,本来就不太在意别人说什么。所以正确来说,他才是受害者。说来,他那时也才三十岁上下,是正值年轻有为的时候。
别误会……我到现在还是守身如玉的良家妇男呢。本来嘛,那个人就不变态。只是被那些无聊的流言蜚语冲昏头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同性恋,也怀疑他是不是喜欢我之类的。大概还是觉得新鲜?也可能是觉得营造出仅仅是亲昵些的长辈形象比较有利正面影响。他对我更好了……也不怕你笑话,他倒一直都没对我怎样,也老是给我买零食,我还真有点喜欢他。
可有一天就做离谱了。他把我像小孩那样抱起来……啪的在我脸上亲了下。这对于一般十岁小孩可能不算什么,但对我可不一样。别说别人了,连我妈都没怎么抱过我,能不把我吓一跳吗?说来好笑,那会儿突然就觉得他果然是别有用心的坏人。虽然还不是太懂,但就是感觉别扭。当天晚上就混上火车回家了。嗯,不在一个城市。是跟在其他乘客屁股后面装熟混过去的,很厉害吧?
回来后呆了一阵,原想还是回学校算了。毕竟家人也一个劲儿地在劝,我又不是多讨厌那人,冷静下来就觉得不算什么了。什么?没,我没跟家人说。我从小都是有什么事自己解决,解决不了哪怕就不解决呢,没有告状的习惯。也就是那段,老天给我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以往就不太行,可没想到在那段时间……说不定是又惊又吓给折腾的。住院了。然后就是手术,然后就是万岁爷跟米娜说的那些了。
挺茫然的。听那老怪物说我快死了,就连学校也不想去了。是免学费的,我当时要想回也是可以回去的。只是就是感觉无所谓了,也说不清是不是在等死。
之后……有天怪无聊的,就不知怎么的想起万岁爷了。好久没见他了。当时我走得很干脆,也没打招呼,所以不是特别想在那种落魄了才找他。我知道他不会嘲笑我,但该有顾虑还是会顾虑。因为那时我也认为身体不好是自己的错,所以不想被谁不痛不痒的说什么没关系好好照顾自己就好,更讨厌看起来或无私或伪善的原谅和包容。嗯,亲戚间碰到过有人说这些客套话,你知道吗?那感觉很恶哎。
可林君,毕竟是我小时候唯一的玩伴么。朋友是相互的,我也不知道我们算不算。同学了近六年,我一直都不是太喜欢他,嫌他太吵,活像个只有精力旺盛的白痴。虽然他成绩不坏啦……万岁爷就是在那时为了损他叫出来的。我叫破君,他叫君嘛。只是可能得反过来,他是克我的才对,我拿他根本就没辙。他老是拖着我玩,坏主意也多玩得点子也多,我就耳濡目染地被他带坏了。反正后来……
谁知一打听,人家倒好,捅了那么大个娄子。嗯,就是被判刑的事。别问我,这事如果他自己不说,小白龙不跟你说,我就建议你不要知道的好。不是不告诉你,是不知道比较好。但我还是要事先声明,他不是故意的。他这个人,可能是全天下最正直的家伙吧。和我刚好截然相反哩。
知道这事后,我认识的人本身就不多……又没处借钱,实在没办法就想到那个人了。就是那个导师。也真够意思,收到我的信人家二话没说就直接坐飞机过来了。连绊儿都不带打一个的。一来我们也没怎么客套,他直接跟我说了他的大致计划。但我觉得胜算只有一半一半,因为那件事有目击证人。他提议买通,我认为不保险。最后就是他尽力而为,首先是要翻供。我那边私自做了点小手脚,偷偷把案底给删了。呃,当然是潜进去了……文书档案我可就没那能耐了,是我妈帮我找的人。哼,那会儿还算是有点权力吧,达官显贵嘛……我记得为这事她还挨了我老爹一顿打。
啊?没——有。怎么会?就为这事我把自个儿给卖出去?拉倒吧,在我眼里,我的身体和头脑一样重要。缺一不可。而身体就是因为太容易坏了,所以才更重要。他要敢跟我提那条件,二话不说,我宁可让万岁爷在里面一直蹲到下辈子。
是论文。那人说他不需要报酬,但我不愿欠人情,他就立刻提到了这个。于是我把以前剩了半截的论文给他写完了,答应随便冠他的名字。决不过问或反悔。我想那是他在飞机上就盘算好的,也说不定更早前就寻摸着这事了。这就是大人的世界。我在那时才真正意识到,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大人之间的交易。是正常的社会情态。
嗯,是有点偏激。更偏激的还有呢。刚不说了么,那人没对我做什么。是,就算没做什么那一下还是把我给吓懵了,但按理说我仍然没理由那么抵触同性恋和腐女。其实问题是出在这之后。不是我吹,我记忆力不是很好吗?那一吓害得我特别耿耿于怀,等我想方设法明白那些传闻究竟是什么意思后,一联想到那天……就再没办法跟人亲昵了,连多搭肩勾手一会儿都能恶心得直反胃。女孩子还行,多握会儿手可能也没问题。年龄大点的女人和男人就完了,哪怕是小男孩都不行。”
“是啊,从很多方面来说,都是我自作自受……”好奇心害死喵的又一有力诠释。破君老早就觉得了,要是他永远都不知道,或把那些话当耳旁风忘掉了,可能还没有这么多事。
“那林呢?”藏人问道,看着桌上一堆器皿。一旦不受限就这么能吃甜食,难怪林君老是严格干预。
“他……不知道。没试过。”模糊地试想了下,破君笑道,“你不觉得要是没有出现排斥反应,某些意义上来说不也挺可怕的吗?”
“似乎是……”藏人想起在边境所谓特训的时候。破君的体质虽然不济,但至少也能应付得了和他差不多高矮胖瘦的米娜,还不至于那么严重的一边倒。看样子,他一味的躲不光是在沿袭绅士风度,也是极力避免碰到对方吧。“这样很不方便吧?”
“是不方便,不过我不介意。”破君无所谓地耸耸肩。“没敢跟他把手地学武就是最大的一个不便了。人多的地方也不想去,太挤的公车也是能不坐就不坐。也不至于会恶心到昏过去或吐出去,只是觉得不舒服而已。”
“真是不太好受呢。”藏人苦笑道,不知是在说自己还是说破君。想了想,他故意说道,“因喜欢一个人,从而想碰触他是很正常的事。要是这样,你还不如拒绝米娜比较好。她是个在这方面很积极的女孩,要是让她知道原因,恐怕不会轻易放弃,反而会逼着你改变。”
“……什、什么?”破君被唬住了。不慎间,一点奶油沾在颊边。还是以往那种微笑,藏人忽然毫无预兆地伸手把那点取下,填进自己嘴里。接着,他若无其事地冲橱窗里还在偷窥的店员笑了笑,再一次把她们惊跑了。
“我的一世英名要毁光了……”嘟囔一句,破君拿出纸巾用力擦起来。看看那些兴奋的女孩子,破君只剩摇头叹气了。“你刚说什么?我拒绝她什么?”
“米娜喜欢你。你不知道吗?你也很喜欢她吧。”藏人抛出直球,全然不像林君那样多虑。
“这、这样啊……”茫然地呆住半晌。不料,破君坦率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这样就能说清了……”
“你承认了吗?”
“是啊。”破君大大方方地说道,“真珠跟我说的时候我还觉得不可能呢,要是连你都这么说,就八九不离十了。”
“……不是逼你承认,你自己怎么认为的?”藏人快无语了。照这逻辑,这要真出点什么意外还不得算到他头上?
“我说了啊,要是这样就能解释了。”破君坦言道,“虽然脾气不好又有暴力倾向,但有时看起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蛮可爱的。上次在奥格家她……哦,原来说是请万岁爷专门选的是这意思?那是要给我看的吗?嗯,是哦,那种裙子好像是我喜欢的类型……是蛮好看的。我当时还以为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呢,原来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那个应该就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无力地叹口气,藏人什么都没说。他是想过破君可能会拼命否认,甚至跟他大发脾气,可就是没料到居然会这么后知后觉。有时看起来,不是挺精明挺敏锐的吗?
“哎呦……”破君低叫一声。
“怎么了?”
“你说她也喜欢我吗?”破君直爽地问道,可脸上的表情一点都不适合这台词,简直是如临大敌般的阴暗。“那就完了……我一直以为她是万岁爷的拥护者呢,在她面前也说过这话……啊!她不会生气了吧?”
“早就生气了……”藏人摇摇头,逐提议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她,就先去给他们道歉如何?”
“他们?”
“林和米娜啊,林说那些话是激将法,不是真的。”
“我当然知道不是真的。”破君不屑一顾地说,把那会儿脑筋秀逗的事忘光了。“他从来不对那种看起来就很容易认真的女孩出手,一般不等交往一看不适合都抽身了。就算合得来,也不会那么无所顾忌地说什么先吃了再说。他不怕有泼妇跟他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怕真格碰上情深意重型的。哼……果然还是怕辜负人家吧。这勉强也算是优点了。滥情归滥情,最起码的社会公德心还是有的。”
话虽然不太……果然是感情很深的两个人,相互间很了解。藏人由衷地笑到。只是,他当时也在偷听之列,林好像没有说过先吃了再说这种话吧……
“我知道是什么驱使你来找我谈话了。”破君转而说道,眼光略带调侃。“还在边境时,咱们的小姐就爱拉着小小姐闲聊。想也知道,有心电感应肯定就更加变本加厉了。她能沉默住才怪。小白龙再冲你发发牢骚你就不得不管这个事了。说来说去,就算和米娜没关系,你也还是在为小白龙着想嘛。”
“唉……是吧。”藏人不否认也不确定地叹道。
“放心,小小姐那边我不会让你难做的。”瞥了眼虽没有看过来却还在进进出出忙活的店员,破君露出前所未有的明朗笑容。
“难做?”
“今天你主动找我约会的事,就算她感应得到我也不会跟她炫耀的。同样的,关于谁喜欢谁这种无聊的言论,我希望你也当作没说过和没听过……”说话间,破君就上手了。指尖探出去,轻巧地滑过藏人的脸。顺带着略微托起他的下巴,破君凝视着那双清泠秀丽的丹凤眼,以不大不小的音量作出温柔的威胁。“否则,我会吃了你。我讨厌碰男人没错,可像你这么漂亮的,说不定可以哦。只是放在这里看看,太可惜了。”
有如意料中,那一贯平和的表情并没有就此垮掉。但破君还是很高兴地看到,藏人微微愣了下。想必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害怕自己会做什么,不然那手肯定在半道就被打开了。也不会有后续发展了。
而在收回手后,破君又更加心满意足地发现,藏人不单单只是愣住而已,是连该说什么都不知道了。哼哼……报仇了。能看到不知所措的藏人大神,真是千载难逢。似乎是只要拿小白龙做筹码,藏人的反应就变慢了?太好玩了……就这点胆量还敢三番两次耍他?
“对不起,在下拒绝。”藏人忽然一转笑颜,和以往自然的感觉截然不同,是相当明显的表面功夫。“在下还是比较喜欢,看起来更有安全感或是更可爱的人。”
不愧是……这么快他就变成被甩的一方了。那样说,用米娜小姐的语言不就是……攻受皆可吗……输了。彻底输了。玩不起。无声地摆了摆手,破君告饶了。捉弄人这种事,果然是得不计个人的隐形得失方能笑到最后。就算明知在这里说声音也传不到店里,这心灵刺激也太大了……哦,最开始使用语言的就是他自己。藏人初始是用动作和表情展示的,目的也更单纯。这么说来,刚刚是在效仿他的做法吗?真是名副其实的自掘坟墓……
“你不想和米娜在一起吗?”藏人换回常态,说道,“在下也不是来当说客的,只是希望……最好还是像以前一样,安然度过每一天就好了。”
“安然?”破君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被刺杀的是林少尉还是林君。总而言之,我很讨厌这件事。你说在一起……我不是不想和她在一起。但是,我认为这个事和我有关系。主谋恐怕真的是奥格……菲文一开始想杀的人,就是我。”大致把返回医院前遇到的事寥寥数语跟藏人描述过,破君接着说道,“我不敢说我是为了米娜着想,怕她成为下一个目标。最起码,我现在没什么闲心去管那种小事,先得把已经结下的梁子处理掉才行。”
“报仇吗?”藏人明知故问。他多少有些意外听来那么重感情的破君会将那说成是小事,看来,他的情义仅限于林君。
“当然。上次我说过了,”破君承认道,一派无所顾忌。“有仇不报非君子。我很小心眼,这个你没听小白龙说过吗?让万岁爷知道狙击他的是菲文,又是那种理由,说不定他会就此作罢。要是再听到菲文被转移走,说不定会被灭口,他可能还要主张去救她……唉,他太好心了。我可不行,我这人信奉礼尚往来。对方这么客气,我理所当然地也一定要好好还下这份大礼。”
“太危险了,林会反对的。”藏人不觉这算劝告,充其量只是提醒。
“所以老天爷把真珠赐给我了呀,”破君玩笑道,“这个世界里ESP横行,难得我有这种能力,这报复起来就要比以前什么都做不到的我简单得多了。真珠目前也还在我身边,他那将近6级的PK是一般人无法比拟的。只要他不背叛我,就没有危险一说。”
“你很相信他?”藏人不明意义地问。
“你不相信他?”
“没有,只是在下不常和他接触。”藏人摇头说道,“在下还有一事不明,为什么你认为今天的话需要保密呢?让她知道不好吗?”
“这个嘛……”破君故作深沉地拖起长音。“你不是常说,每个人都有选择权吗?我的选择是……对不起!这边要外带下午茶套餐两份!”
“……还要外带吗?”话是这么说,但藏人还是老实地递上了信用卡。
“遇上请客了嘛,放心,一份是给小白龙的。”破君笑眯眯地说,早听到请客他就有这打算了。“说到选择权,藏人……”像又想起什么,破君一派淡然地凑过去,好似无意地说道,“我要是你们的话,就会选择尽快离开这里。”
“‘你们’?”
“嗯,你们,他就拜托你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