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顺的意思转达内阁以后,诸阁老倒也无话可说。
就连素来耿直,已经改任左都御史,执掌都察院的孔贞运,亦没有置喙半句。
无论对张顺,还是朱常洵来说,这宫中都太过冷清了。
你见过哪家的皇帝权臣,院里还没个三五百人伺候?
这两人莫说和历朝历代的帝王比了,就连一般的中等之家都比不得。
只是谁都没想到,这诏书一下,顿时引起悍然大波。
你道为何?
原来这秀女也好,太监也罢,倒没人在乎,只这一百个监生,倒让人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年龄十三至十五岁之间,还招收孤儿?这哪里是招收监生,这是要挖了我们读书人的根呐!”
“凡朝廷选材,以科举为正宗,余则皆旁门邪道,莫不是陛下不信任读书人耶?”
一时间群议纷纷,有司不敢独专,连忙汇报与张顺。
“哈?本王招几个监生都敢阻着,莫不是嫌本王刀不利不成?”张顺顿时勃然大怒。
“殿下,万万不可啊!”张顺这话刚一出口,内阁首辅张慎言连忙劝谏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岂可因小失大,而失天下读书人之心?”
名声这玩意儿,说不重要也不重要,说重要也重要。
张顺自个可以不顾自个的名声,但他不能不顾及义军的名声。
想到此处,他不由长吁了一口气道:“罢了,既然如此,监生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殿下圣明!”左右闻言,不由纷纷拜道。
圣明?哈,张顺诡异的笑了起来。
这就是做皇帝的滋味吗?
虽然说还没有称帝,但是他已经感受到一个有一个利益集团对自己政策的阻挠。
“殿下,你怎么了?”当张顺下了朝,刚黑着脸走进了养心殿,就被李三娘看出了脸色不对。
“没事儿!”张顺正在气头上,不想理她。
“你这倔脾气,我还不知道?”李三娘闻言笑了,“你要是气不顺,不如陪孩子玩会儿吧。”
“小化吉和小平安也大了,过两年一就学,恐怕你就和他们玩不成了。”
她对他太了解了,别看他平日里乐呵呵的,一旦真生气了,那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与其硬劝,还不如等他自个消了气。
“就学?”张顺闻言一愣,随即眼睛一亮,“对了,石墨希那妮子呢?”
“啊?你想让她侍寝?怕是一时半会儿却不能了!”李三娘闻言苦笑道。
“哦?怎么了,那妮子不是整天说要给我生儿子吗?”张顺并没有纠正她的误会,只是展颜笑道。
“她呀,她不是替你收养了许多孩子吗?如今怕不是有七八十个,大大小小,她哪里忙得过来?”李三娘开口解释道。
“再说有几个十多岁了,也不适合在这养心殿里混着。我替她在慈宁宫旁边寻了几间屋子,又从慈宁宫的罪人里面挑了十来个妇人,替她在那里照顾孩子。”
若是别人敢这么自作主张,张顺早翻脸了。
不过,这个人既然是李三娘,那就不算什么。
“哦?这样,我一会儿过去看看!”张顺略作沉吟,不由点了点头道。
“殿下,我......我能不能跟着......”张顺话音刚落,却不意听到一个人低声开口道。
他扭头一看,却望见周玉凤正一脸哀求的望着自己。
“行吧,一会儿一起去吧!”他略作沉吟,便明白了周皇后的心思,“许久没见了,你也该去见见了!”
俗话说,母子连心。
别看她在张顺身边乖巧的像一只小猫一般,其实心中还牵挂着自己的孩子。
一个是前明太子朱慈烺,一个是前明公主朱媺娖。
这俩人,大的有七八岁了,小的也有六七岁了,差不多到了也该就学的年龄。
待到张顺准备整齐,这才带着李三娘、周玉凤两女,然后在悟空的护送下出了养心殿,前往慈宁宫。
那慈宁宫正在养心殿西侧,距离倒也不甚远。
走不了几步路,众人便来到了慈宁宫。
“老身见过殿下!”年已八旬的宣懿太妃刘氏见张顺进来,连忙上前拜道。
“起来吧,本王无事,随便转转!”张顺看了看面前白发苍苍的老太妃,不由面带几分怜悯道。
“母亲!”就在这时,却听到一男一女两个清脆的童声响起,然后两个孩子便扑到了周皇后怀里。
“我的儿!”数月没见,周皇后一把把两个孩子搂进怀里,不由失声痛哭了起来。
“殿下,这......”宣懿太妃见状,不由一脸尴尬。
“没事儿,由他去吧!”既然他把她带过来,自然也就默认了让他们母子见上一见。
眼见她们三人正哭得伤心,张顺这才笑道:“看样子我们在这有点多余,不让我们先出去一会儿吧!”
“狗贼,是不是就是你,霸占了我母后!”而就在这时,不意那朱慈烺突然挣脱了周皇后的怀抱,愤怒的指着张顺道。
“啊?你胡说什么啊?”朱慈烺话音未落,早把宣懿太妃、周皇后一干人等吓得脸色煞白。
这厮可是个活阎王,你怎敢惹他?
“是又怎么,不是又怎样?”张顺不由一脸玩味的看着他。
每个男人在成长过程中,都会产生一种叫做“弑父情节”的心理。
父亲是他们的领路人,同时也是他们将要翻越的大山。
如果是亲父子,那么这个心理会在儿子成熟以后,烟消云散,然后接过父亲手中的旗帜,继续前行。
而非亲生父子之间,可能就会演变成真正的“弑父”!
“张生?”李三娘一见张顺这个表情,不由吓了一跳,连忙提醒了一声。
“没事儿,我还能和一个孩子计较不成?”张顺朝李三娘和周皇后笑了笑,这才对着朱慈烺摆了摆手道。
“来吧,我们去那边,谈论一点男人的话题吧!”
“好!”朱慈烺闻言勐地站了起来,向张顺走去。
“烺儿......”那周皇后吓得脸色苍白,连忙死死拽住了自己的儿子。
“放心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张顺又强调一遍道。
而朱慈烺这个时候,也伸手掰开了周皇后的手,倔强的抿着小嘴道:“母后,别让孩儿被人看不起。”
“烺儿?狼儿?”不知为何,张顺笑了笑,然后两人一前一后,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了外面。
出乎众人的意料,两人没有打,也没有恼。
反倒张顺蹲了下来,和他面对面,不知说了些什么。
然而,张顺施施然站了起来,而那朱慈烺却犹豫了一下,拜了下去。
“烺儿,你们......”好容易等两人折回来,周皇后不由慌张的检查了儿子一番,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母后,对不起,我已经拜殿下为义父......”就在这时,朱慈烺吞吞吐吐的说出一句话来,顿时让众人大吃一惊。
“而殿下......允许我继续祭祀父王......”
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亲;施仁政于天下者,不绝人之祀。
张顺素来以仁义自居,倒是能做出这番事来。
但是,无论谁也不会相信就凭借这几句话,张顺就能够降服对他恨之入骨的前明太子朱慈烺。
然而,当时他们两个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做出了什么交易,却不得而知。
最终,这件事儿成为了历史上诸多悬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