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给我杀!”初临战阵的孔廷训兴奋不已的指挥着“天佑兵”和辽阳留守残部向天佑门发起了勐烈的进攻。
原本漆黑如墨的夜空,如今已经微微发白。
哪怕在义军偷袭之下,东京城已经坚守了一夜。
待到天亮,局势将如何发展,大家自然都心知肚明。
孔廷训已经能够想象的到,此战成功以后自己将会获得多么大的威望。
到时候,不管先前看得起、看不起自己之人,都会由衷的夸一句“虎父无犬子”。
而他也会在后金国中,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一想到此处,他便兴奋不已。
自其父孔有德丧后,积压在心头的阴霾不由一扫而光。
彼喜我忧,就在孔廷训兴奋不已之际,黄得功心里愈发焦躁,忍不住频频扭头看了看东方的天色,又看了看正在城下手舞足蹈的孔廷训。
情况不太妙,他对此有着清醒的认知。
但是,究竟需要如何应对,他还有点举棋不定。
南面太子河内,除了运输将士的各色船只以外,还停泊着五六艘苍山船和海沧船。
这两型船上都装载着七八门弗朗机炮和两门五七百斤红夷大炮。
如果把这些火炮集中起来,向城上轰击,固然能够给城内守军以沉重打击,同时也会给义军自身造成很大伤亡。
这是一手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损招,一旦用了,或许会打崩城内守军,但是也有可能引发自身人马的崩溃。
而另外一个选择,则是他带领麾下精锐突袭孔廷训。
虽然黄得功并不识得孔廷训,但是只看他稚嫩的指挥手段,他就知道对方将领是个新手。
新手将领往往不够老练,一旦遭到突袭,大概率会惊慌失措,作出错误的行为。
一旦对手做出错误的行为,义军的机会就来了。
但是,这种完全寄希望于敌人犯蠢的战术,一旦事情不如所料,整个形势就有崩盘之虞。
何去何从,究竟如何决断?
“将军,将军,敌人又攻上来了!”就在黄得功难以决断之际,早有瞭望手汇报道。
“晓得了!”黄得功闻言心里一沉,随即又握了握手中的剑,不由厉声喝道,“敌将......”
“火,火,火!”然而就在黄得功刚刚下定决心的瞬间,突然瞭望手大声呼喊了起来。
黄得功闻言举目望去,只见东京城北门一片火光,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好个黄得功,不愧是一员良将。
他不由灵机一动,突然大声喝道:“我军奇兵已至,从北门攻入,诸位且随我破敌!”
黄得功这话一出口,苦战了一夜的义军不由士气大振,连声高呼道:“北门奇兵已至,赶快上前杀鞑子!”
义军这一喊不要紧,顿时“天佑兵”和辽阳留守残部相顾失色,而孔廷训更是肝胆俱裂。
“小王爷勿忧,这是‘顺贼’诈我!”老家仆闻言连忙提醒道。
然而,孔廷训并没有听出来老家仆的意思,反而下令道:“快,快爬到高处看一看!”
早有士卒闻言,爬到了附近的房顶往北一望,然后大声汇报道:“不好了,小王爷,北门燃起了熊熊大火!”
好家伙,只这一句话便做实了义军的喊话。
这下子全军震动,军心涣散。
“小王爷,小王爷你不能走啊!”那孔廷训一看战事不利,就要带领三二百家丁折回孔府,那老家仆连忙抱住了他的大腿,苦苦哀求道。
“东京城一失,岂可螳臂当车!”孔廷训闻言怒不可遏,不管他如何哭诉,只管让左右将他拉到了一边。
开什么玩笑,东京城将要陷落,当午之急是寻到母亲、妹妹和亲族逃命。
谁爱殉城谁殉城,小王爷我大仇未报、大业未成,我可不能身殒于此。
那“小王爷”这一走不要紧,正被黄得功打得节节败退的“天佑兵”和辽阳留守残部不由一哄而散。
且不论这里战况如何,且说那孔廷训弃了兵马,只带着一众家丁一路往孔府赶去。
当孔廷训赶到孔府之际,只见孔府防备森严,早有仆人上前询问。
“是我,孔廷训,我母亲何在?”孔廷训连忙告诉应道。
“稍等,小王爷!”府内仆人应了一声,然后府内便陷入了一片沉默。
孔廷训焦急的等了片刻,不多时里面响起了母亲白氏的声音:“你怎么回来了?”
“母亲,不好了,这城守不得了了,我们快走!”孔廷训连忙大声喊道。
“进来说话!”结果孔廷训话音刚落,府内便响起了白氏的声音。
“好!”孔廷训闻言连忙走了进去。
谁知他刚一见白氏,一个响亮的耳光就甩了过来。
“母亲,你这是?”孔廷训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白氏,不由失声道。
“蠢货,你莫不是想活活气死我!”白氏一脸寒霜,气的浑身发抖。
“《孙子兵法》开篇就说: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道,不可不察也!”
“你身为三军之主,掌管着全城军民身家性命,如何能弃军而走?”
“啊?请......请母亲责罚!”孔廷训虽然一脸迷茫,然而仍然干净利索的跪了下来,向白氏请罪。
“责罚,晚了!”白氏摇了摇头,继续骂道,“你这个蠢货,还不赶快爬起来,召集府中老小,尽快出城?”
你道这白氏为何如此愤怒?
原来其夫孔有德出生入死,耍尽手段,好容易才积累下来这一片家业。
要兵,他们手底下有“天佑兵”:要地,他们掌管着辽阳、盖州一带的封地。
有兵有土,他们孔家就有了基业。
哪怕孔有德兵败身死,“天佑兵”损失严重,假以时日他们孔家依旧能东山再起。
若是丢了封地和封地上的“天佑兵”,那对他们孔家来说才叫做一无所有。
“母亲,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就在白氏痛心万分之际,女儿孔四贞提着一杆长枪,匆匆忙忙赶来问道。
“去盖州!”白氏没有任何犹豫,就下定了决心。
“盖州?”
“对,我们孔家只有辽阳和盖州两块地儿,没了辽阳,我们万不能再失去盖州!”白氏斩钉截铁道。
原来当初孔有德被洪太封在辽阳、海州和盖州一带,等到后来尚可喜来投以后,这海州又被分给了尚可喜,结果孔家就只剩下辽阳和盖州两块封地。
如今辽阳既然不可守,那么他们只能逃往盖州。
而且“顺贼”既然已经出现在北门,往北逃往沉阳的路上,未必没有安排了伏兵。
既然如此,那么他们只能反其道而行之,不去沉阳,反去盖州。
只要盖州在手,无论形势如何变幻,他们孔家日后都能换得一世富贵。
“好,那么我们这就走!”那孔四贞到不知嫡母心中竟有这么多计较,她只是沉稳的点了点头,连忙去寻她的战马、铠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