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门护城河边,六个牛录合成一个大阵,每个牛录又单独组成一个小阵,马甲及精锐摆牙勒在前,有马杂役在后,中军,察哈尔章京端坐在马匹上,身边的金龙旗簌簌作响,他身边簇拥着数个明甲红缨的白摆牙喇,背上插着飞虎背旗的掌旗亲兵,还有几个牛录,他们全身飞翎,头上的红缨高高耸起,所有人顶着毒辣的阳光没有说话,眼睛都望着对面的明军,脸上决绝之色越发的明显……
五千的军队在北城外对峙,准备在北城一里的地方布阵决战,从城头俯览可以看到,下面密密麻麻布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战斗一触即发。
“吹号!”察哈尔章京再无犹豫
“中军吹号!”何九也义无反顾。
横行辽东的铁骑望着那整齐移动的步兵方阵,眼睛充满了仇恨,他们不用动员便刷的抽出长刀,握紧了虎牙刃,高高举起,随着牛录令旗一挥,大地瞬间震动,战马奔腾,铁流滚滚,朝着明军方阵撞击过来!
就在这时,一直在两阵侧翼虎视眈眈的明军骑兵突然天鹅音大起,他们快速组成楔型阵型,朝着后金骑兵撞了过来,那个察哈尔章京久经战阵,早就对这支明军有了应对之策,他对右翼两个牛录喝道:“你们去缠住明军骑兵,左翼绕过明军步兵后立刻与你们合击明军骑兵!”
两个牛录打了一个呼哨,一拉马头。正在疾驰间的骑兵分出一队,朝着明军迎了上去……
赵龙领着不足八百人的骑兵一直在东北两门往来驰援,看到鞑子骑兵有缠住自己决战的迹象。他不由吃了一惊,自己这点骑兵能起的作用便是拖住鞑子,决战却是力有不逮,但对面尘土大起,蒙古骑兵排出相当整齐严密的队形,他们极力催动着马匹,呼啸着从三个方向掩杀过来。
“鞑子迎上来了!”教导官童家强叫道。
这些蒙古骑兵全身红黄相间的盔甲。铁蹄翻滚,人数虽然不多带起来的声势却相当的骇人。
赵龙满身滚烫,热血上涌。一时间也顾不上想太多,他高举着手里的大刀,高呼道:“弟兄们,随我杀奴!”
“杀奴!杀奴!”
后面的士兵刷的单手平举燧发枪或短铳。一手控马。簇拥着一马当先的赵龙滚滚冲去。
何九步兵军阵的前方,无数铁流汹涌而来,前排全是重甲骑兵,他们手持着长柄重武器,个个身披两层铁甲,在他们后面隐藏着许多轻骑弓兵,这些蒙古骑兵或发出稀沥沥的唿哨,或咬着牙。残忍的目光紧紧盯着明军。
马蹄翻飞带起漫天的尘土,两股铁骑当先撞击到了一起。
“杀奴!”
在火器打放声中。杀奴的声音不绝于耳,前几排的明军纷纷扣动手里的扳机,无数团硝烟腾空而起,火铳枪口猛然向上一抬,出膛的铅子成排朝对面扑去,形成第一波密集的弹雨。
由于杨波的坚持,骑兵营没有大规模装备弓弩,身为营长的赵龙逼不得已只能围绕着火铳做战术文章,虽然火铳射速慢,精度奇差,但近距离集中打放还是打得对面的骑兵人仰马翻,前排骑兵还没来得及抽出肉搏的冷兵器,对面一片箭雨如同蝗虫般飞上半空,然后密集的落了下来,把这些人全部笼罩起来,双方还没实质接触,便倒了一大片。
赵龙马屁股上插了一箭,那马吃痛跳了起来,差点把赵龙甩下马去,赵龙来不及安抚战马,在马背上一俯身,恰好躲过了一柄虎牙刃的直挑,两马交错而过,赵龙反手一刀,狠狠劈在对方的马股上,马嘶大起,身后传来沉重的撞击声。
赵龙身后的骑兵把短铳或燧发枪插在马鞍上,抽出兵刃跟了上来,开始和对方厮杀,时不时有自己或对方的士兵惨叫着滚落马下,骑兵速度太快,生死不在于武技高低,全凭运气。
等双方彻底交错而过后,赵龙回头打量队伍,这一次短暂的交锋最少折损了近五十骑,看到平日刻苦训练出来的兄弟少了许多,赵龙心里悲痛,这一战虽然不是他们担纲主力歼敌,但骑兵营对上骑术精湛的蒙古骑兵应付得非常吃力,连他自己都挨了好几刀,幸好盔甲厚实,但背后给长枪捅了一下,痛得火烧火燎的。
双方跑过两里速度慢了下来,绕了个圈子开始重整队伍,童家强小声的问道:“杀不杀?”
赵龙望着远处尘土飞扬的步兵,他们已经和那股蒙古主力骑兵撞上,正打得热火朝天,无数硝烟升腾起来,许多奔跑着的骑兵从马上不断跌落,更多的骑兵已经挥舞着兵器撞进了明军并不厚实的阵型里,这些重甲步兵纷纷下马,与狙击的明军血战到了一起,杀喊声惨叫声两里之外清晰可闻。
赵龙点头,道:“再冲一次!”
旗号官吹起嘹亮的军号,所有士兵抽出火器,就在马背上快速填装起来……
北门的狙击战打得艰苦,杨波指挥的南门歼灭战同样艰难,每一处的房屋都在血战中,孔有德等人隐约知道杨波对汉军旗的态度向来是斩尽杀绝,加上明军攻占羊官堡后杀光了所有包衣和辅兵,一旦复州失陷自己绝无幸理,竟然爆发了无比的勇气,而燧发枪在这种地方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他们打过几次排枪后便换上刀盾,配合工兵连的劣质手雷,向内城推进反而加快了许多。
蓬蓬!
几个手雷从一间仓库的墙外丢进去,那些手雷嘶嘶的冒着白烟,把埋伏在里面的一些汉军旗士兵吓得半死。
轰轰~~
手雷炸开两半,许多填装在里面的碎瓷铁子乱飞。打在这些来不及躲避的士兵身上,手雷里黑火药爆炸的威力甚至无法让铁子穿透皮甲,许多士兵被碎瓷片割得满脸鲜血。
砰!
大门被撞开。无数刀盾兵涌了进来,那些被手雷弄得怒火万丈的汉军旗挺起刀枪,恶狠狠的迎了上去,但他很快停住了脚步,这些刀盾兵身后又涌进来一队火铳兵,跟着是长枪兵……
日后开始偏西,复州城内依然是杀喊连天。内城几次易手,孔有德和耿仲明等原本就是东江悍将,登州之战除了关宁军。其他明军并不被他们放在眼中,但越来越多底层士兵听说主将阿济格开北门逃窜,这些消息让坚守内城的士兵士气低落,耿仲明满身是血的冲进孔有德大帐。哭着道:“大帅。顶不住了,游击营打过来了,大帅,咱们逃命去吧?”
短短半天,孔有德已经是满脸硝烟,眼窝深陷,声音嘶哑道:“还能收拢多少人马?”
耿仲明惊慌未定,想了想道:“本部溃散了许多。乌真哈超几乎快完了,咱们收拢了五百多家丁。再就是两百多包衣”
孔有德道:“驱赶那些包衣上去堵,咱们还有千余人,怕什么,你召集老兄弟把城头的小炮都拖下来架在南街,他姓杨的想一口吞掉老子,老子让他噎死去,妈的……”
耿仲明万万没想到孔有德还要死扛,他犹豫片刻又道:“大帅,咱们手里的老兄弟都快拼光了,那个阿济格跑了,咱们有必要这么卖命吗?就算在大汗面前也能交代过去了?”
与孔有德一起投鞑的部下也默然点头,期待的望着孔有德。
孔有德冷笑一声道:“你们急什么?阿济格在替咱们开道,等他打开通道咱们就撤,现在当务之急是挡住南门的明军,别给明军包了饺子。”
众人恍然大悟,躬身领命而去,众人走后,孔有德突然神色一松,面北而跪,口里喃喃有声道:“有德原本东江矿徒,驽劣无能,不堪驱策,荷蒙陛下不弃,以抱见之礼相待,金珠玉器,解衣推食,汉军旗官兵皆受陛下大恩大德,供养不缺,嘘寒问暖,臣等何幸而至此耶?今身陷贼薮,人心已散,臣力已竭,唯有一死以报陛下也”
北门,铁骑冲击数次无功,整个明军阵地前倒毙着无数的战马和尸体,层层叠叠,阿济格随后组织了数次步甲强攻,明军伤亡惨重,阵型摇摇欲坠,可是无论阿济格怎么鼓动,明军就是不跨,眼见正白旗无数精锐倒毙在阵前,阿济格欲哭无泪。
然而,噩梦才刚刚开始。
就在双方鏖战中,两军侧翼一声炮响,地平线上一队骑兵的黑影冒了出来,接着一面大旗也冒了出来,无数火红的身影排着整齐的步伐逼了过来!
“主子,东门明军围过来了!”一个哨骑拼死赶过来报告。
“完蛋了!”每个人心里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东门失守了?”阿济格如遭雷击,下意识的问道。他知道,杨波不打破东门,肯定不会抽调东门的明军过来夹击。
那个哨骑没有回答,只是连连顿首。
“派人突出去求援,其余步甲回城,与汉军旗合力守城”阿济格慌乱之下依然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
然而阿济格很快发现,北门口不断有大批失魂落魄的汉军旗士兵嚎叫着跑出来,城里硝烟大起,欢声如雷
“当!”
一个章京手里的虎牙刃无力的掉在地上,他们在最关键的时候抛弃了汉军旗,现在汉军旗同样还了他们一记。
“突围吧,主子?”巴拉尔急促的问道,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知道胜负已定,唯一要紧的,是赶紧逃走。
阿济格无力的摇摇头,虽然己方还有机动力,但明军的骑兵也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逃跑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明军右翼的骑兵在密集战鼓的催促下,舍弃了方阵加速朝北门杀过来,这些骑兵犹如锋刀一般迅速切如与明军鏖战的步甲身后,屠杀着几乎毫无反抗力的正白旗,与此同时,阿济格赫然发现,东门的明军已经迈开大步,朝着这边狂奔,连阵型都不要了,这些人高喊着:“活捉阿济格!”“莫让阿济格跑了!”
“大势去矣!”
阿济格心里哀叹了一声,刷的一声抽出锋刀,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