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中淡淡道:“无可奈何,就是命。”青书身躯一震,脑中轰然作响:“无可奈何,无可奈何……”韦一笑听得张中这话,不知怎地,竟也是长叹一口气道:“我命由我不由天,那又如何?还是无可奈何……”张中知他自怜自伤,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老蝙蝠,总会好起来的。”韦一笑似是感慨,又似是无奈,显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
青书脑中却是隆隆大响,心里一股不甘之意涌上来:“怎么会是无可奈何?怎么可能?无可奈何,无可奈何……”他前世年纪轻轻,因阴谋害人而被人枪击仇杀,重生之后,本欲明哲保身,缩在武当一辈子不出山,但心中委实不甘就此默默无闻,此为一不甘;于是他便在武当有难之时,克服心中恐惧,挺身而出,打败强敌。而后下得山来,遇事之时,总是左右为难,心中踌躇,不知如何是好,此为二不甘;他脑中分作两派,一边是张三丰宋远桥等人谆谆告诫的仁义道德,一边是前世惯用的阴谋鬼蜮伎俩,但人生于世,总是对新奇的未知的事物产生极大兴趣,总想着去尝试,聪明人尤其如此,是以他每每遇难之时,总是强迫自己勇往直前,以另一种自己不擅长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却连连受挫,此为三不甘。而好容易逃脱桎梏之后,又被卫璧暗算,然后好友决裂,秘籍失落,然后身受重伤,内力耗损,一腔怨火无处发泄,此为四不甘。
他脸色忽青忽白,呼呼喘气,好似一头暴怒的狮子一般。韦一笑和张中察觉异样,对视一眼,张中叫道:“不好,他似是走火入魔了!”忙伸出右掌,按在青书左肩,缓缓输入内力,护住他心脉。韦一笑却踌躇不前,张中喝道:“老蝙蝠,这小子功力太高,我压不住他,你内力虽然和他相冲,但你我合力,绝对能压服他内力反抗!”韦一笑一咬牙,望了一眼洞外武青婴的尸首,喝道:“***,最多吸几口死人血!也要免跑这趟岳阳楼!”双掌抵住青书后心,缓缓将自己阴凉内力送入。张中知他嘴硬心软,其实是真心想救青书,当即微微一笑,催动丹田真力,输入青书体内。
青书只觉脑中一清,便觉后心冰冰凉的,脊椎一阵麻痒,十分舒泰,左肩一块却是有一道火热气流盘旋不定,温养心脉,他知是韦一笑和张中二人出手相助,心中感激。韦一笑倒还罢了,欠他一命,但张中却是于他毫无恩怨可言,但却不惜耗损内力出手相助,心中对张中好感不由又增加几分,只道要找个机会将这恩情报答。
他当即收束散落在经脉中的混乱真气,以“纯阳无极功”调理内息,终至平和,归于丹田。
缓缓吐了口气,他睁开双眼,望着二人笑道:“几次三番承蒙两位相助,感激不尽。”韦一笑冷笑道:“老子现在可不欠你什么了。不要千里迢迢赶到那岳阳楼了吧?”青书苦笑道:“韦蝠王大恩大德,青书感激不尽,又怎敢劳烦尊驾莅临岳阳?”又对张中拱手道:“张道长恩情,青书铭记于心。”张中和韦一笑对视一眼,心道:“这少年笑的这般苦涩,莫不是有甚心结?”张中皱眉道:“宋青书,我等费尽心力救你回来,怎地你自己却自暴自弃一般?愁眉苦脸的像个什么样?”
青书叹道:“无可奈何,呵呵,无可奈何…”
韦一笑看得大皱眉头,正欲说话,却听得张中喝道:“无可奈何又如何?能受磨砺者,恒为上乘,一旦得受大命,所行便俱不受常规所限。若如你这般稍见杀戮血腥,便妄自颓废自怜,岂不可笑?”青书知他误会,心中却愈发苦涩起来,而一股不平之气也涌了上来,心里暗道:“我这些经历,又如何能与人说?就算是说了,又有几人会信?只怕爹爹和太师傅,都只当我发疯了。”但只这般想,口中却道:“多谢张道长指点。”张中听他言不由衷,冷笑一声道:“天纵之才,清澈见底;无识之辈,浅而混浊。原先还以为是一块璞玉,此刻看来,不过半颗顽石罢了!”大袖一拂,转身大步离去。韦一笑看着青书,神色复杂,低低叹口气道:“我和张中尚有要事,你…好自为之,洞内水食具有。这‘流岚峰’虽然险峻,但以你轻功,养好伤后,也下的去。”青袍一展,便如巨大蝙蝠一般,飘飘荡荡的出了山洞,将武青婴尸首一裹,下的山去了。
青书苦笑一声,喃喃道:“我之深心,世人不知其实,世上庸碌之辈,我亦视同猪狗。”
他拾起床头野果,随意吃了几个,但觉入口甘冽,颇是可口,又忍不住多吃了几个,站起身来,打量了这山洞一会,便见只一张石桌,三张石凳,右首有着几个酒坛,青书走近前去,便嗅的酒香扑鼻,当即拍开一坛,也不管是何滋味,自顾自的狂饮一番。他内力高深,只喝的脸色酡红,却兀自神志清醒,当即又拍开一坛,仰天灌下,喝至半坛,方才有些醉意,头脑渐渐昏沉起来,再猛地灌进一大口,酒意入脑,身子一软,登时躺在地上,脑子里思绪纷飞,又如一团乱麻,一时间想到商道,一时间想到天道,一时间又想到白观所说的宽厚仁和,几种截然不同的思想在他脑中交击碰撞,他双手捧头,痛苦的呻吟出声来。
蓦地,青书脑中轰隆隆的一声炸响,他眼神一阵呆滞,终究闭眼昏了过去。
再醒来之时,已是深夜,青书但觉肺部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却原来酒多伤身,身体自发自动的运内力相抗,牵动了伤势,又严重了起来,当即苦笑一声,取来药物敷上,顿觉一片清凉。他无心用功,脑中只在想:“我,我该怎么做?五师叔就要回来了……我该怎么做?!”他心乱如麻,蓦地跑出山洞,便见一轮明月皎洁无暇,挂在黑蓝夜空之上,繁星点点,竟是别样的安详宁静。他心中也一时静了下来,想到偶一月夜,他在小屋之中用功,心烦意乱,而张三丰却是闭关闭的久了,想出来松松筋骨,两人一老一小,不期而遇,便就着一些经典道学谈了起来,谈到后来,张三丰长叹道:“青书,若说武当三代弟子之中,以你最为颖悟,但你又似乎心中纠结了一股子挥之不去绵绵不绝的抑郁之意,只怕将来会成心魔…能告诉太师傅…你有何心事么?”
青书当时只是笑道:“太师傅,青书年纪轻轻的,哪有什么郁结不开的情结?您多虑啦。”张三丰摇摇头道:“你小小年纪,又有过几分童趣童真?唉,但愿是太师傅人老心糙,灵觉也不灵了吧!”青书忙道:“太师傅精神矍铄,身强体健,再活个一百年都没问题的!”张三丰哑然失笑道:“你这孩子倒挺有孝心,呵呵,你要记得,无论如何,要做真正的自己,还自己一个本来面目。”青书抬头看了看繁星明月,心中一时间宁静无比,随口应了一句,此刻细细想来,竟是一时间被震住:“还自己一个本来面目!”
他口中喃喃道:“还自己一个本来面目,还自己一个本来面目……我的本来面目…是什么?”他在峰顶上负手而行,苦苦思索,想了半天,突然间心念一动:“我何需为此烦恼,现在我是什么样,便是什么样的,又何必强求自己?”想到此处,眼前登时大现光明。
他自辰时想到午后,又自午后苦思至深夜,在山峰上不饮不食,想得只是自己原来是什么样,现在是什么样,将来又是什么样,山风猎猎,将他衣襟吹起,冷的他一个寒颤,丹田中的内力自发自动,涌遍全身,登时通体暖和,再无寒冷之虞。
他脑中蓦地灵光一现:“我周身内力自发自动的运转御寒,这便是本能。而我的本能,又有哪些呢?”想到这一节,思路渐渐清晰,他蓦地一笑,又想道:“其一,性命为立身之本,要保住性命;其二,武当与我休戚相关,必当令武当扬威江湖;其三,能有能力保住周围亲小朋友,五师叔一家,我是保定了;其四,若有余力,何妨运用智谋,以天下为棋局,博弈一番?哈哈,这四点,乃是最基本的,我若做不到,也只能怨自己没本事了。别的什么闲事,我管他作甚?我之心思,世人不知其实,世上庸碌之辈,我亦视同猪狗,人命如草芥,本就如此。天和天和,哪有什么伤不伤的!”
他想通此节,蓦地哈哈大笑,长啸一声,啸声悠悠如龙,传出老远,气息一时间顺畅无比,便是左肺之处也无甚疼痛。
昆仑山腰,一个秃顶黑衣人正趁着月光,观摩着一张纯白如雪的图谱,不时啧啧有声,忽听得这声,不由的吃了一惊:“这是明教哪位高手在吞吐罡气?不对,这是纯阳内力,莫非明教又多了一位新高手?”想到这里,脸色一时间极是阴沉。
青书积郁十数年的一口郁气吐完,顿时通体舒泰,大声叫道:“我宋青书,哈哈,没错,我宋青书回来啦!”
ps:主角性格已定,之后情节照常……
嗯,原先对小白的设定,全是以生活中一位险些失去的朋友为原型,然后叙述的,也是我们之前毫无缘由的成为了好朋友。呵呵,大家看得不爽之处见谅,以后不会出现这种莫名人物了,其实也只是想以此人稍微纪念一下来之不易的友情而已。
还有,有书友觉得本书没前途必仆,自行下架便是,不用到书评区去再重申一遍“下架”两字了,此类帖必删。删了之后,也请不要回来再说本人没有容人之量,既然您都不看本书了,那还在乎一条留言怎地?
呵呵,还是要多谢绝大多数书友的意见和!子缜会好好写下去的,不再任性妄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