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烈见这一剑凌厉绝伦,迅捷刺来,无论自己往哪一方向闪躲,都很难保证不被刺中,他无法可施之下,猛地大喝一声,右膝一屈,左掌挥舞护住胸腹,右掌平平一推,正是一式“潜龙勿用”,这一招精妙之处,全在防守胸腹的左掌,而非推出的右掌,所谓“潜龙”,盖因如此。
青书并不识得这是“降龙十八掌”中的高明招数,但他观摩独孤求败剑意,出剑凌厉无方,同韦一笑一战之后,经验大涨,运剑愈发的天马行空起来,而武烈虽然修炼“降龙十八掌”多年,但却始终只知一味苦练,而不知细细体味招式之中高妙意境,这一掌使出,虽有“潜龙”之意,但碰上高明对手,一眼便可看出。是以青书虽不识出处,但却一眼洞悉招数中所藏意蕴,当即临时变招,一个“刀”字诀,剑尖向下一挑,正正刺入武烈右手手腕,青书冷笑一声,身子侧转,足尖一点,飘身后退,往后一拖,只听得武烈惨嚎一声,手腕到手掌之间已被割开半寸。
武烈不得已的跨上一步,施展轻功跟上青书步伐,以免手腕被剑锋绞碎。
青书剑下不留情,蓦地驻足不前,武烈轻功未臻佳妙之境,登时止不住势,仍往前方跃去,那剑锋便沿着他手臂一直划到肩部。
武烈惨叫一声,鲜血溅出老远,这一剑将他一条右臂从中剖开,刮下皮血骨肉,绞的血肉模糊,可见森森白骨。任是他如何硬气,也是痛得晕了过去。青书将剑从他右臂中抽出,摇头一叹,一剑正中武烈心脏,将他刺死。
这武烈也算昆仑大豪,谁又能料到,他竟会三招两式间败在一个初出茅庐的晚辈手中,而后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青书仔细将剑上血迹擦拭干净,将武烈尸身扛起,冷冷一笑,往卫璧逃走方向追去。
山风猎猎,吹得林中沙沙作响,卫璧手足并用,飞快的往密林深处逃去,他心中惊骇已极,本以为宋青书是暗算朱长龄方才得手,此刻见来,那宋青书一身功夫之强,便是朱长龄、武烈也是远远不及,是以在听得宋青书要杀人时,他便悄悄退后,待得武烈青书两人开打,他便施展轻功,溜之大吉。
卫璧正攀爬中,忽听得一个戏谑声音传来:“小兄弟,你在做什么呢?”这声音清朗纯厚,恍若在耳边说的一般,卫璧听得一惊,脚下一乱,登时摔了个大跟头,但他听出这声音并非青书所发,四顾之下,却没见人影,口中却不敢无礼,只道:“武家庄弟子卫璧,请教阁下何人?”
那声音带着淡淡慵懒:“原来是武家庄子弟,这么个傍晚时分,本该斜倚大树,静观夕阳才是,怎地不要命的往山上跑?”
这道声音依旧仿佛就在耳边发出一般,卫璧惊疑不定,但也知道这必是一位武学极为高明的前辈高人发出的。当即跪下磕头道:“前辈,前辈!在下被人追杀,还望前辈救命!”
那声音的主人似乎饶有兴致,徐徐道:“你惹了何等人?竟是非杀你不可……”说到此处,声音一顿,似乎略带惊讶:“武当梯云纵?!那人追来了,我先带你跑一程。”话语未落,卫璧只觉得身子一轻,仿佛腾云驾雾一般飞身而出,两旁树木如浮光掠影一般,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青书远远见卫璧坐倒在地,只当他力尽摔倒,正欲上前一剑结果了他,却见一个白色身影飞快掠出,将卫璧夹在腋下,往山上飞奔而去,速度之快,竟是不下于练成“凌空四转”梯云纵的自己,他心中一惊:“又是一个高手!”脚下加力,飞快向前追去。
卫璧勉强抬了下头,睁开双眼,只见这人一身白衣,腰间别了一个酒葫芦,却看不到他面容,正欲仔细观看,眼睛却被风吹的甚是疼痛,当即只得闭眼。也不知跑了多久,那人蓦地哈哈一笑道:“武当派那小子轻功很好,他肩上扛了一人,老子也夹了一人,竟被他逼到这处来了!”卫璧只觉四周嘎然静止,山风激荡,吹得他头发飞扬,他睁开眼睛,便见前方一处断崖横亘在眼前,底下是万丈深渊,一时间不由的惊叫一声,手足并用,往后爬了几丈,方才抚胸喘息。
却听得一个声音叹息道:“你这小子忒的胆小,枉自生得这般俊俏,却无丝毫霸气,怎能得到女孩子芳心?”卫璧听得这声,忙循声望去,便见一个中年男子站在不远处,面貌俊逸,眉间英挺,眸子湛然若神,一身白衣,山风激荡之下,飘飘若仙,登时大起好感,问道:“前辈风流俊逸,不知是何方高人?”
却见那人微微一笑,摆手道:“他来了。”
却见青书扛着武烈尸身,飞快赶至这处断崖,见卫璧瘫坐在地,身旁却有一个极为英俊的白衣男子,不由的大皱眉头:“难道是他?怎地都让我给碰见了?”将武烈尸体往断崖处远远一抛,卫璧惊叫道:“师傅!”话音未落,便见武烈尸体直直堕下,隔了好一会儿方才听到一声轻响。
那白衣男子好整以暇的打量了青书一番,眼睛中尽是欣赏之意,他摇了摇头道:“武当弟子?怎地行事这般狠辣?”青书微微一笑道:“武当宋青书,见过光明左使。”
那男子“哦”了一声,笑问道:“你怎地知道我是谁?”青书道:“昆仑山上,能有如此风采气度者,非杨左使莫属。”这英俊男子,赫然便是当年的“逍遥二仙”之一,如今的光明左使——杨逍。
杨逍懒散一笑,摇了摇头道:“你这娃娃忒会说话,生的又这般俊俏,武功也强,哎呀,将来不知会有多少女子被你给迷死。”
青书笑道:“杨左使过奖了,晚辈此来乃是专为杀人,左使不致架梁阻挡吧?”
杨逍摊了滩手道:“这人与我没有丝毫干系,刚刚不过临时起意,想和你赛赛脚力,但此刻意境已去,我又为何要救他?”
青书拱手道:“那烦请左使莫要插手。”杨逍笑眯眯的道:“请便,请便。”
卫璧原以为杨逍定是要救自己,此刻听两人对话,那杨逍竟是不欲管自己,一转念间,青书已然缓步走来,倒持长剑,满面森然。
卫璧情急之下大声叫道:“杨前辈,杨前辈!这宋青书有朱武连环庄历代传下的武功秘籍!”青书闻言,先是一愕,驻足看了一看杨逍,见他意态悠闲,丝毫不为所动。
却听杨逍懒懒道:“不就是‘一阳指’么?我的‘弹指神通’未必输了去。没兴趣,没兴趣。”卫璧高叫道:“不是,不是,是比‘一阳指’更加高妙的功夫!藏在朱家密室之中已有百年之久!”杨逍听得这话,双目一亮,沉吟道:“宋小兄,不知是何等功夫?可否拿出给我一观?”昆仑山地处偏僻,原少俊俏人物,他起先见卫璧相貌英俊,心中一喜,便起了收徒之意,欲助他逃开追杀,但后来见青书轻功佳妙,想来也是高手,起先的救人之意便变成了比试轻功了,后来见卫璧表现懦弱,实在不是佳徒之姿,犯不着为了这么一个孬种同高手搏杀,又见青书相貌清秀,更胜卫璧,心中又是一喜,于是便欲袖手旁观,看看武当派杀人有何手段。但卫璧那番话却真是击中要害,杨逍见青书不惜追出老远击杀卫璧,本就起疑,一听卫璧所说,当即想到,这恐怕就是为了杀人灭口。根据卫璧所言,若非有甚秘密被卫璧知晓,何须这般不杀他誓不罢休?
明教高手向来随心所欲,心念转的极快,全不似正派高手这般循规蹈矩,这也是为何明教在江湖上声名不好的原因之一。但究其根源,仍是金毛狮王谢逊滥杀江湖人士所致。
青书见他神色,便知这位光明左使已然信了卫璧所言,当即道:“杨左使,这是青书私事,还请不要插手。”杨逍目光一寒,蓦地大大跨上一步,挡住青书前路,冷笑道:“现在意境又来了,这人我保下了。宋小兄,把那本秘籍拿出来看看吧!”
青书听得这话,也是冷笑道:“若我不交出来呢?”
杨逍邪邪一笑道:“那我就打到你交出来为止!”身子一晃,青书便觉无数掌影从四面八方涌来,委实避无可避。见此情形,青书一拔剑,从前到后缓缓画了一个圈,以慢打快,似慢还快,欲行而又止,欲止而又行,正是张三丰曾经手把手教过他的太极之理,被他运使剑中,以钝破利,竟是将杨逍这招生生破去。武当派武功在武学中别开蹊径,讲究以柔克刚,以弱胜强,不在以己劲伤敌,而是将敌人发来的劲力反激回去,敌人击来一斤的力道,反激回去也是一斤,若是打来百斤,便有百斤之力激回,便如以拳击墙,出拳愈重,自身所受也愈益厉害。当年觉远大师背诵“九阳真经”,曾说到“以己从人,后发制人”,张三丰后来将这些道理化入武当派武学之中。
此刻青书不但将来劲返回,更加入自己劲力,杨逍被他一剑迫的后退三步,眼中竟是震撼之色,但更多的,却是兴奋之意,他长笑道:“十余年未逢此敌手,方令宝玉黯淡,明珠蒙尘,今日重现人间,当浮一大白!”取下腰间酒葫芦,咕噜噜的仰天豪饮一口,青书见他如此豪情,心中也受感染,大笑道:“今日得见光明左使风采气度,若不一战,岂非白费一路辛苦?”长剑一振,一个“龍”字诀使出,招式繁复奥妙已极,向杨逍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