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那我就订票了。”武功订火车票前,还真没忘跟武文杰打个招呼。
他订的是23日的票,D301次列车,这趟车的始发站是北京南站,终点站是福州站。
武文杰很少接到儿子的电话,在上大一大二的时候,儿子差不多也就一个月给家里打一个电话,主要的目标也很单纯——“最近我手头有点紧啦”。
武文杰和丁娟娟早都习惯了他的方式,也见怪不怪了。
丁娟娟细致点,每逢变天换季的时候,还会问问他合适的衣服够不够,武文杰基本没主动找过他。
这眼瞅着要上大四了,武功似乎比以前懂事了不少,不但主动给爸爸妈妈打电话的次数勤了,而且说话的态度语气也好了许多。
关于两个孩子,丁娟娟私下里跟武文杰作过不少交流,她对武文杰的概括是这样两句话:“没工夫时顾不上理孩子,有工夫时想不起理孩子。”
“你平时忙,我们都理解,但再忙,也不是每天忙到24小时都要工作吧?总有喘口气的时间吧?说白了,你根本就没有主动跟孩子们沟通交流的意识。过去他们是孩子,现在已经是成人了,咱们不但要跟他们交流,而且还要用成人对成人的方式。伴随高铁成长,这一点你是当之无愧的,而伴随咱家两个孩子成长,你是有欠缺的,有很大欠缺的。我希望从现在开始,咱们都能做得更好一点,尤其是你。”丁娟娟说得苦口婆心,语重心长。
既然夫人替孩子说出了他们的心声,武文杰自然要遵照执行。
这不,儿子主动向他报告了自己的旅游行程,他便不失时机找话跟儿子多聊几句。
“哦,D301那趟线上有我认识的司机哎,一位姓潘的年轻司机,技术很好的,不知你能不能赶上坐他开的车。”
听了爸爸的话,武功笑了:“火车司机也是轮班的吧?不可能天天是他开,不定多少天轮一回呢。谁知道我能不能赶上他的班呢。”
以往,跟自己对爸爸一样,爸爸跟自己的话也不多,俩人偶尔的交流,他的只言片语自有一种威严在里面。
这会儿看似没话找话的一番唠叨,没由来显出几分男人的可爱来。
爸爸的话变多了,是不是意味着他开始变老了呢?这个念头从脑中一过,让武功的心里掠过一丝小小的不快。
什么呀,无论从哪个角度说,老爸现在都正处当打之年,正是年富力强干事业的最好年华,“老”字可跟他无缘。
再这么一想,刚才的那点不爽,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想着呢,爸爸又说开了:“哎,你的车厢是在前面还是后面啊?在哪节?如果在前面,下车的时候没准还真能跟他见上一面呢。如果这趟车的司机真是他,你见到了,就代我向他问个好。”
武功心里暗笑:“爸爸说的基本都是没谱的事,别说我下车的时候未必想得起这事,就是想起来了,站台上乱哄哄的,谁还隔着四五节车厢往车头那跑啊。”
不过,爸爸问得挺认真,他得仔细作答:“我的车厢靠前,不是第四节就是第五节,离车头很近。如果下车的时候我有工夫,就争取去车头那边看一眼。当然,如果站台太乱过不去,那您就别怨我没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了。”
听他这样回答,武文杰自然挺高兴,连声说好。
跟儿子通完电话,武文杰主动向丁娟娟汇报自己在跟儿子交流方面取得的“进步”。
他仗着自己记忆力强,差不多把自己和儿子在电话中的来言去语整个复述了一遍。
不过,丁娟娟似乎对他跟儿子交流的内容并不十分感兴趣,她更在意的是,儿子选择的这趟旅途是不是足够安全。
“儿子坐的那趟线沿路没什么危险吧?不会有什么事吧……”
面对妻子一连串的问题,武文杰坚定地报以一连串的否定句式。
当丁娟娟问到“这个季节影响行车安全的主要隐患是什么”时,武文杰才改了回答方式:“夏天嘛,南方最频发的就是打雷下雨了。不过,我们车又不是纸糊的,打个雷、下点雨有什么可怕的呢?”
接着他又反问丁娟娟:“你平时一再说,孩子长大了,父母就得放手,怎么这会儿又一反常态,变得嘀嘀咕咕了呢?”
“儿行千里母担忧,当妈的心思,当爸爸的可能永远也无法理解。放手是为了孩子成长,牵挂则是惦记孩子的安全,这本身也并不矛盾。毕竟这是孩子头一次独自出那么远的门,又是去陌生的地方,我多问几个问题,心里会更踏实点。”
爸爸妈妈在电话里为武功的旅途安全“呛呛”,而武功本人正悠闲自在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听着音乐,看着窗外的风景。
出发的时候还有太阳,只是不时被云遮挡。
走着走着,天色逐渐阴沉下来。
到了中午时分,开始有雨了,落在玻璃窗上,让外面的景有些模糊。
越往南走,雨越大,欣赏了一路的风景,这会儿完全被雨帘严严实实地挡住了。
困意袭来,听着轻音乐,武功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被剧烈的雷声震醒。
隔着愈发厚实的雨幕向窗外看,几乎漆黑如夜,只是不时有闪电划过,瞬间亮成一片,却依然什么也无法看清。
而随之而来的巨大雷声,让堵着耳机的耳膜仍会感受到隐隐的压痛。
看了眼表,才傍晚六点多,按说盛夏的这个时间,本应是夕阳当值,天色尚明呢,可这会儿四下完全暗如黑夜。
武功摘下耳机,用手指掏了好一会儿被雷震得挺不舒服的耳道,这才感觉好了点。
还没来得及再戴上耳机,炸雷又在车外响起,武功急忙把嘴张开。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看是妈妈打来的。
“我的妈妈哟,这电闪雷鸣的,您儿子可不能接电话呀,这一接,万一把雷给引进车里来,算谁的呀。”
武功没接电话,对着电话神叨叨地自言自语一通。
丁娟娟当然听不见儿子说的这番话,见儿子半天自己的电话,便把电话打给了正打算看新闻联播的武文杰。
“我算了一下,儿子这会儿应该在浙江了,估计都得过宁波了。刚才看天气,说是那一路都是大雨,越往南越大,我心里不踏实,给武功打电话,他还不接。”
丁娟娟的话把武文杰给逗乐了:“哎呀,你也算走南闯北的人了,这点经验还没有啊?下大雨肯定会打雷闪电,这个时候最不能做的事是什么呀?就是接打手机呀。儿子肯定有这方面的常识,所以才不接的。你就放心吧,这种天气不会对车有什么影响,只不过是孩子那边不方便接电话罢了。”
武功本来想,妈妈可能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打过电话来,谁知打了一回没通,就没再打过来。
这让他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但转念一想,他猜着可能是妈妈和爸爸通过话了,而且爸爸一定是提醒过妈妈了。
在讲求科学方面,爸爸这人可算得上是当之无愧的百科全书,说起那些知识来可是一套一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