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娟娟听说自己的学生惹事了,赶忙带着几位老师往出事地点跑。
学生之间发生冲突,是最让她担心的事。
别的事,再怎么着顶多是伤神累心,而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凑到一起大打出手,闹不好是会出人命的。
所以,丁娟娟闻讯后,不但带了教导主任,还找来了那位人高马大的体育老师跟过来了。
到了现场,才发现这里跟自己想像的情况大不一样:自己的老搭档,也是前领导,杨校长,居然成了麻烦的焦点。
杨校长一见丁娟娟,眼神里立刻发出了希望的光。
说实话,那么些年,丁娟娟从未见过曾经的杨老师,今天的杨校长,神情如此狼狈过。
也是,尽管都是老师,但在职校那一方水土,管理学生的压力要小得多。
惟其如此,也就难怪杨校长在对付顽劣学生上,几乎束手无策了。
其实丁娟娟也是一样,之前在这方面的历练几乎为零。
而到了铁路中学以后,她迅速进入角色,自然也就迅速领教了半大毛孩子的难以对付。
她和杨校长都是有孩子的人,孩子也都是半大不小,小杨同学已经上高中了,武艺武功才上初中,都是正处在不好对付的阶段。
同是面对孩子,做家长和当老师完全是两股劲,而管一两个孩子,和管一群孩子,又不是一个路数。
这一点,在丁娟娟来铁中工作以后,她开始深有体会了,而一直在职校的杨校长,还没有太多的感受。
说也怪,刚才杨校长跟警察怎么也说不明白,但见到丁娟娟,他三言两语加比划,就让丁娟娟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看见躺在地上有耍赖嫌疑的技校生,丁娟娟不动声色地与警察沟通起来。
先入为主的印象太重要了。
两位前来处置情况的片警,显然对杨校长产生了成见。
这主要还是怨他一来不够冷静,二来还有点缺乏经验,在警察抵达现场的第一时间被当成“问题人物”了。
丁娟娟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她知道杨校长书生气比较足,教师并不十分善于处理事情,但无论怎么着,这两位片警也不应当这样“眼拙”吧。
其实她不知道,这并非是人家眼拙,而是职业的敏感性使然。
到了发生冲突的现场,作为警察,最关注的点,就是有没有“见红”,有没有“倒地”。
说是两伙孩子打架,可赶到现场以后,导致一个孩子倒地流血的,却是一个大个子成年人。
如果你是警察,在这样一个场合,很自然地就会给他以格外关照。这没跑。
加上杨校长一着急,也没有把事情解释清楚,于是更加深了人家警察先入为主的印象。
丁娟娟看了一眼小杨的脸,一侧脸颊还有微微的红印,她对这一下的轻重有了初步的判断:出手不轻,但也重不到哪去。
她把目光转向杨校长,示意地问了句:“就是这么一下?”
她这是想再次确认,杨校长确实没有其它打人的动作。
丁娟娟担心,如果杨校长除了打自己儿子一计耳光外,还打过那个技校生,那情况依然会比较复杂。
杨校长肯定地点点头,顺势略带夸张地比划了一下他刚才的那个动作。
两位片警,一位神情淡定,另一位的眼中现出一丝嘲讽的光。
丁娟娟也不想向警察多做解释,人家看重的是证据。
现在要做的是,让“证据”事实求是。
什么是“证据”?就是躺在地上闭着眼不起的那淘孩子嘛。
什么叫“实事求是”?就是你得老实说,你到底受了多大的伤。
丁娟娟并不认得这个小家伙,但她能大致判断出他的心理,不过就是想通过倚赖撒邪,争取逃避掉责任,尤其这回把警察叔叔都惊动了,孩子们谁背得起这锅呀。
但背得起背不起单说,得实事求是。
“杨校长,哪有你这么教育孩子的?孩子有多大错,也不能动手呀。这是在咱们这里,当父母的打孩子,打两下就打两下了。听说在有些国家,父母打孩子那算是犯法呢。”
这是丁娟娟从武文杰那儿听来的,这会儿不刚好需要她说几句嘛,她顺嘴就说了出来。
她话音才落,那个一直一动不动趴在地上的身体似乎挺了挺,那意思好像在表示赞同和响应。
丁娟娟心里暗笑道:“小子,你还别美,马上我就收拾到你。”
她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不过咱们国情不一样,有些事情也不见得非得跟人家学。我到铁中这段时间,可是领教了不少。跟咱职校不一样,这个年岁的小小子和小姑娘们,可是不好打理。”
再看地上那家伙,两只脚似有似无地踢腾了两下,显然是在表达心里的不满。
杨校长欲言又止,长叹了一声。
丁娟娟不动声色地接着说道:“杨校长,看来你还真需要增加点历练了。难怪人家最近都在说,你马上就要调到技校任职的事了。”
丁娟娟的这番话,让杨校长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什么什么?调到技校?谁说的?确定是我吗?”杨校长发出一连串的问。
丁娟娟瞥了一眼地上,意味深长地说:“坊间传言,不敢确定。真要是调你去,也不是什么不可想像的事呀。职校校长,调到技校当校长,同属教育领域,一点也不违和。我不也是从咱职校调到铁中了吗?你如果调过去,那还是平级调动,更没什么稀罕的了。”
话说到这里,地上的那位忽然停止了蠕动。
丁娟娟接着往下说道:“到时候,你就该跟他们,”她用下巴努了一下边上,这当然指的是站在一旁的那几名技校生,也包括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那位,“打交道了,今天正好是你们的一个见面礼,我来见证,好好打个照面吧。”
杨校长不知丁娟娟说的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看她的表情,一本正经,煞有介事,但她说的那些,杨校长从无耳闻,完全无从判断。
不过,他注意到,站在一边一直面带不吝神色的技校生,这时已大为收敛,看自己的眼神甚至带些敬畏。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地上的那位这时突然坐了起来,四下打量一番后,慢吞吞地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