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猛烈的撞击如山呼海啸般袭来,剧烈的晃动糅合着空前的巨响,竭力控制直升机迫降姿态的杨子斌,顿时就感觉自己整个人宛如从高楼之上被扔落触地一样,连呼吸,都显得格外的沉重起来。
屏住呼吸,杨子斌优先认真感受了一下身体有无疼痛感觉,而从下肢传来的剧痛是那么的清晰直接,摘下取自于德军飞行员的飞行帽和手套,杨子斌试图挪动一下自己的双腿,然而却一动不动,感觉鲜血正在流失、体温正在下降,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杨子斌突然感觉到蓦然的紧张起来。
左顾右看一番,不知道被击中了什么部位导致了控制失灵的直升机大概是俯冲落地的,高速旋转的主桨桨叶以及尾桨都已经在落地之后,貌似与周围树木连续撞击中折断了,可以预见直升机横冲直撞的这么一小段距离上,周围的树木肯定都被折断了不少。
一肘彻底击碎已经所剩不多的侧窗玻璃,压低头来,杨子斌看了看窗外,直升机被击中之后失去了控制,然后以一条近似于抛物线的运动轨迹落下,期间,直升机还在空中不停的打转,在其操作控制之下,落地之后没有满地打滚,反倒是横扫千军一般,猛然扫落在了地上,依靠足够的惯性滑出了很长的一段距离,直至机鼻撞上了一颗参天大树之后才止住了狂奔,而与飞转的桨叶也终于不堪折断,没转多久。大概是因为两台涡轮轴发动机也出现了故障,亦或者是没油了,便停了下来。
周围十分安静,安静得甚至有些可怕。杨子斌本试图大声叫喊救命,可他现在根本无法确定自己的位置是在哪里,猛烈的撞击导致整个机首严重变形,驾驶台上的仪器仪表也都碰坏了,更别提什么无线电台了,拨弄了几下,丝毫没有声音,空气中一股难以名状的烧焦味儿滚滚袭来。杨子斌只能认为这架直升机已经在德军防空炮火外加坠地撞击的双重蹂躏下,彻底报废了。
腿上的疼痛还在继续作祟,随着鲜血的渐渐流逝,杨子斌感觉自己似乎快要死了。即使他心里很清楚这只是暂时性的心理作用罢了,从痛觉上来分析,伤口其实并不大,而且由于机壳和驾驶台的撞击变形,与座椅之间形成的挤压。甚至还有利于伤口的“按压止血”可如果长时间都得不到救治,他一样是死。
现在在什么位置?距离巴拉绍夫还有多远?接应人员知道自己的坠机地点吗……种种问题与猜想如滚滚潮水袭来,折磨着杨子斌本已脆弱的神经。而当这些问题开始猛然撞击大脑的时候,杨子斌开始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危险并不仅仅是鲜血正在流失。还有思想开始混乱了,他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必须。
艰难的摸出仅剩下一颗子弹的自卫手枪,深知自己距离德军大量装甲部队机动范围不太远,被发现、被扼杀的危险性极高,为了做好不被俘虏的准备,身上没有带有氰化钾之类关键时刻饮毒自亡的东西,唯有这么一把小手枪还可以使唤,可惜子弹只有一颗,不能留给敌人,只能留给自己了。
死亡的脚步伴随着时间的流失开始如影随形起来,它随着一平一缓的呼吸节奏,开始慢慢的靠近杨子斌,感觉到身体越发的冷,意识也越来越淡薄,杨子斌不禁紧握手枪,过了好几秒他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可以做些很多的事情求生,哪怕是让自己的生命多活一秒钟。
将手枪放在伸手就能立马够得着的地方,杨子斌开始轻轻挪动上半身,而当他看到被自己扔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两具德军飞行员尸体之后,他立马平直伸出右手,慢慢的,试图抓住一具尸体拉扯过来,使劲力气的拉拽之后,一具尸体终于被拉得足够近,杨子斌单手摸索这具尸体的全身上下,试图找到急救包之类的东西,作为飞行员,虽然是医用救援直升机飞行员,按理说也应该有。
或许是因为这飞行员知道自己是驾驶医用救援直升机的,浑身上下根本就没有带急救包,更让杨子斌气愤的是,作为军人的这厮,手枪套里的手枪倒是弹匣满满,可找遍全身也再无一个备用弹匣,而继续搜罗一阵,除了这厮的女友相片、一些钞票、一本小日记本等等毫无用处的东西,再也没找到啥可用的。
慢慢剥落飞行夹克,杨子斌只能自认倒霉,将手枪保险打开后,放在只有一颗子弹的自卫手枪旁边,这才将剥落来的飞行夹克充作棉被让自己身体保暖,随即才努力去拉拽第二具尸体,可有了第一具尸体的阻挡,再也够不着,而扭头看向座舱内,借助稍许月光的施舍,杨子斌很恼火的看到座舱内那倒下的三个白大褂,一个医生两个护士,而且杨子斌还对那个医生很有恶感,这厮不死简直就是伤天害理。
当然,让杨子斌恼火的不是这三具早就已经冰凉的尸体,血迹斑斑的座舱内最让他“心动”的却是那一箱箱有红十字标示的医药箱,而且这架救援直升机原本就是去救人的,所以担架、心电复苏、紧急供养等等可谓是应有尽有,可是自己却被卡住了,下半身一动也不动,这就好比快饿晕的人,突然见到一桌鲜香诱人的美食一样,可两者之间却隔着一层难以逾越的防弹玻璃,任凭怎么垂涎、怎么流口水,也都只有看着的份儿。
“人世间最大的悲哀,或许莫过于此!”
仰天长叹一声,杨子斌不得不相信这大概是上帝在捉弄他,一直以来他都不信奉宗教,认为宗教表面上给予人以信仰,让其在欢喜、沮丧、绝望乃至得意的时候。都能够想到有一个至高无上的牛逼人物,随时随地都能看着自己,无论是犯罪还是行善,无论是饥饿还是幸福。他都在那里,所以任何时候,都需要向其虔诚的祈祷、真诚的赎罪,永永远远把自己当成一个下等人、一个奴仆来高高的瞻仰他的存在……
可这些在杨子斌看来,那简直就是狗屁理论,神真的存在吗?或许,在此时此刻之前的几十年里,他是根本不相信的。而现在,他虽然也不相信,可懊恼的情绪总得需要一个发泄口,所以他只能认为。这是该死的德国佬所信仰的上帝赐予自己的诅咒,难道老子就非得要信奉他一下、祈求他一番,才肯怜悯一下老子?杨子斌扬着嘴角,绝不低头。
而或许是因为上帝大发慈悲了,也或许是因为这狗血的遭遇的确感动了某一个神。在直升机坠落之后不到十秒钟,一直通过空中的预警机和地面的无线电站,与中亚战区司令部保持着畅通无线电联系的直升机突然没有了声响,十秒钟不到的时间。已经足够让战区司令部里某些人愕然矗立了,他便是一直挂念着杨子斌的军情局欧洲情报司司长王秉诚少将了。
“将军。很有可能是直升机被击落了,一架非军用的医用救援直升机防护能力有限。即便是让技术最娴熟的飞行员驾驶,也无法避免被密集的防空火力所击落,所以……”
“另外,我们已经查看了可能的坠机地点附近的地形地貌,直升机有92%的可能性落入了森林里,结合德军第24装甲军机动地域评估图,德军想要赶到坠机地点需要huā费一定时间,只要营救得当,就算已经不幸坠机,那么也有很高安全营救可能性!”
一名参谋直言不讳的提醒王秉诚,失去通信联系很大程度上都不能单单归结于设备故障,或者是对方主动切断了无线电联系,在这个时候,设备故障的概率是多大?而杨子斌主动关掉无线电台的可能性又有多高?
换而言之,整架医用救援直升机都是原装进口于共和国的,那么其各种设施设备都应该符合一个民用出口设备的性能指标,无线电台作为比较重要的设备之一,显然其可靠性是无须怀疑的,更何况刚刚还都好好的,突然就中断,显然不会是因为设备出现问题,而早就通过国内厂家获取到了直升机所有技术资料和图纸的技术人员,已经可以肯定,设备只可能是在外力的作用下出现了故障而失去了联络,而这也代表整架直升机,也遭到了严重的打击,坠机,显然是可能性极高的。
关键时候,显然不能报以任何一丝一毫的侥幸心理,深知这一点的王秉诚也只能让自己打心眼里开始做好最坏打算的心理准备,所以他对劝慰自己的那名参谋点了点头之后,便转到战区通信综合控制台前,问道:“最近一次联系的位置附近应该就是可能的坠机地点,通过三角定位法测算一下,概率偏差会很大吗?”
得到了很满意的否定答复,王秉诚又急急赶回原位,目前有两支力量参与营救,一支是来自于空军第五战斗机师的一个j-10“猎隼”战斗机中队,而另一支则是来自于陆军第二集团军第二空中突击旅的精锐小分队,而目前最接近可能的坠机地点位置的是陆军的,空军的战斗机中队也已经急速赶去。
“陆军营救小分队预计需要11分钟抵达,空军支援战机预计会在17分钟后赶到!”心里默默的计算着,猛然惊觉,时间,还真真是昂贵的,王秉诚以前从未体会到过这一点,一分一秒,都是如此的宝贵。
中央大屏幕上一直都有一个小的界面,界面上有三个时间,分别显示莫斯科时间、阿斯塔纳时间和北京时间,可虽然数字显示不同,可所代表的时间却依然活跃得厉害,一秒就是一秒,容不得半点商量和含糊,走得是极富有节奏,却又是那么的缓慢。
“一定,一定得坚持住,否则,这一切可就白费了!”
王秉诚在内心里开始为杨子斌加油鼓劲,他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原本没希望中亚战区会为军情局帮这么大的忙,一个外勤特工的辗转回来,其接应排场搞得可谓是相当之大,动用了如此之多的力量。王秉诚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只知道自己很希望杨子斌能够健健康康的回来,同时,前去营救他的陆军和空军士兵们,也都能够全身而退,不要受到任何伤害。
祈祷,很少适用于军人,比如说对于坐在靠近机舱舱门口位置。感受着因直升机飞行所窜来的袭袭夜风的方阳,自从成为第二空中突击旅一员之后,他就已经忘记“祈祷”二字是怎么写的,他不相信运气、也不相信眼泪、更加不相信任何虚妄的诅咒与誓言。恰如和尚不相信真主一样。
夜色妩媚,温柔的月光均匀的细细泼洒下来,让平缓的大地上郁郁葱葱的树林和茫茫荒原,都多出了一分安静与平淡,虽然战争让人类的家园被毁。工厂停工、矿场停产、道路停运、学校停课等等,可在方阳开来,大自然趁着没有农耕、没有砍伐、没有太多人为的破坏,大地上的树木和野草疯长起来。这大概便是大自然在这战争间隙里的逆袭吧,试图让绿色冲遍一切。
之前已经将频道保持在固定频段。收听着被营救人员和中亚战区司令部之间联络的方阳,虽然一度也对通信的突然中断感觉到一丝丝的担心。但是当战区司令部最新下达而来的命令,以及通过战术通信数据链所传来的最新资料之后,他就不再担心了,坠机已经发生了,对于营救部队而言,工作反倒是变得单纯了许多。
找到坠机地点和人员,不管直升机已经成了什么样,最重要是确定人员是不是一个、是否还健康,是完全健康自然赶紧接走闪人,而如果已经不幸身亡,那么最好带回全尸并且毁掉其他一切,假设还活着却受伤了,那么就要看伤势如何,是当场急救,还是接人之后往回的路上在直升机上慢慢展开救治……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不断开始在方阳的脑海里推演起来,他需要认真斟酌好每一种情况的应对,尤其是在此刻难得的空闲时间里。
“上尉,坠机地点并不十分确定,是否有必要展开大规模搜索?”方阳正思索来着,有充当导航和编队飞行管控任务的副驾驶便大声的问讯起来。
直升机可能是坠落在一片树林里,这是来自于预警机给出的答案,因为预警机一直保持着对直升机的飞行监视,而通过战术共享终端,方阳也看到了屏幕上那条略显歪歪斜斜的最后一段飞行轨迹线,而雷达信号消失的地方已经被注成了一个小红星,周围画上了一个半径不到200米的红色虚线,大概意思就是,这架以奇怪轨迹飞行了一段距离之后的直升机大概就是在那个范围之内最后坠地的,之前遭到大规模火力拦击自然是不言而喻。
原本以为会是在方圆几公里范围之内找人,结果却是一个不足一平方公里的地方,这么小块地方,坠落下一架直升机的各种痕迹显然会非常明显,显然用不着扩大搜索范围,方阳当即便向副驾驶摆了摆手,他并不打算撒大网似的找人,而这么小的一个可能范围也提醒了他,击落这架直升机的德军,显然也大概能推算得出直升机最终坠地的位置所在,而且根据情报披露,打落这架直升机的,可是一支正在夜间机动的装甲军,如此之大的一支部队实施夜间机动显然会范围极广,要是同时展开对空射击,显然没有多少防护力,更没有喷气式战斗机那样突防速度优势的医用救援直升机,被击落是必然的,而德军派出搜索部队寻找直升机残骸,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以三架“制空鹰”武装攻击直升机为干将的营救直升机机群早已调整了航向向目标范围飞去,这寂寞的夜色里,飞行编队拉得很密的直升机机群越来越接近于德军势力范围,每一秒的过去,也都更加逼近嚣张的德军第24装甲军,也更加接近于几乎百分之百会爆发抢夺“坠落直升机残骸”恶战的坠机地点。
不用方阳下令,在距离尚且还不短的时候,飞在最前面的一架“翠鸟”轻型侦查直升机便爬升了高度,它的有效作战半径是150公里,而好在这次营救任务不会太远,所以才有幸让这么一架直升机赶来助阵,不过它也不是白来的,即便是悬停在树梢高度,只要它那“小脑袋”正常工作,精密的电视摄像头和高灵敏度红外成像仪探测头就能够有效探测发现到周围的车辆、人员等,红外特征越强则可探测距离越远,当然它拉高也是因为想要“站得高、看得远”。
高灵敏度红外成像仪很快就将直升机周围的所有红外活动探测清晰,伴随着机群的前进,红外特征非常明显的一些东西很自然而然的格外清晰呈现在了显示屏幕上,而通过共享数据链,并未坐在侦察直升机上的方阳也通过自己的终端看到了,原本以为会huā费许多时间才能找到的坠落直升机并不难发现,因为它即使是坠落了下来,在此之前超高负荷工作的两台涡轮轴发动机自坠地后停车,自然冷却到连高灵敏度红外成像仪探测头都难以发现,那显然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不过在发现这坠落在地的直升机的同时,探测头也探测到了不足三公里外,特征更为强烈的一大片,有装甲车辆也有人员。
“德军的搜索部队来得也这么快?”方阳顾不得多想了,当即下令实施营救计划,得令之后,两架“制空鹰”武装攻击直升机旋即宛如发现猎物的秃鹰,猛然窜出冲向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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