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温柔的声音突然在新月心中响起:“公子,停手吧,多造杀戮,对公子的修炼不利。”
新月一愣,马上省悟,是燕飞艳的声音,他的心神立刻沉入玲珑阁绿叶之中。一个模糊的身影在绿叶出现,勉强可以分辨出是燕飞艳,他的心不禁收紧了一下。
“你还好吗?”新月小心地问。
“还能尚存一息,跟随公子,妾身已经心满意足,请公子收手吧,虽然我恨意无穷,但修炼之人,杀戮太重,难免走入魔道,我不想看到公子为了我而再历经以后的艰难。”
新月无言,沉默一会,刚想说些什么,忽然燕飞艳的影像一阵扭曲,便消失了,新月明白,她的灵力不足,不能维持太长的时间。这时,梦飞瑶的身影出现了,默默地看着新月,一句话也不说,不知在想些什么。
新月猛然退出,看着广场上大群的道士在雨中远远站着,既不敢上前攻击,也没有逃走,无尘站在最前面,手中紧紧握着剑,雨水在他的脸上流淌,他纹丝不动。
在心中,无尘想的是:我蜀山派开山门数百年,难道就要在今日覆灭于对面这个凶神手中?如果阴阳九宫八卦大阵只是损失一两个人,还能马上有弟子补上,但一下损失六人,便无法弥补了。这也是此阵的一个弱点,练习大阵的每一人只能固定学会自己在阵中的位置,很少有弟子能练会两个位置,一旦某一个位置少了一人,必须有练习那个位置的弟子顶上才行。
现在,法术最高的弘一师叔祖已死,次之的简长老也死了,还拿什么能对抗眼前的这个浑身刀枪不入的凶神呢?
新月一步一步走近无尘,一直走到他面前才停下,浑身的金光更加耀眼,所有的道士都不禁倒退了一步,脸上充满了惊骇。
无尘强作镇定地说:“你想怎么样?”
新月长吸一口气,这是运功的征兆,顿时所有的人更加紧张起来,只听“当啷”一声,有人握剑不稳,掉在地上。
新月沉声道:“蜀山派的人听着,从此以后,在江湖上我所到之处,蜀山派所有人必须退避三十里,只要让我再看见,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说完,他转身向山下走去。
大雨依然倾盆,闪电依然绚丽,一个孤独的背影默默地走着,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说什么。
无尘一动不动,握剑的手指节已经麻木,手腕也僵了,牙关紧咬,鲜血随着雨水流下,但他毫无感觉,只是默默地看着远去的背影,那背影的金色已经褪去,头也低了下来,连腰都有些弯,忽然显得有些悲凉。
下了山,回到客栈,天已经朦朦亮,新月换了湿衣服,马上盘腿坐在床上,心神再次沉入玲珑阁,进入绿叶中。
梦飞瑶的身影很快就浮现出来,新月问她:“燕飞艳怎么样了?”
“她从头骨中出来,灵力损失太大,刚才又耗费灵力和公子相谈,现在已经处于沉寂之中,至少要几天的时间才能恢复得稍微好一些,公子最后此时不要打扰她。”梦飞瑶的声音很平静。
新月想了一下,还是忍住想见燕飞艳的**,他又问:“其他那十六个头骨,都是和燕飞艳一样还有魂魄在其中吗?”
“不错,她们虽然身体被毁,但在公子的玲珑阁里,还能保持灵力的存在,甚至还能继续修炼,这就是我们灵体的奇异之处,只是修炼的结果如何,目前还不得而知,征途漫漫,求索无尽,唉!”梦飞瑶轻叹一声,言语间充满了无限哀愁。
新月又问:“在此处修炼,灵气从何而来呢?还需要我做些什么?”
“公子身体自然散发的先天之气,是我们灵体最好的修炼灵气,玲珑阁能自动收集公子散发的先天之气,所以我们身在此处,修炼的速度比外面能够快十倍以上,祸兮福所至,也许我们这些姐妹因为此次劫难,而得到更好的修炼方式,这也说不定,我代表这些姐妹们感谢公子的大恩大德。”说着梦飞瑶做了个礼。
新月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一个清朗的下午,池文清带着洪义峰等几个人穿过城门,再次进入熟悉的泸州城街道,街道两边的热闹景象依然如故,但相识相亲的人已经不在。
池文清的心中感慨万分!飘逸山庄现在怎么样了?爹爹死了,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小倩也死了,只有和自己交好的周黛云妹妹身体康复,让她心中有所安慰,马上就能见到这个好友了。
一直来到家门口,只见门口冷落,大门紧闭,她上前使劲拍了拍门,又高喊了几声,听听里面毫无动静。她想了想,对洪义峰说:“你翻墙进去,把门打开。”洪义峰点了点头,纵身上墙,进入院内,从里面打开了门。
池文清正要进去,忽然身后一声高喊:“大小姐,是你吗?你可回来了,让我想死了。”她回头一看,是自己家中护院武师的头目张虎,新月收的徒弟。
只见张虎从街对面新月以前住的小院里探头看着这边,见果然是池家大小姐,不禁欣喜若狂,一下跑过来,上前拉住池文清的衣袖,还没开口,便号啕大哭起来。
池文清被他哭得莫名其妙,只见张虎哭得声情并茂,眼泪鼻涕齐下,并抓住自己的袖子准备开始擦拭,慌得池文清连忙抽出自己的袖子说:“张虎,见到我哭什么,有什么话慢慢说,不许哭。”张虎这才渐渐止住,跟着众人进入山庄。
山庄内房屋庭园依旧,只不过杂草丛生,一片荒芜,显然已经数月无人居住,池文清奇怪地问:“张虎,我家里的其他人都到哪里去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张虎摇头叹息说:“庄主已经死了,小倩也死了,夫人去年变卖了家产,早就离开了。”
原来,飘逸山庄那一次夺宝变故之后不久,庄主夫人就开始变卖山庄的田地产业,以及包括慈安堂在内的众多生意,并陆续遣散仆人武师,总管庞德一手经办了这些事情,最后除了这座山庄本身之外,其他都变卖一空,然后带着财物离开泸州城,不知所踪。
之所以没有变卖山庄,是因为庞德考虑也许有朝一日大小姐能回来,这里就算夫人留给她的一份产业,
新月原来临时居住的小院,张虎不忍被别人买去,恳请庞德低价卖给自己,说一旦新月师父回来,能够找到自己,同时也让自己寄托一下思念师父的情谊,没想到庞德就将这个小院送给了张虎。
本来庞德见张虎近日来武功大进,还想拉他一起走,说是去江南水乡,到夫人的家乡重新建立山庄,再闯一片天地,但张虎说新月师父临走之时有交代,教他武功的目的,就是要他保护周黛云小姐,所以在新月回来之前,他不能离开泸州城,庞德只好作罢。
池文清听了,半晌无语。
张虎又说:“去年八月十五,听江湖传言,新月师父在大江边遭秦威扬等武林高手围攻,不幸身死江中,我把消息告诉周黛云小姐,小姐痛哭了好几次,发誓要练好武功为师父报仇……。”
他刚说到这里,就被池文清打断说:“不要胡说,轻信江湖传言,郎中先生活得好好的,几天前我们才分手,他到金陵一带办事,很快我们就能重见的。”
张虎听到这话,愣了一下说:“真的如此?太好了,我说师父武功盖世,哪能就这么轻易死了,再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见师父尸首,我是不信师父会死的,等会我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周黛云小姐,免得她还在伤心。”
池文清突然说:“洪义峰,你们几个把这里收拾一下,今晚我们就住在这里,张虎,你带我去见黛云妹妹,将近一年不见,我怪想念的,黛云妹妹病好之后的样子我还没见过。
于是众人分头行事,洪义峰带着人开始打扫房间和院子,池文清则跟着张虎去知府大人的府上。一路上,张虎都在笑,新月还活着的消息令他一直合不拢嘴,他对池文清说:“大小姐,这将近一年不见周大小姐,她的变化可大了。”
池文清诧异地问:“变化在何处?”
“以前周大小姐身材偏矮而且瘦弱,现在,嘿嘿,恐怕个子比你还高一些,大概得病那几年没有长的个子今年一下全长了,现在整天那个精神,那个活跃,浑身好象有使不完的劲,练武到现在已经换了三个师父,现在这个师父才教了两个多月,已经说没有什么能教给大小姐,要辞师了。再过两年,恐怕我都不是她的对手了。”张虎眉飞色舞地说。
池文清听了没有说话,心里却很高兴,黛云妹妹卧病在床这么多年,终于重见天日,焕然一新了。
见到周黛云的时候,她正在家中池塘边练剑,只见一个鹅黄色的身影在池塘周围的花丛绿树中往复穿梭,轻捷迅疾,忽然鹅黄色的身体冲天飞起,直冲入池塘中,在池塘里散布的太湖石上几个轻点,便穿过池塘,稳稳地落在岸边,手中幽幽寒剑返身回斩,姿势优美之极。
池文清不禁鼓掌欢呼:“好呀,好呀。”
那鹅黄色的身影猛然回头,看见了池文清,愣了一下,不禁惊呼:“文清姐姐,真的是你吗?想死我了,说着飞身过来,一把拉住池文清的手,用力摇着。
池文清仔细打量将近一年没见的黛云妹妹,她的变化真的是大,以前她的个子比自己矮了半个头还多,这么短的时间已经比自己还高一点了,瘦弱的身体也完全改变,变得刚健婀娜,匀称协调,脸色白里透红,十分的水嫩,那双大的出奇的眼睛愈发美丽娇艳,神采奕奕。
“郎中先生果然是好医术,把我黛云妹妹治得如一朵花般好看,不,这满院的花都比不了,连姐姐都忌妒了。”池文清笑着说。
周黛云一下眼睛就红了:“可是,我听说郎中先生遭人围攻,不幸逝去了,可恨,我一定要给郎中先生报仇,把那些参与围攻郎中先生的人个个碎尸万段。”
池文清不说话,只是专注地看着周黛云的眼睛,只见她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如同晶莹的珍珠颗颗落地。
池文清顿时若有所思,紧紧握住她的手,又掏出一方手帕轻轻给周黛云擦去泪痕说:“好妹妹,别哭了,郎中先生武功盖世,怎么会轻易死了,他活得好好的,我们在江湖上相遇,几天前才分开办事,以后我让他来泸州城看你好了。”
周黛云愣了一下说:“好姐姐,真的吗?你不骗我?郎中先生真的没死?”
池文清笑了:“姐姐怎么会骗你,江湖传言不可轻信,那一次郎中先生确实坠落大江,九死一生,但吉人自有天相,郎中先生大难不死,逃过此劫,碰巧还遇到我,详细情况,晚上我再和你好好说,现在郎中先生的事还要保守秘密,免得再被围攻。”
周黛云破涕为笑,拉着池文清的手又蹦又跳,高兴不亦,两人手拉手上了小楼,亲亲热热去叙谈了,把张虎撂在花园里,自有丫鬟招呼他。
张虎这些日子因为扛着受郎中先生委托,保护周大小姐的旗子,已经跟周府里几乎每个人都熟络了,此时大摇大摆坐在荷花池边,品着丫鬟端来的香茶。
当晚,周黛云邀文清姐姐和自己共睡一床,两人彻夜长谈,池文清便将自己这一年来的遭遇,以及如何与新月相遇,都一一和周黛云说了,只是有些羞人的地方,做了删节,听得周黛云叹息不亦。
最后池文清说:“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飘逸山庄也已不复存在,我已经想好了,郎中先生为人宽厚仁义,胸襟宽广,是个难得的好人,好男人,我以后就跟随他修炼,寻求仙道,虽然仙道艰难渺茫,但我意已决,世上何事不艰难,仙道难中求,险中寻,妹妹你说是吧。”
周黛云听到这里,拉着池文清的手出神了好久好久,一双大眼睛睁得流流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