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一共三个人, 除了李蓝枝和刘贵生,还有一个刘孙氏, 也就是李蓝枝的婆婆。原本李蓝枝还有个女儿, 然而几年前的逃荒途中, 因为养不活,女儿就被婆婆刘孙氏给扔在了路上。
刘孙氏和原主李蓝枝一样,是个对刘贵生爱如珍宝的女人,每天喊着他心肝肉,见不得他有一星半点的不好。这回刘贵生犯下大错,刘孙氏给吓病了,卧床不起,只赶着李蓝枝去救孙子, 如今正在家中殷殷等着宝贝孙子平安归去。
水银虽然没有看到后续发展剧情, 但只看前情,她都知道这位刘孙氏是个什么样的人,毕竟这样的婆婆她之前几个故事不是没见过, 她们都有共同的特质,而这个特质是时代赋予她们的疤痕。
因为只有男人才能撑起一个家, 只有劳动力才能保证她们存活, 因为有男人在她们就可以免去很多骚扰, 所以她们把家中的男人看得比其他任何事都重要, 甚至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这样天然的阶级慢慢延续,就成为了写在人心里的默认规则,进而又衍生出了各种进一步划分地位的规矩。
她们都是被套进这套规则里的人。一个人的行为往往要放在当下的时代去看, 不管是刘孙氏还是李蓝枝,都是这个时代里很常见的女性形象。
“蓝枝嫂子啊,你回去之后怎么跟你婆婆交代啊?”和水银同路回去的邻居知道她家里的情况,有些替她担忧。
水银心里毫无波动,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没有办法,我只能好好和婆婆说,希望她能原谅我。”
邻居:“要是有什么事,可千万要叫我们哪。”
刘孙氏平时对李蓝枝非打即骂,这些她们都是清楚的,这次李蓝枝亲手杀了刘贵生,刘孙氏怕是要把她打死。
水银谢过邻居好意,推开院门走进了刘家,并且顺手关上了大门,用门栓拴住。
她环顾一圈刘家院子,院子虽然又小又破,但打扫得很干净,李蓝枝非常能干,这些年都是在靠她养家,帮人洗衣服缝补东西。院子里养了鸡,正在咯咯叫,这几只鸡每天下两到三个鸡蛋,一个是给刘贵生吃,剩下的存下来换钱。
听见院门开合的声音,屋子里的刘孙氏喊道:“贵生?贵生哪,是不是你回来了?”
水银没回答,先走到院子一角的水缸边打水洗脸洗手,她身上还全都是刘贵生的血,又黏又腥,不太好受。
许久没听见回答,刘孙氏从床上爬起来走出房门。她一眼看见水银的背影,又没在院子里见到刘贵生,大声而惶急地问道:“我孙子呢,你怎么没把他带回来啊!你这丧门星,赶快把我孙子救回来啊!”
水银扭头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血还没洗干净,水珠混合着红色一起往下淌。那冷淡的一瞥显得十分可怖。
刘孙氏尖叫一声:“血!”
“那是谁的血?贵生呢?贵生呢?!”
水银充耳不闻,垂着眼睛继续洗脸,连头发上都有血,她不得不拆开辫子,散着头发洗发尾。顺手拿过一条晒在竹竿上的布巾擦干。
刘孙氏朝她扑过去,水银轻轻松松躲过了她,露出身上满是血的褂子和长裤。
“刘贵生死了,我杀的,尸体现在挂在城门口呢。”她忽然笑起来,勾着散开的头发,低声说。
刘孙氏被她这模样骇到了。李蓝枝长得好看,当初儿子死活要娶她,刘孙氏就不满意,后来儿子死了,李蓝枝守了寡,刘孙氏就总觉得她长得好看,肯定不是什么安生的女人,以后一定会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给她可怜早死的儿子丢脸,于是一直对她看不顺眼,格外苛刻。
此时,见李蓝枝散着海藻一样的黑发,笑容诡异,半身是血,她有一瞬间感到恐惧,说话都含糊起来,“你是什么妖怪,你不是李蓝枝!你把我孙子怎么了!”
水银:“我说了,我把他杀了啊,挂在城门口了,不信你就去看啊。”
刘孙氏一边胡乱哭嚎着她是鬼上身,面无人色扑到门边,一路跌跌撞撞往外跑了。
看她这腿脚还算能行,之前怎么逼着李蓝枝去堵枪口呢,她要是自己去,她的宝贝孙子说不定就不会死了。
水银又把大开的门关上,找到李蓝枝的房间去换衣服,换好衣服,顺便生火做饭。这李蓝枝的身体情况还不错,就是太饿了,之前砍刘贵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现在饿的没有劲。
之前李蓝枝舍不得用的油,舍不得吃的蛋,还有刘孙氏藏在自己房间里的红糖,简单做了个糖水蛋垫肚子。
吃完睡觉,至于刘孙氏,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刘孙氏一路哭着到城门口,看见宝贝孙子的尸体挂在那飘飘荡荡,当场就嗷一声晕厥了过去,可惜城门这会儿没有人经过,她就在那躺了大半天,被雨淋醒了,坐在大雨里拍着大腿哭得肝肠寸断,快天黑了才被一个路过的汉子发现,把奄奄一息的她送回去。
水银已经睡醒,正在清点屋里的财产,见有人把刘孙氏带回来,脸上摆出担心的神情把人让进来。
“唉,贵生现在死了,孙婆婆肯定难过,你最近看着她一点,别让她出去乱跑了,要是我没经过,她怕要在城外过一夜,被山上野兽叼走了怎么办。”
这汉子也是之前在台下喊着要烧死刘贵生的人之一,但他对刘孙氏没有意见,毕竟刘孙氏虽然对李蓝枝很苛刻,但对别人非常客气,大概因为从前家里富裕过,出手还挺大方,附近领居们大多和她关系不错。
人就是这样,对自己好的人就是好人,对自己不好的人就是坏人。对李蓝枝来说,刘孙氏丢了她亲生的女儿,每日对她恶语相向,无疑是个坏人,但她在别人眼里又是好人。
水银笑着把人送走,转身回去时刘孙氏已经缓过神来,用浑浊仇恨的目光死死瞪着她,“你这个、你这个该死的妖怪!把我孙子还给我!”
水银:“你的孙子还不了你了,你要是想见他,我可以送你去见。”
她说完就回到李蓝枝的屋子里去休息。
晚上下了很大的雨,雷声阵阵,水银忽然惊醒了。她听到房门处椅子被推动的声音,李蓝枝的房门不能锁,她睡前就用椅子抵住了,现在那椅子正被人推开。
在雷声中,椅子移动发出的声响并不是很大,一个矮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外,闪电落下来的时候,那影子手里拿着的刀闪过雪亮的刀光。
是刘孙氏,她半夜拿着刀来推她的房门,肯定不是来给她剃头的。
她是来杀她。
这有点出乎水银的预料,她没想到这样一个老人敢来杀人,看来刘贵生的死确实让她感到绝望。
水银在黑暗里悄无声息地坐起来,摸到一边的裤腰带,矮着身子缓缓从另一边转到门后。
刘孙氏的眼睛和大部分老人一样,在夜里几乎是全盲,只模糊能看到影子,她走路完全没有声音,蹑手蹑脚提着刀走到床边,身子微微颤抖着,对着那模糊拱起的被子用力剁下去。
沟壑纵横的老人脸皮上露出狞笑和快意,然而刀子剁下去之后她就一惊,这感觉不对!就在这时,她手上一痛,手里的刀已经被人踢了出去,脖子也猛地被套住。
“呃——”
刘孙氏想惊恐地大叫,但脖子被紧紧勒住,根本没办法叫出声,她胡乱抬脚踢到了床边一条凳子,那破碎的喉音和挣扎间弄出的动响,被大雨和雷声掩盖。
良久,雷声止歇。
水银松开手,刘孙氏的尸体滚落在地。
【主要角色刘孙氏死亡】
之前刘贵生死的时候,也有一个系统通知。一般而言,一个世界死了两个角色,这系统很快就会让她去到下一个世界,但现在,系统并没有什么反应。
她在黑暗中静立片刻,弯腰把刘孙氏的尸体拖起来,送回了她自己的房间里,然后解下刘孙氏的裤腰带,把她的尸体吊起来挂在房梁上。
第二天早上放晴了,多日的阴云消散,只是天虽然晴了,还有春寒料峭。穿着青灰色旧棉袄的祝大爷,站在门口和人讨论昨晚上的雷。
“昨晚上那雷真是吓死人,门框窗户都在震。”
“是啊,往年这个时候都没有这样的,二月上头打雷,今年可能要旱哦。”
两人说着,忽然听到旁边的刘家院子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两人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看。
刘孙氏上吊自杀的消息很快传遍了连城。没有人觉得奇怪,刘孙氏把孙子当命根子,孙子没了,她想不开自杀很正常,也没人怀疑李蓝枝,她在连城住了几年,对待刘孙氏比亲娘还亲,任打任骂,根本没人往她杀刘孙氏这方面去想。
简单办了葬礼,把刘孙氏葬在城外山上,水银卖掉了刘家的院子,收拾行囊离开连城。她准备找个没人认识李蓝枝的地方重新安顿,连城太小,城内没什么需要做工的地方,她要养活自己找更合适的工作,就得去大一点的地方。
正值战乱,到处都遭灾,连城这一片前不久才被侵略军给扫刮了一遍,失去家园只能往外逃难的人还不少。水银独自一人,带上武器食物,把自己化妆成满面蜡黄面生麻子的样子,顺着官道前往南方的梅市。
据说那边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侵略军暂时不会往那边去,因为临时政府在那边签了什么停战契约,那里还驻扎着另两个国家的军队,形势非常混乱,正是因为这种混乱,才有不少人能在那夹缝下生存。
路上走了两个月,终于在钱用完之前到达了梅市。
这边果然热闹,只看街上那些车子和衣着光鲜的人群,和她一路上看到的那些战区好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来的路上她已经想好要做什么,她可以帮人算账记账之类,这应该是目前她最容易找到的工作,不过在那之前,她还需要先去把头发剃成短发,换上男装。不然在这个时代,一个女人去应聘,基本上没人会要她。
作者有话要说: 二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