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你看看,这样布局如何?”
一连三天,黎钰夫妻两都在四大队到处转悠,随后按照刘春来的想法加自己的经验,拿出了一份简略的规划方案。
刘春来看着草图,各队的聚集点,并没有完全集中在一起,而是分为多个小聚居点。
“这里属于山区,如果全部修建在一起,并不是非常方便,既然你准备要建设一个新农村,还是要照顾到土地的……”
黎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刘春来看到这方案,跟自己的想法差不多。
地势平坦的区域,都留了出来,用于工业建设土地的储备。
山沟里地势平坦的田地,全部都保留着,用于种植业的发展。
“山沟的这些田土,为了方便,我建议后面有机会就平整成多块大田,如此一来,生产也容易,可以利用机械设备来提升效率。蓉城那边地势平坦,已经开始逐步使用机械化耕作……”
“山上的土地,可以的话,也应该平整起来。有些太小的地,完全可以不用种植粮食。现在整个大队几乎没有多少树木,山上都是光秃秃的,这也是各家煮饭的柴火都不够的原因。”刘春来看了后说道。
对于他来说,直接用几十年后国家在农村实行的一些方案,远比现在这样分散种植容易多了。
分田到户后各家种植,没法那样搞。
现在大多数的土地要收回来,自然也就没有了问题。
“你这个项目,我准备回去上报院里,作为一个试点,你看如何?”黎钰也知道刘春来的想法。
小田改大田,集中整合土地资源,无论是农业生产还是其他建设,都会方便很多。
改造后,田地边上也可以用公路全部连接起来。
机械化生产,在山区里,就容易多了。
唯独就是要占据不少的耕地面积。
刘福旺有些不乐意了:“现在修路跟搞搞工厂,占用的耕地太多,剩下的土地再修更多的路,那时候,哪里还有地种粮食?”
他怕的是政策有变化。
一旦政策有了变化,到时候反而麻烦。
“福旺哥,不能这样说。如果根据地势来把一些小块的土地改造成大田,土地面积会增加不少的。很多区域,土脚薄弱,下面都是石头,边上又是坡,没法种植。等到后面,有了工程机械,先把上面的泥土抛开,把下面一层的石谷子挖出来填补下面低的区域,最后再把泥土覆盖在上面……”
黎钰说的时候,看的是刘春来。
这个工程,会持续很长的时间,而且成本会非常高的。
投入的成本,如果仅仅只是种植粮食,不知道多少年才能收回成本。
“成本的问题不用考虑。土地是根本,因为地势的问题,咱们占据了大部分比较好的区域来修建工厂,如果整合一下,可以从这些区域把耕地面积补充回来……”
刘春来对于土地没有多少感情。
可他也知道,在几十年后,不管国内经济建设发展到了什么程度,国家直接以法律的形式来确保全国耕地面积18亿亩的红线不可逾越。
现在开始规划,那个时候,葫芦村已经发展起来,到时候符合国家政策,土地保护得好,又可以收获一波宣传,带动那个时候肯定发展起来了的旅游业。
至少,全国各地的考察团来参观学习啥的,得自己掏钱来参观。
二十年后,旅游业、高科技产业,将会是葫芦村的主业。
这才是刘春来对葫芦村的长期规划。
现在却没法说。
“对,不管多有钱,得留着足够的地,要是全国都不种粮食了,到时候咱们有钱也买不到!”刘福旺在这事情上很坚持。
工业要搞。
农业也不能丢下。
黎钰看着这父子两,倒也没反驳。
农业是根本。
“目前,每个队我们都选择了一片区域,二队的半边湾,四队的在磨盘寨下的黄柳垭,燕山寺下的毛狗洞……这样可以让你们拥有足够的工程来安置劳动力……”
黎钰指着地图几个位置说道。
整个规划上,地理位置最优越的一队那边,反而没有任何工程。
“一队那边什么都不做?虽然目前地没有收回来多少,到时候他们肯定会交回来的……”刘福旺看着自己下辖的区域,条件最好的一队居然没规划,有些不满意。
不过他的不满是针对刘春来的。
“一队跟六队那边,预留以后的工业发展用地。如果你们这边搞起来了,就可以通过县里向省里申请成立一个工业园区……”一直没有吭声的贺炎钧开口了。
“工业园区?那个好!”刘支书顿时兴奋起来了,“到时候,咱们大队的工厂,比县里还多……”
刘春来没有理会他。
黎钰这种六十年代初期的大学生,水平果然够高,眼光够长远。
尤其是贺炎钧,直接就把沿海区域的模式给搬到了这边。
集中起来,配套工程容易做,各个工厂相互配套,也利于后期的发展。
“那就这样,这个项目,我会向省规划院提出,看看能不能帮你们争取一个试点,到时候,能获得不少政策支持不说,还有一些补助。”
“黎孃,争取试点这个可以,不过能不能不宣传?”刘春来皱着眉头问黎钰。
黎钰疑惑地看着他,“别人做一点事情,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你们倒好,如果成功了,将会成为整个西南山区发展的模板……”
“我就是怕这个。一旦成了模板,到处都来考察,接待费用啥的,直接会压垮我们。”刘春来的话,让黎钰跟贺炎钧两人都神色变得怪异起来。
最终,两人还是表示了理解。
送黎钰夫妻两到县城时,刘春来去了一趟县政府,许书记还没回来。
倒是吕红涛把刘春来单独叫到了办公室,把一封举报信丢给了刘春来:“你看看这个。”
刘春来一看,顿时无语了,“我没去找他的麻烦,他倒用这事儿来整我?”
这是举报当年刘春来对郑小茜耍流*氓的。
“啪~”
吕红涛又丢了厚厚的一大摞举报信。
“不只是这事儿,承包县里的工厂,剥削工人,资产阶级走狗……”吕红涛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现在在市里,你也有不小名声了。”
刘春来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怎么说,甚至都懒得解释。
承包厂子啥的,吕红涛是知道情况的,自己绝对没有违法,不是私人办厂,所有的产业,都是集体资产,不存在什么大量雇佣工人的问题。
从这十多封举报信中,刘春来就明白,那些人打什么算盘。
估计,吕红涛手里关于自己的举报信还有更多。
“领导,你不怕有人往市里举报啊。”刘春来笑着问吕红涛,“承包工厂违规操作,这可是你跟许书记一力推动的……”
“我昨天刚从市里回来。”吕红涛一脸平静,“你再看看这个。”
随后拉开自己的办公桌抽屉,丢了一份最新到达的《人民日报》给刘春来。
中共中央发出《关于严厉打击刑事犯罪的决定》!
头版头条!
终于来了。
由于《人民日报》到达蓬县需要不短的时间,全国已经开始了好些天了。
而且还要求:从重从严,一网打尽!
蓬县更是因为之前天府机械厂事件,提前拉开了严打的序幕。
就连现在,看守所里面已经关不下了。
“领导,这事情,县里准备怎么处理?”刘春来不明白吕红涛的意思。
蓬县跟其他地方不同,不仅不会担心指标问题,甚至会超出很多。
“只是告诉你有这么一回事,你这刚起步就有人不断地诬告你,我们可不希望你犯错误,到时候这一摊子怎么办?”吕红涛一脸平静地看着刘春来,“年轻人,容易犯错误。万一你犯错了,国法面前,我跟许书记谁都保不住你……”
刘春来松了一口气。
“领导,郑建国也是当事人……”刘春来把当年的郑建国用自己闺女来陷害刘春来,以此抢走了幸福公社唯一一个工农兵大学生名额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
“许书记说他知道一点这事情,你也是受害者。要不然,公安已经开始调查了。你现在好歹也算是名人了。”吕红涛的态度,让刘春来有些琢磨不透。
不管许志强是否知道,反正这事儿,就这样了。
刘春来从吕红涛办公室出来后,琢磨了好一阵吕红涛的意思。
事情还没法找人商量。
明显有人想要整他,还不是一个人。
得杀鸡敬候了。
郑小东就是用来吓猴子的最好的鸡。
“千山跟照前怎么还没回来?”刘春来也没心思去管各个厂的新管理制度推行的如何了。
甚至都没去找杨艺询问山城那边的收音机厂技术人员什么时候到位。
刘千山跟刘照前两人出去的时间不短了。
“前两天回来了一次,郑小东之前上高中时,把几个女同学的肚子弄大了,几家人为了名声,都不敢声张……”刘九娃说道。
“果然,这一家子都不是啥好东西!他现在呢?”刘春来这段时间还真没听几人说郑小东的事儿。
没有在家,也没在公社。
甚至郑家人都没有什么动静。
刘春来一开始还以为这小子老实了,等着公社里安排工作,结果写举报信想要整自己。
当年的事情,知道的就那么些人。
最有可能的就是郑小东。
留着他给自己下绊子?
“在来龙公社一个女同学家里,那女人原来大了肚子,流了产,最后嫁了一个三十多的老实光棍,那男人跟赵天明差不多……”刘九娃说这话的时候,也是咬牙切齿。
刘春来就奇怪了,难道周围的人不议论?
当初赵天明两口子老实,加上郑建国是队长,他儿子在市里工作,郑建国一只吹嘘他儿子是市里的大领导,很多人都怕。
“那女的跟他旧情复燃了?”刘春来问道。
要是这样,还真没太大办法。
“屁的旧情复燃,之前在学校里,据说就是把人家拖到没人的地方……”
“这种人渣,留着干啥?”刘春来来了火。
不收拾这狗曰的,留着过年?
“这两天应该就有消息了……”刘九娃说道,“这事情你不用操心。”
对于郑小东这样的人,刘春来真心觉得恶心。
刘春来索性就直接回去了。
“春来,要不把收录音机厂先留在公社?”严劲松见刘春来回来,急忙跑了出来。
哪怕刘春来拒绝了好些次,他依然都不死心。
刘春来心情不好,理都没理他,直接就走了。
“去县里挨批了?”还没见过刘春来不理人的严劲松问刘九娃。
刘九娃只是苦笑了一下,随后也跟着走了。
“这狗曰的,遇到啥事情了?贺炎钧跟黎钰嫌弃他家?不对啊,那闺女还没走呢……”严劲松一头雾水,“难不成是看到婆娘娶不到?”
来龙公社。
名字非常不错。
不过,这里没有龙。
也没有来过龙。
同样也是山区,没有河流经过,条件比葫芦村都还更差。
公社距离县城76里,有一条新修没多长时间的土路。
来龙公社边缘的,距离公社十多里的地方,有一座山,叫罗家山。
罗家山的山顶上,有一座夯土为墙,茅草为顶的茅草屋。
屋里住着两口子。
男人约莫四十来岁,女人倒是年轻,二十四五,模样不算俊俏,却也周正。
平日里,男人对女人很好,甚至都不让女人干重活,只是让她做一些手面的轻巧活路。
虽然穷,夫妻两倒也过得滋润。
只是辛苦了男人,白天夜里都耕耘。
可二十多天前,一个不速之客来了后,这滋润的生活就消失了。
那个不速之客把男人脚杆打断了,天天晚上搂着男人的老婆睡不说,还把女人也打得浑身是伤。
原本家里养了两条狗,却也被这男人给吃了……
离这户人家最近的,都得一里的路。
却没人发现这一家的变故。
又一天天黑了。
吃夜饭时。
堂屋的墙壁上,一颗大部分钉进泥土墙的钉子上,挂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
“MMP,这是人吃的?天天晚上喝稀的!”郑小东一脸扭曲地看着眼前有些哆嗦的女人,“杨丹,你是不是想死了?就特么的几坨红苕,老子晚上有劲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