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情如火,动员了不过两天,毛文龙就要带领皮岛大军出征了,而且还要趁着夜色,避开后金的眼线,军港上,到处都是打着的火把或者火桶,背着行李的兵丁就像蚂蚁那样的先后爬上船去。
毛文龙倒是真心想要提携提携他那个蠢儿子了,一个胳膊肘底下夹着头盔,边往战舰那儿走去,一边还喋喋不休的教训着他。
“朝廷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以后有什么事儿,先跟你老子我打过招呼,再去做,老子帮你参谋!”
“你小子别以为当上个参将,就他娘的翅膀硬了,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再他娘的给老子捅这样的娄子,老子抽死你!”
毛珏长这么大,穿越前也二十六七了,一顿四两饭,吃过的大米没有个三吨也得有两吨了真要换成盐还不齁死您老人家?
当然,这话也只能在心头想想,毛珏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加上心头失望,一道上他都是耷拉着个脑袋,做恭顺状。
可算到了船前,伸手把头盔带上,毛文龙也停止了呵斥,却是忽然用着一种熟悉却又陌生的眼神,重重拍了拍毛珏的肩膀,声音中,头一次带了点点自豪。
“行了,知道老子的话你不听不进去,老子也不说了,不过你小子也真是长大了,那袁蛮子,花了数万石粮食,十万两雪花银去拉拢右翼蒙古,结果他连个屁都不知道,结果我家小子就能在这千里之外的东江,推算出建奴将有大动作,还是在蒙古那面入边墙,现在他袁蛮子可是手慌脚乱的紧,哈哈!还得是托老子儿子的福他才不至于掉脑袋!”
“今个冬天老子不一定回得来了!有空你多回来两趟,看看你大姨娘!她待你,可是真当亲儿子一样,至于你沈姨娘……”
说到这儿,毛文龙却是忍不住顿了一下,方才接着说道:“抽空你也去看看吧!她也不容易,身边一个侄子,还让你小子给崩了!”
说毛文龙够毒,绝对没错,他能有如今的地位,是踩着累累白骨起来的,不知道多少人被他当了垫脚石,不过老虎也有温情的时候,此时,这老汉就和个喋喋不休的父亲没什么区别,他的眼神,看的毛珏都恍惚了一下。
一时间,些许羞愧在毛珏心头升起,人家偷东西,也就偷偷钱偷偷车,不管有心无心,他却是偷了人家活生生的儿子,而且还是取而代之,如果知道了真像,这个老枭雄会被打击成什么样,毛珏不敢去想。
掩盖住眼底的异样,毛珏赶忙是一个鞠躬拜下。
“孩儿省的了!此去战场,刀剑无眼,还望父亲多多保重身体!勿要伤到寒到……”
“你小子咒我是不?”
武人特有的爽朗大笑,毛文龙又是一巴掌重重拍在了毛珏肩膀上,声音洪亮的吼道:“放心好了,你爹我这么多年,阎王爷都是躲着走的!大丈夫,别做那小女儿姿态,就这么样了,老子走了!”
真是洒脱,毛文龙昂然的大步流星踏上舰船,这一次老家伙真的一次头都没回,不过毛珏是一直鞠着躬,直到那大船开始开始在港口泻湖中,带着浪花飞驰向远方。
崇祯早年,辽东战场上最大一场战略性战役,就此拉开了帷幕。
崇祯二年十月初一,刚刚秋收过的皇太极在沈阳吹响了战号,旋即被袁崇焕极力拉拢的右翼蒙古科尔沁部,喀拉沁部,扎鲁特部,巴林部,奈曼部等十多个部落,这些部落每年领着朝廷的年赏还有粮饷,甚至边兵军饷开不出来也要保证这些蒙古人,可当辽东的强者皇太极亮出了爪牙后,这些蒙古部落是毫不犹豫的带兵杀向大明。
十月二十四日,后金八旗与蒙古骑兵于老哈和河誓师伐明,攻破长城关隘喜峰口,旋即分兵三路,浩浩荡荡向关内进发。
这个时代有了毛珏,他的信提前了两个月提醒了袁崇焕,不过第一时间没相信,袁崇焕是向右翼蒙古派出了大量的夜不收侦察兵,直到九月份,这才把事情确定下来,比历史上,袁崇焕多了一个月的准备时间,然而,这一个月却没给战局带来什么转机。
袁崇焕派遣参将谢尚政先行返回蓟镇,然而顺天知府王元雅却不领情,不允许谢尚政驻防敦化,逼其驻洪山口城,十月三十日,后金大军至,先破孤立无援的洪山口,旋即展开对遵化城的进攻。
十一月二日,第二批赶过来的辽东军团,赫赫有名的关宁铁骑在赵率教统帅下,前来支援,可这支军团却是落入了以逸待劳的后金军埋伏圈中,几乎全军覆没,总兵赵率教战死,次日,后金军全力攻城,当天城破,作死的巡抚王元雅倒是没亏名节,对着京师方向磕头之后,悬梁自尽。
敦化城的陷落简直如一盆冷水那样狠狠的浇在北直隶以及满朝文武的头上一时间京畿震动,朝廷惶惶不安,勤王的诏书向四面八方不要钱那样发了出去,又引发了第二个多米诺骨牌,正在陕西主持招抚的三边总督杨鹤手头再没了镇得住场面的军队,陕西农民军开始展露头角。
可就在这个时候,关外这本来是战场之地的铁山,却是超乎寻常的平静与安宁。
“都快!给老子快挖!”
站在山头,苏长梅跟发情的公猪那样,扯着嗓子嘶声竭力的叫嚷着。
十月末十一月初,天气已经明显冷了下来,晚上能冻得人直哆嗦,依照老人们的经验,再用不了几天,就得落雪了,抢在那儿之前,整个铁山镇再次被发动起来。
苞米地里,一群群青壮跟蝗虫那样轮着镰刀冲进去,大刀片子跟砍建奴那样,将已经快枯萎黄了的玉米从根儿斩断,然后堆在一旁,妇女们则是拿着小板凳,把苞米棒子挑拣出来,黄橙橙的苞米棒子堆满了一个个垛子。
正田中了玉米,土豆与地瓜则是尽量挑了偏僻一点的山田,挖掘这两种东西就有点费事了,这也是苏长梅为什么叫嚷的这般凄厉了,在他的喊声中,足足一千多号汉子轮起锄头在山坡上拼命地挖掘着,仿佛要把山都挖出来那样。
挖土豆还得注意,顺着根刨,连土带土豆一块挖出,不能伤了根茎,这劳动量可就大了,累的一帮子地把式也是手掌气泡,并且这玩意土了吧唧,黑不溜秋也的确没啥卖相干了一个上午,也没刨出来几亩山田,气的苏长梅是肥腮帮子直鼓。
不过这件事儿在中午来了个转机,今个是收粮食的,再加上这帮混球老出工不出力,苏长梅也没有让人再送饭过来,直接就把收上来的土豆和地瓜放在干透了的苞米杆子上烧,然后让青壮们分吃,这大冷天,烤的热乎乎的烤地瓜一掰开,里面黄呼呼的瓤立马散发着扑鼻的香味,就好像黄金那样,猛地咬一口,香甜直透心扉。
这个年代,甜味可是奢侈品,立马吃的有人连舌头都烫了,烤土豆味道虽然没有地瓜那么甜,不过也是香喷喷的,这两种来遥远美洲的宝贝,立马征服了铁山屯民的味蕾,下午一开干,这帮家伙立马跟换了发动机那样,一个个轮着锄头跟与媳妇交公粮那般积极,转眼间大山就被他们刨了个千疮百孔。
这让苏胖子也是终于松了口气。
…………
好饭不怕晚,虽然今年让建奴烧杀了一回秋收足足晚了一个来月,不过还是抢在了第一场大雪落雪前完成了收割,一副典型的东北模样在铁山镇展露了出来。
建设在堡垒外面的农家院中,一垛垛的苞米垛子堆得老高,房梁下还吊着好多大苞米棒子,那是洋妞派人教着分辨,明年作为种子的预留,房后阴凉地方,成堆成堆的地瓜土豆放在那儿阴干,挨家挨户又是呼哧呼哧的挖着地窖,准备将这些胜利的果实全都埋进去。
几把秸秆扔进炉子里,地炕立马热的烫屁股,炉钩子伸进去,将烧的滚烫的土豆子勾出来,扒拉掉灰,就这东北大酱就是一顿美味,这次收获真是惊人,比之前种麦子的收成足足多了一倍,就算是要上交一半作为军粮,也够一家老小吃一年了,这还没到过年,家家户户就开始变得喜气洋洋起来。
就连毛珏自己的餐桌都变了。
几条海杂鱼在锅底下咕嘟咕嘟不服气的扑腾着,里面还下了大豆酱,汤汁格外的浓郁,把剥了皮蒸好的土豆子都渲染的油光发亮,而且毛珏念叨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苞米面锅贴,也是在锅边上渐渐的烙黄,散发着扑鼻的清香。
苞米茬子地瓜粥,地瓜梗和猪皮糊的咸菜,吊炉土豆,豆腐,大酱,再加上这倒硬菜,离着老远,素衣这妞嘴角都流淌下了晶莹的口水,一双小手不住的搓着,而另一旁,带来这些玩意的洋妞阿德蕾娜,则是很不雅的跟着几块晶莹剔透的地瓜干叫着劲儿,累的腮帮子都疼,还吃的不亦乐乎。
饮食上,这些西方佬还真是不如中国人那般挖空心思,他们吃土豆,就是炖熟了,然后压成烂乎乎的泥,吃起来也跟吃稀泥似得,一边嚼着地瓜干,这妞一边还满是惊奇的向毛珏问着。
“少爷,呶怎么知道这么多番薯马铃薯的做法啊?明明这两样东西才传到辽东的?”
可惜,依照惯例,对着这个腮帮子塞的满满的洋妞,无精打采的毛珏又是一个白眼过去。
“问上帝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