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遇吉死了?”
一只游隼扑棱棱的落下,看着纸条上的消息,毛珏是情不自禁的默念出了声来,旋即重重的摇了摇头。
虽然即便自己不去暗中输送物资,周遇吉依旧会死战到底,可毕竟这一次是自己暗中出手,让他这个铮铮铁骨的忠臣做了自己宝座下垫脚的白骨,毛珏还是心里很不舒服的。
然而仅仅是不舒服而已,而且周遇吉这么死在战场,好歹圆了他忠烈之名,如果让他活着,自己染指大位的时候,说不定还得像曹操杀荀那样想办法除掉他,到时候无论如何也得给他灌上一头污名了,为了东江的大业,他必须死!
“传信给宋献策,如果有机会,就去宁武关,收敛一下周遇吉,如果没有机会,那就算了!”
“知道了!”
随着阿德蕾娜轻轻的答应声音,那团情报旋即就被毛珏团成了纸团,扔进了火盆中。
枭雄之道,哪个不是踩着别人的累累白骨爬上起的?
…………
宁武关破,大同率先投降,紧接着宣府总兵王承胤也是战战兢兢的上了降表,李自成大军一路顺着大明九边血脉就像是剧毒那样,直冲向帝国的心脏,沿途,却是再也没有可阻挡他脚步的关卡了。
然而和历史上不同的是,这一次姜镶主动带兵攻打了周遇吉后背,借机,李自成干脆把他和王承胤的宣府兵也一并编入了大军中以补充损失,没有将这两支北方重要的军事力量留在原地,九边是彻底变得空虚,偌大的北方,全部军事力量无不是直奔京师而来,为了即将到来的旷世大战。
这头宁远城毛珏的游隼才刚刚出发,那头大同城外的土默川上,却是十几只游隼先后从关内呼啸盘旋着飞了过来。
“宋大人!大同来报,李闯军过,留贼首过天星张天琳部驻守,兵马三千!”
“宋大人,娘子关来报,李闯大军尾队已过,留贼首老当家熊向春驻守,兵力一千!”
“报!宣府来报,李闯大军已出宣府,直逼居庸关!贼首虎大力部两千驻守!”
“报……”
随着一生生传令兵的汇报声,挂在地图上代表闯军的黑色旗帜也是被一根根踢掉,仅仅换上了根牙签插着,当居庸关被李闯攻破,监军太监杜勋,游击将军谢素福投降的消息传来,刚忽悠了大同总兵的假道士宋大头明显是舒了口气,旋即嘴角一勾,轻快的拍了拍巴掌。
“该走的都走差不多了,文将军,到咱们收玉米的时候了!”
“文将军,有仗打了,怎么还这幅无精打采的模样?”
他这个文官加外交大臣忙的跟孙子那样,另一头掌管第一军的文孟却是跟黛玉那般,一手托着香腮……,额,满是小麻子的马脸,呆呆愣愣的看着帐篷外面,宋献策足足嚷了两声,他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他这圆溜溜的大脑袋,文孟是忍不住把牢骚给发了出来。
“宋大人,您说咱老文怎么就得罪辽王了吗?上次关外天下之战,咱打的配角!这次真他娘的天下之战了,咱还打配角!都说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咱老马咋就成了外甥不爱了?”
的确,上一次前线与皇太极清军主力缠斗时候,第一军铁山兵团被毛珏打发的先在东江收玉米,收完玉米之后旅游那样接管了空虚的开原铁岭城,打的一点意思都没有,这次更无语,各军在宁远山海关磨刀霍霍的时候,他又被打发草原吃风来了。
还以为这货害了相思病,看上哪个蒙古娘们舍不得了,听着这货没好气的幽幽怨怨抱怨一大圈,宋献策是无语的一拍大腿。
“文爷!你这还姥姥不亲外甥不爱呢?辽王就够向着你了,十个军镇,有孔有德刘兴祚那样辽东老将,有孙传庭洪承畴这样曾经的朝廷大员,他就派您独当一面,别的军队还在关外蹲着,山西河北几千里让你纵横,你要不愿意干,写封信回去,有的是人拍马过来愿意干,咱老宋帮您上个折子?”
什么叫贱人就是矫情!看宋献策作势真抽纸了,这文孟又慌了,连跑带颠把他手头的黑色封皮信本子给抢下来,一张老脸笑的跟老菊花那样,陪着笑脸哼哼着。
“这不老文就是牢骚两句,一切还要以辽王大业为重吗?出发!这就出发!”
“来人,备马,吹军号!兔崽子们!屁股别长毛了,跟着老子动起来!”
咋咋呼呼,这货已经一溜小跑出了门去,看的宋献策是禁不住好笑的直摇头,不过仅仅片刻,他的情绪也跟着变得激动起来,重新把视线落回了放在桌子上的沙盘上。
“好大一个圈儿啊!”
凄厉的牛角号声呦呦响起,曾经输于土默特蒙古,最高统治地的归化城中,数以万计的辽军将士却是翻身上马,足足五万人拉着大炮打马向前,在个马脸汉子的吆喝声中,迅速汇聚成了巨大的黑色箭头,不可阻挡的直奔的关内而去。
新一轮城头变幻大王旗,将在这关外之地上演出来。
…………
另一头,关内,远比文孟那支偏师浩瀚得多的滚滚洪流,也在急促的向着东方行进着,最后一道居庸关破,眼前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碍李自成进军的关卡据点了,骑在战马上,身后的红披风被劲风吹得烈烈飞起,他的一支独眼儿是阴狠而得意的看着麾下大军通过居庸关狭窄的关口,旋即进入燕京附近的大平原中。
三月二十七,闯军抵达昌平。
不过历史就是这么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照比与曾经的宁武关,这一次周遇吉率领着部下足足多抵抗了十一天,这十一天,也让大明王朝的命运稍稍做了改变被当做救命稻草的关宁军,到了!
密密麻麻的旗帜自内城阜成门一直排列到广宁门,关宁军并没有据城池而守,而是直接列阵城外,明军的防御阵地就犹如一个个括号那样,步兵挖掘出一段壕沟,把大炮矗立在其中,两边则是全副盔甲,森然的辽东铁骑,吴三桂的主力驻扎于此,他的大军被分成了五个部分,虎视眈眈的直面着李自成主力。
唐通的蓟镇兵马八千余人驻守相对偏向于战场之外的广宁门,至于纸面上的三十万京营,则分布各个城墙之上,驻守着其余九门,指望他们下去与闯军野战,实在是有点不现实。
这还是李自成第一次抵达京师城外,后军驻扎在昌平,他是忍不住亲自率领先锋军直抵京师城下。
这个时代,真是没有那座城池比京师还要庞大,还要壮观,城下吴三桂威风凛凛的关宁军直接被他忽视了,展现在他那支独眼中的,是一片壮观的城市海,密密麻麻的城下居镇延绵不绝,虽然略显破旧却是整齐威武的城墙自北而南,几乎看不到边界。
许久,这个暴民首领方才感慨的吐出一口气来,满是贪婪的摇了摇头。
“这才是大丈夫该居有的宏图伟业啊!”
说来也巧,第一天闯军来袭,一向是居于深宫的崇祯皇帝也是忍不住登上城头,向着西北眺望。
不过这次皇对皇是没碰撞出什么火花来,毕竟双方都是几十万大军,甚至李自成与崇祯的位置相隔了四五里地,俩人根本就没看到对方。
然而相比于李自成的豪情壮志,这位大明末帝却是感觉到了一股子迷茫来,前些天关宁军到时候的踌躇满志,胜券在握犹如春阳融雪那样,消失殆尽,李自成眼里是无尽的城,他眼里则是无尽的贼兵,密密麻麻的大顺旗帜劈天盖地,哪怕仅仅是个前军,也有十多万之众,自北方而南二十余里,同样看不到劲头。
“皇上!皇上!”
看着崇祯的手都止不住剧烈的哆嗦起来,伴当的上朝太监王承恩是忍不住在身边急促的呼唤起来,可崇祯依旧没有回过头来,二十激动的浑身发抖,不可置信的惊怒叫嚷着。
“朕自登基以来,宵衣旰食,每时每刻兢兢业业,就是怕耽搁了祖宗留下来的江山!朕如此勤勉了!可为什么?为什么天下都要群起而反朕?”
听着崇祯的咆哮,王承恩哑口无言,不仅仅他,首辅大学士魏藻德,次辅李健泰,内阁方岳贡,范景文等一系列重臣也是情不自禁的低下头来。
可是魏藻德几个的嘴角却是情不自禁勾起了冷笑来。
有一种忙活,叫做瞎忙活!瞎忙活,有时候还不如不忙活!先在想来,先帝天启皇帝天天在宫里忙着木匠活忙的不亦乐乎,天下由魏忠贤来把持,那时候起码国库充盈,边军不乱,需要银子时候,魏公公也抓的上来,哪像这位主忙活了一大顿,最后朝廷连百万两军饷都拿不出来,最后还得靠着朝臣的捐赠来度过这个难关!
不过这个冷笑也仅仅是一瞬间,看着地平线上仿佛数不胜数的闯军,忧虑同样在这些位极人臣脸上浮现出来,事到如今,他们又如何保住自己的特权和荣华富贵呢?
…………
李自成抵达时候已经是时近黄昏,这场皇对皇在太阳的愈发偏西情况下,也是短暂的结束了,越来越多的闯军抵达了京师郊外,随着天色变黑,仿佛能和天上繁星拼数的营火闪烁着在京畿旷野中,而崇祯皇帝则也是匆匆回了宫。
办公的位置又被崇祯帝换了个位置,换在了临福殿,只不过这个吉祥的名字也没给帝国带来几分安稳,那坟墓一般的死寂,沉重的压力依旧压着每一个人抬不起头来。
许久,崇祯方才艰难的抬起头来,沉闷的问道。
“明日,闯贼即将攻城,诸位先生,可有何破敌之策?”
“陛下,请调辽兵吧!”
忠臣永远是忠臣,尽管上一次南迁之议已经成为了朝廷公敌,可李明睿依旧是不顾自身的站了出来,重重的磕头在地。
“先唐安史之乱,朝廷势穷,以两都财富子女换回纥兵平乱,败安史叛军,保大唐一百五十年基业,今闯贼兵临京师,社稷危机,保我大明江山方为要务,臣认为,当趁闯贼兵未围死,遣壮士携长平公主突围,至辽东接亲,以亲婿之谊,朝廷大义,还有辽王父之性命,邀辽王入关,退闯贼之兵,以保我大明社稷!”
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大明朝可爱的内阁群臣们,还没忘了党争,没等李明睿说完,魏藻德已经是勃然作色的站了出来,跪在中庭。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这不就是和亲吗?我大明怏怏天朝,怎能向一叛臣贼子低头?”
“陛下,朝廷此举颜面何在啊!”
“正该如此,一但让那毛贼入关,同等与汉之董卓入京啊!陛下,当斩李明睿!”
稀里哗啦,一大群大臣跪在地上,又是脑袋朝地,屁股朝天磕着头,这一幕,却是让崇祯感觉一股恶心的气息自下而上翻出来。
干脆沉默的站起,他是厌恶的摆了摆手。
“众卿家退下吧!”
真是末路晚景,眼看着皇帝都是转身而去,那些重臣面面相觑,也没了相互争夺的心思,可就在这功夫,殿外,王承恩又是急促的小跑进来,对着殿上重重的跪了下来。
“陛下,杜勋回来了!”
杜勋是居庸关监军太监,自两日前居庸关下,就没了他的消息,他回来,起码能带回点敌情,本来已经心灰意懒的崇祯情不自禁又坐了回来,伸手招呼了下。
“让他进来吧!”
毕竟是宫里人,杜勋着回宫也迅捷,甚至王承恩还带了点喜气,回头就把他领进了殿门,可是到了这朝堂上,看着注视着自己的皇帝与满朝大臣,这太监杜勋那表情却是忽然变得尴尬了起来。
“杜勋,还不赶紧拜见陛下?”
有些惊奇的看着他呆立在那儿,语气急促的几分,王承恩的焦虑的在后面小声提醒着。
这一句话似乎终于也逼得杜勋没有退路了那样,一咬牙,这太监竟然还是没跪,反而在袖子里掏出了一卷黄娟布来。
“咱家杜勋,奉大顺皇帝之命,奉上国书一枚,致大明皇帝!”
“你,你竟然投靠了闯贼!!!”
就算是满朝文武不相信,不可靠,可至少崇祯皇帝还没怀疑过身边的家奴亲信太监们,而杜勋这一连串冰冷冷的词语字句,却仿佛一盆寒冰刺骨的冷水当头浇在他头上,满是震怒,他是手臂哆嗦着,不可置信的豁然站起,指着杜勋的鼻子。
也终于耐不住压力,这变节的太监也终于扑腾一下重重跪在了地上,把那卷国书捧在头上,哆嗦着分辨道。
“陛下,老奴这也是没办法!老奴这也是为了陛下好啊!”
“为了朕好!”
怒极,崇祯反倒有点气乐了,神经质那样怪诞的笑了几声,他又是厉声指着杜勋的鼻子。
“好,你这狗奴才给朕说说,你又是怎么为了朕好的?”
哆嗦如筛糠,杜勋又一次急促的把那黄娟布打开,声音发颤的嘀咕起来,然而,听着那娟布内容,魏藻德一系列大臣的神色,却是情不自禁的变得动容起来。
还有这……,这好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