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兵法云:不知己而不知彼,没战必怠!
松平信纲自以为研究透了对面的毛珏,也研究透了自己麾下的板仓重昌,可事实证明,他哪个也没研究透,当少了一多半的德川家徽被送回长崎军营的时候,这老鬼子也是绝望的差不点没直接来个跪地剖腹割肚皮。
一万多德川家的精锐三河军团几乎全军覆没不说,还带来了个更加恶劣的消息,两万余东海倭寇海盗汇入了天草时贞的天主教一揆中。
还真是值得讽刺,被毛珏拿来当做借口的就是倭寇,到头来,倭寇居然作为了毛珏的杀手锏,重头戏,在背后捅了幕府重重的一刀,十万大军毛珏一口吃不下,借着自己一个疏忽大意,先啃下他一万。
本来仅仅处于危机的局势,开始向崩溃发展了。
“总大将,这,这怎么办啊?”
“板仓重昌丧师辱国,罪当切腹!”
不得不佩服,论悍勇,这板仓重昌的确是幕府麾下数一数二的大将了,上午遭到了火攻埋伏,下午又带着残兵与突然出现在海上的东海群盗整整搏杀了一个下午,这厮居然活着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千来个残兵败将。
只不过勇猛也有个尽头,身上插了十多只箭,还中了几枪,回到长崎大营之后板仓重昌是直接让人抬进来了的,此时正趴在席子上也不知道死了没有。
大明的书生士大夫遇到事儿先不管如何解决,先推卸责任互相攻讦一番再说,这倭人的大名,家臣们也没强到哪儿去,这时候不想着怎么突围,先是互相攻击,闹得一个中军都是吵吵嚷嚷的犹如市场一般,听的松平信纲更是头大几分。
“八嘎!”
还真是贱,一声火冒三丈的大骂,屋子里十来个大名还有麾下亲信家老一起闭上了嘴,一双眼睛通红,这位幕府的伊豆智囊平时那副温文尔雅消失的一干二净,咬人的狗那样颤抖着腮帮子咆哮着。
“仗还没输呢!我军还有数万石的粮食,九州之乱的核心就是这些远来的唐寇,只要灭了他们,一揆还有浪人就是刀上之肉,传本将军令,明日辰时,全军出动,与唐寇决一死战,争取两日击溃唐寇明人,回军平叛!”
“哈依!”
一大群老鬼子连滚带爬被撵出了中军,,就连半死不活的板仓重昌都被抬走了,帐篷内又剩下了松平信纲一个人,刚刚压抑不住的愤怒再一次爆发出来,忽然又是一声八嘎,从刀鞘里拔出武士刀,御三家的人杰像个疯子那样挥刀照着桌子就砍了过去。
爽快的咔嚓一声,桌子一份两半,上面乱七八糟的文椟毛笔散乱了一地,跟着这些东西一起散落的,还有这位德川智囊的战心,一系列变故,他已经冷静不下来了。
…………
但这个人的确够果断的,知道翻盘点在哪儿就丝毫没有迟疑,仅仅第二天一大早,九万多倭军再此拉开了战线,以藩为单位,黑压压的武士蜂蛹的奔出军营,汇聚成六个大方阵,在呼喊中发起进攻。
“来的还真够及时的!”
人以上万,没边没沿,更何况九万多大军,四舍五入就是好几个亿了,清晨的朝阳照过去,数不胜数的兵刃倒映出简直如刀山一般的寒光,昨个傍晚才回来,惊醒后跟着自己麾下出营瞭敌,看着铺天盖地那样密集的脚步,就算毛珏都是有些眼晕的揉了揉额角。
“他要犹豫个两三天,就算诸葛在世都翻不了盘,昨日败军,今日既不计后果发动猛攻,这松平信纲真是个人才!”
“将爷,那我们如何应战?”
别看倭人铺天盖地,几个东江铁义镇的傻缺非但一点儿畏惧都没有,反倒一个个还扒拉着手指头,算计着今个能斩多少首级,回去又能换多少军功,眼巴巴的,耿仲明这厮还兴奋巴巴的抱拳请战,看得毛珏却是一口气憋得两眼乌黑。
“应你妹的战啊!老子就这点家底儿!谁他娘的跟这个帮小鬼子硬拼?传老子军令,三军后撤,撤回土城!”
“可,将爷,咱出城不就是和这些小鬼子拼个你死我活吗?”
还是不甘心,庞大海这货在那儿眼巴巴的问着,这回毛珏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
“庞将军勇气可加!给你二十人给大军断后,第二团,给老子撤!”
头都没回,毛珏直接朝后走了,在那儿还发愣了好一会儿,眼看着一个个混球拍着自己肩膀,同情的张望两眼之后也是大摇大摆跟着自己家将爷向土城退去,耿仲明这厮还大言不惭要帮自己照顾新娶的小妾云云,几秒钟之后,庞大海终于悲催的醒过神来。
“将爷!小的……,小的不敢了……”
…………
刚刚还是说玩笑话,可断后转眼又成了个世实,这次算得上毛珏的指挥失误了,没想到倭兵来的如此果断,用来装逼炫富的明亮帐篷这时候又成了累赘,这头还没等拆营完毕,对方已经杀到鹿寨壕沟边上了。
庞大海和耿仲明是一起被派到后边成为了殿后卫队,不过好歹不是派二十人来,而是第二团全团留下,刚刚还蔫吧的庞大海一团在手,似乎又变成了活老虎那样。
“射击!”
“发爷!”
作为火器部队,到了那儿都是挖壕沟的,站在鹿寨壕沟后面,对着蜂拥而上的倭人武士群,明军燧发枪手毫不犹豫的抠响了扳机,对面人太多了,甚至不用瞄准了,只要在射程之内就不愁打不到人,炒豆子般密集的枪声中,整齐的倭兵方阵立马就如同暴露在冰雹中的玻璃那样,飞快的裂出一个个尖锐的断茬,中弹的武士争相恐后匍匐在地。
可火铳居然还是威胁最小的一个,毛珏这厮出城纯粹是为了装逼,给松平信纲压力,让他不敢大军后撤去平叛,压根他就没想过去和九州幕府官军在这片小平原上拼命,整个军阵前,毛珏又是埋满了密密麻麻的地雷,这冲进一百来米,当初諏訪神军遭遇到的地火雷狱,这些幕府正兵也算是尝到了,这头举着长枪刚开始发动冲锋,脚底下就是一声巨响,两三个地雷一起被踩爆,足足几十个倭兵被气浪掀翻,鲜血绚烂的挥洒下来。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就像地绽莲花那样,美丽而残酷,就算是已经做好准备不记代价发起进攻的幕府大军也是抗不住这种代价,督军的岛津家,锅岛家,黑田家老中不得不急促的下令停军,再一次把挥舞着三四米长的长鞭手调到了军阵最前面。
啪~轰隆~啪~轰隆~
这这种笨办法对付土地雷效果还真不错,除了偶尔有挨得太近,被炸个断手断脚之外,挡在前方道路上的地雷一个又一个被无意义的排掉,毛珏大营还是缓缓的被这些数量占据绝对优势的倭兵给夺了下来,只不过这个功夫,毛珏早就带着部队打包开溜了,毛线都没给他留下一根。
加上李朝“精锐”,熊津雇佣兵团,九千多人马在土城下壕沟里列起了三叠阵,三排寒光森森的刺刀向外列着,头上,近战肉搏一般,射击却也照样训练有素的后备兵也把密密麻麻的火器压上,九十多门大小火炮一字排开,刚刚还被撵的有点狼狈的胖大海这会儿是完全回过了血来,站在壕沟头上,吐着唾沫跳着脚,跟泼妇骂街似得啥埋汰往外骂着什么。
“小鬼子!你们不追着大爷屁股闻味闻的挺急吗?大爷我就在这儿了,有能耐你们来啊!我叉叉你三大爷个腿儿!那个来和大爷我大战三百回合啊!”
追过了毛珏的大营,听着庞大海这货的破口大骂,二百米距离外,倭兵却是再一次停住了步伐。
就这么一道低矮的土墙,浅浅的壕沟,却是幕府军挥之不去的梦魇,两次了,就在这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土墙面前,什么九州第一剑豪,东南第一弓取不知道倒下了多少,那低矮的墙头仿佛永远不可能触碰到那样,再强悍的武士,一颗子弹穿胸而过,也得永远的躺在那儿。
可没停留多久,后面凌乱的脚步声中,纪州大弓手组成的督战队又是占据了整个的军阵后方,寒光闪闪的箭头秒着自己人的后脑勺起来,黑田,锅岛,细川,水野,有马,岛津等各家的领军旗本武士家臣同样被松平信纲给圈了起来。
“诸位,刚刚本大将得到了个消息,松浦浪人们与岛原一揆汇合之后,并没有向长崎城支援过来,而是向东北进发,刚刚在中午唐津藩富冈城被攻破!”
“各家主力皆聚集在此!如果大军被眼前的唐寇缠在这里,九州如何?不需要本将细说吧!”
这一番话,让几个九州大名全都忍不住重重咽了口口水。
为了援助锅岛藩,几乎全九州的主要兵力都聚集在了这里,十几家大名都是精锐齐出,余下藩里的都是些老弱残兵,不然岛原藩如何这么快被攻破?
哪怕昨天,这些九州大名都没有像如今这般切肤之痛,本来据说岛原一揆就有三万之众,加上松浦水贼众,东海海盗众不下五万,这股力量,估计九州最强的岛津家都抵挡不住,想着这股力量犹如秋风扫落叶那样扫过整个九州,没个旗本武士火都烧到了嗓子眼儿。
接下来几分钟,这些高级武士几乎全部散布到了战场第一线,尤其是担当前锋的萨摩藩岛津久章。
一把武士刀高举,这家伙犹如疯子那样踹着他那匹挫马在军前狂奔着。
“总大将有军报!岛原一揆已经直奔北九州而去,大家的禄天家役全都在这些叛逆畜生的蹄下,想要保住岛津家,就必须击败了眼前这些唐寇!”
“岛津家的男人们,保卫乡党,就在今天!给我冲,杀光这些唐贼!把他们的头颅系在马下,然后再回头将那些海寇斩尽杀绝!冲啊!”
没什么比家更重要了,松平信纲这一席话,的确犹如一针鸡血那样狠狠捅进了每个武士的血管,在密集的几乎把心跳撑破般战鼓的擂打之下,呼的一声,倭军前锋就像是绝口那样,数不清的武士高举着长枪,铁炮,轮着武士刀,悍不畏死的发起了新的冲锋。
“你大爷的!真来了啊!”
惊愕中,一屁股直接从壕沟上跌了回去,庞大海那吨位,土城似乎都摇晃了两下,可就算是面对疯了那样的倭军,也丝毫没有动摇东江铁义军的士气丝毫,倭人是热血沸腾的野兽,铁义军则仿佛一架没有血肉的机器,在各自团长官的喝令下,一个个团毫无感情的从壕沟斜坡上露出了头。
两边海岸,分为了两支的东江舰队亦是开始窝成了那个死亡圆环,最外沿的帆船侧舷,铁链子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一门门黝黑的铸铁重炮凶残的探出了它沉重的脑袋。
要是靠着手头这点军队硬拼,毛珏是打不过,可在他的主场上和他硬拼?毛珏还真不怵谁,也是嘹亮的战号与战鼓响彻了整个土城,狰狞的一抹鼻子,亲手扛着大纛,毛珏是疯狂的狞笑着。
“狗急跳墙?今个本将就把你最后一股希望彻底抹杀!开炮!”
墙头的大炮先开始了轰鸣,紧跟着火枪也开火了,改制过后不管口径还是枪管都扩大了一圈,东江铁义军的燧发枪射程已经打到了一百五十米,这次是一万把火枪齐射,天空中瞬间被蒸腾的火药白烟所弥漫,暴风雨那样的打击之下,还在疯狂冲锋的各藩武士犹如撞到一面无形的墙,噼里啪啦的生意中第一二三四排几乎是一起扑倒,拖着几乎被轰烂了的半边身子,一个岛津旗本踉跄的拼命向前几步,还是颓然的载倒在地。
另一头,马蜂那样榴霰弹轰在了锅岛家的主阵,把一副大弥陀马印几乎被飞溅的鲜血所彻底浸染。
冲过硝烟,踩着尸骸,后面的武士也是举着刀呐喊着奔跑着,城头,同样冰冷的命令执行着,第二排燧发枪手沉稳的走上前来,哗啦的声音中再一次把枪口树下,朝前,几十米内,第二次杀戮巅峰,莲花那样绽放着。
几乎是拼尽全力,拖着一路血痕,才冲到了这壕沟面前,一条胳膊都没了,左手拿刀,岛津家的剑豪声音嘶哑,瞳孔中却燃烧着星星点点的希望,冲下了斜坡,可仅仅一秒后,他的希望就瞬间陨灭,那森然的刺刀犹如机器般整齐而机械的扎出,手头代表着武士骄傲的军刀被轻而易举磕飞,紧接着冰冷的钢铁扎进胸膛,整个人居然都被甩了出去。
几乎一排前排的陨灭,对于机器那样的铁义军,仅仅代表着一个战术动作。
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