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雪里与霁霄飞在云上, 头顶星河闪烁, 脚下云海翻涌。
因为两人身高差异,孟雪里高举“光阴百代”, 姿势稚气又有些滑稽,但他觉得自己很酷。以前霁霄带他飞,不需借力外物,乘风而行,腾云驾雾。现在轮到他驾驭霁霄留下的法器,照顾霁霄之子。恩义略偿, 一切都是完满的轮回。这一刻, 一定是自己妖生、人生中的高光时刻。
霁霄在他身后, 双手扶着他的腰,两人身形紧贴, 好像合打一把伞。
孟雪里腰肢柔韧, 看上去不盈一握,似长春峰池塘水面纤弱、娉婷的荷花梗,被锦鲤甩尾轻撞, 就要颤颤发抖,真正握在手中时, 却能感受到衣料包裹下流畅的肌理线条, 还有充盈、饱满的力量。
霁霄环握禁锢着这样一段腰身,没有心神荡漾、欲念丛生,已算是正气浩然。
可惜孟雪里不放过他,浑然无觉地微微转头, 问道:“你刚才说,如果破开此界屏障,就能摸到星星?你相信白日飞升真的存在,不是传说?”
柔韧腰肢在手中轻晃摆动,热气吹在耳畔,暖流般直往耳蜗里钻,好像春风偏要吹拂不解风情的朽木,令其开花结果。霁霄耳垂泛红,闭了闭眼。
“不是传说。”霁霄睁开眼,声音还算平稳,只是略比平日低沉,“以后我带你飞升。”
“是我带你。我快突破了,你想不到吧?”漫天星河在上,孟雪里畅想未来,等自己查清霁霄之死,养大霁霄之子,还要完成霁霄遗愿。做人当做霁霄,上最高的天,潜最深的海,打破屏障,探究此界之外,未知、无穷的一切。
霁霄扶他腰肢的双手微微用力,沉声道:“别动,别说了。”
霁霄无奈地想,上次怀中揽着孟雪里,乘“光阴百代”飞行,两人身体紧贴,却不觉如何异常,但现在不一样。
腰间手掌的热度透过衣料传来,孟雪里终于察觉不妥:“你心跳好快,你在害怕?怕我把你扔下去?”
霁霄:“……”
孟雪里以为洞悉徒弟弱点:“你以后不敬霁霄,我就在你耳边大声念你自己写的文章,如果不敬为师,再敢说什么胡话,我就带你飞。这就是我们长春峰的规矩。”
“听你的。”霁霄哭笑不得,低头俯瞰:“……我们到了。”
孟雪里向下张望,云雾后,中央城的巨大天井若隐若现。他放慢飞行速度,缓缓下降:“不吓唬你了,其实习惯就好。我有个老朋友,飞得比这还快。刚带我上天的时候,我也吃了不少苦头。”
霁霄:“哦?”
“他横冲直撞,疾停疾转,有几次把我甩下去,又俯冲下来接我。我张嘴想说没关系摔不死,结果吐了他一头一脸哈哈哈哈。”
霁霄:“那是什么样的朋友?”他想,应该是那只脾气暴躁,容貌艳丽的孔雀妖。自己假死不久,便胆大包天潜进长春峰,喝自己的茶,吃自己的点心,逗自己的锦鲤,诱拐自己的道侣。
孟雪里却以为他不知道:“损友呗,优点是特别讲义气。缺点是喜欢捉弄人,尤其爱捉弄不懂事的小孩,现在已经改了很多。至于长相,就长……”
话未说完,沉沉夜幕下,一道蓝绿光芒掠过,光中掺杂一丝粉橘色,浮华明艳,如流星拖曳长尾。
孟雪里傻怔怔看着流光:“就长,这样。”
“雀先明!孔雀!”孟雪里反应过来,操控巨大“竹蜻蜓”疾驰而去。
霁霄扶上“光阴百代”,与他手掌交叠,帮他控制方向:“当心些。”
孟雪里心想不可能,秘境这么邪乎,说谁来谁吗。
山河拱卫间,秘境中心地带是一片莽莽平原,废弃已久的宫殿建筑群坐落其上,被称为中央城。
四野无人,孟雪里与霁霄降落在城外,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没有轰然一声巨响,地上砸出大坑。
孟雪里:“你看见了吗?不是我眼花吧。”
霁霄拉着他穿林绕石:“在这边。”
行至小河畔,水声淙淙,忽然迎面窜出一道人影:“雪里,你在找我?”
树叶漏下的月光照亮那人面容,孟雪里蹙眉:“怎么是你?你队友呢?”
荆荻笑着走上前:“他们先走了,我留下找你。人生何处不相逢,咱俩真是有缘千里来相见。”
霁霄心知肚明,静静看着,也不拦他。
孟雪里笑了笑:“有缘?下辈子也没有。”
“霁霄有,我为什么没有,我比霁霄差在哪里?”
孟雪里眼珠滴溜溜转,深情道:“他可是‘人间无敌’霁霄真人,我十六岁的时候喜欢过他,还怎么喜欢别人?”
霁霄没忍住,笑了。就算知道小道侣在说假话骗人,他还是想笑。
荆荻又问:“那你到底是喜欢霁霄,还是喜欢‘人间无敌’这个身份?等我以后超凡入圣,做了天下第一,你是不是就来喜欢我?”
孟雪里冷笑两声,挥掌拍他脑袋:“喜欢你个头,死孔雀!”
‘荆荻’一怔,大笑道:“哈哈哈哈哈你怎么看出来的,没意思!”
雀先明形貌迅速变化,五官变得轻浮美艳,显出本来面目。
孟雪里转向肖停云,有点紧张地介绍:“这就是我朋友。一只……呃,孔雀。”
霁霄点点头。师兄胡肆对妖的偏见,并没影响霁霄。
“这是我大徒弟,肖停云。”孟雪里问雀先明:“你怎么来了?”
雀先明不答,犹在打量霁霄。谁也无法忽视这样的人,非因形貌,而是气质矛盾,简单立在那里,说不清是渊渟岳峙,还是和光同尘。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些天孟雪里与霁霄朝夕相处,不觉不觉关系愈发亲近。但雀先明方才看见,肖停云拉着孟雪里的手,便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说不清的奇怪、暧昧。还是说人间师徒,都是如此?
雀先明:“你……”
霁霄道忽道:“你们许久不见,先聊聊吧。”说罢独自向深林走去,为两妖让出空间。
孟雪里:“你别走远啊,中央城危险,有事就喊我!”
雀先明不屑地看着他:“你是当师父,还是当护崽母鸡?”
孟雪里提起“光阴百代”,望着滚滚河水,似在寻觅、挑选什么。
雀先明:“我来的路上,听说如果不出意外,你现在的积分就是大比魁首,‘初空无涯’要归你了。”
“那当然,我道侣的东西,我一样也不能放过。”孟雪里一枪扎进河里,挑起一条肥鱼,水花四溅。
雀先明被他溅了一身水,跳起来骂道:“我看你就是穷惯了,一身穷酸气!”
孟雪里见到老朋友,旧日脾气也上来些。从这方面看,胡肆说他装无害装纯良,倒也没冤枉他。
孟雪里:“穷?‘亨通聚源’去过吗?你不知道我道侣多有钱!金山银山万里江山,几生几世花不完!”
雀先明:“呸呸!不要脸!”
雀先明看了眼肖停云背影:“你这大徒弟,奇奇怪怪的,跟你二徒弟完全不一样。”
孟雪里奇道:“小虞你也见过了?”
“我忘了你在秘境,还去寒山长春峰找你。上次扮你道童,差点坏事,这次就想换个人扮,正好遇见你二徒弟下山,就扮成他呗。寒山那论法堂小弟子,还真挺可爱,我用虞绮疏的相貌逗他们,等他们看见真的虞绮疏回来……哈哈哈!”
孟雪里不赞同地摇头:“你捉弄弱小,当心惹下因果,渡劫时遭雷劈。”
雀先明不耐烦地摆手:“知道知道,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早都改了好不好?”
他虽然喜欢捉弄人,却只有一次险些害人性命,自那之后,他被孟雪里教导因果循环,收敛了许多。
两百多年过去,雀先明早已忘记旧事,依稀只记得那个小孩姓胡。
孟雪里长|枪一收,明晃晃的枪尖串着两条肥美鳜鱼,他递上前去:“给,别扯那些没用的。”
雀先明警惕地看着他:“你干嘛?我早就不吃生肉了。”
“我也不吃,所以借你妖火烤熟。”
雀先明震惊于他理所当然的态度:“我一口妖火焚山烧河,你让我帮你烤鱼?!”
“不是帮我。”孟雪里抬抬下巴,向林间望月的人影示意:“你看那边,那是我大徒弟,好看吧?”
雀先明不屑地嘲讽:“你像只炫耀金蛋的母鸡!可惜这金蛋还不是自己生的。”
“我是他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要是他爹你就是他叔!孩子辛苦一天,等着吃呢,你这当小叔的不表现一下?快点快点。”
雀先明:“不可能,这是对妖火的侮辱,就是对我的侮辱、对孔雀一族的侮辱!”
“停云,过来吃鱼!”孟雪里喊道。
半盏茶后。
“真香。”雀先明说,“你真不吃啊?”
三人围坐河畔。肥鱼穿在树枝上,被妖火烤出来,犹带清新木香。一口咬下,外酥里嫩,微微流油。
孟雪里摇头,献宝一样捧给霁霄:“停云,你吃。”
霁霄伸手接过树枝,想喂他一口,被孟雪里侧头避开。
孟雪里磕着松子,问雀先明:“对了,你怎么扮成荆荻的样子?你见过他?”
雀先明连皮带骨啃着烤鱼,漫不经心道:“见过呀,路上遇见的,离这儿不远。不知道做了什么恶事,被人吊起来打。如果没救过来,可能就死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雪里:星空、未来、飞升……
霁霄:日貂、日貂、日貂……
哭了
写的有点卡 粗长遥遥无期 今晚更得早点 捋捋大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