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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的长子朱高炽与次子朱高煦奉父命进京奔丧来了。
当李修远得到这消息时。他正在乾清宫里进午膳。
朱高炽是朱棣的长子,也就是历史上永乐之后的‘仁宣之治’中的仁宗,生于1378年,于洪武二十八年(1395年)立为燕王世子,永乐二十二年(1424)登基,于洪熙元年(1425)五月暴死,在位仅十月,终年47岁。
可以,朱高炽其实也算是个有悲剧的皇帝,在位时间如同昙花一现。朱高炽生性端重沉静,言行识度,喜好读书。他的儒雅与仁爱深得皇祖朱元璋的喜爱。但有讽刺的却是他虽深得朱元璋喜爱,却一直不为一生嗜武的朱棣所喜。朱棣在册封太子之前,甚至还想废长立幼,若不是解缙一句‘好圣孙’,可能朱高炽想要登上皇位,难度更大。
但他在靖难之役中却是留下了辉煌耀眼的一笔,以万人之军成功地阻挡了建文帝朱允炆的大将李景隆的5o万大军,保住了北京城。这一战役对整个靖难都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为燕王朱棣保证了北平后方的稳定。
在此期间,建文帝朱语文曾遣书信给朱高炽。许以封王,争取朱高炽归顺朝廷。朱高炽接到书信之后看也没看,原封未动地送到成祖面前,使建文帝的反间计失败。
至于朱高煦,李修远倒是认为反间他的机会比较大。此人无心读书,终日骑射嬉戏,言行放荡,为人又极其凶悍,且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做皇帝,仁宗朱高炽登位后,还动了叛乱。最终以失败告终。
听到昌盛传来朱高炽与朱高煦进京的消息时,李修远不由笑了笑。他知道这是朱棣在利用自己的两个儿子奔丧之机,试探朝廷对各地藩王的态度。
毕竟新皇虽已登基两月,朝廷却迟迟没有任何关于诸藩王的政策。这让朱棣有些不安,而他自己本人没有皇帝诏命又不能私自回京,就只能派自己的儿子做开路先锋了。
不过现在朱棣大概已经后悔这么做了吧。李修远心中暗想。
“宣魏国公徐辉祖进宫。”李修远进罢午膳,回到东暖阁里,考虑一番之后,对昌盛道。
“是。”昌盛自是不明白为何皇帝在听到燕王二子进京的消息后一直笑而不语,领了皇帝口谕便出宫找魏国公徐辉祖去了。
当年徐辉祖曾对建文帝:高煦为人凶悍,将来必为朝廷大患,宜留京师,严加管束。建文帝就叫徐辉祖对他严加管教。他不仅不听管教,还偷了徐辉祖一匹良马,渡江离开京师,沿途吏民稍有接待不周。辄加以杀害,到了涿州,又杀死驿丞,受到朝臣的谴责。
那么现在的自己又该对他们采取什么政策?昌盛离开之后,李修远就一直皱眉考虑这个问题。
白白放他们走,李修远自然是不愿意的,既然朱棣主动把他们送到京师来,自己若是不好好利用他们二人做人质,那就未免太对不起朱棣了。但一旦扣留了他们两个,虽会让朱棣有所忌惮,但同时势必也会引起朱棣的警惕和猜疑。而且以燕王朱棣的心性,李修远可不敢保证他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帝王霸业而舍弃自己的两个亲生骨肉。
“看来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李修远一手抵着下巴,在东暖阁中不断来回踱步。
“启禀陛下,魏国公已在殿外候旨。”不知过了多久,昌盛回来禀报。
“传。”李修远头。
“微臣徐辉祖叩见陛下,躬请圣安。”一个人影随昌盛进了东暖阁,见到皇帝正立于房中,连忙跪地行礼。
“圣躬安。国公快快请起。”李修远一见那人的模样,就知此人正是明初开国名将徐达之子,当今魏国公徐辉祖,于是连忙道。
**。这徐辉祖乃是徐达之子,又是国公爷,在军中担任职务虽不算很高,但名望却相当大,而且在历史上对朱允炆的帮助相当大;论私,徐辉祖为燕王朱棣的大舅子,是朱允炆的长辈。现在不是朝堂之上,按照朱元璋的规定,李修远本应行家人礼才对。
“谢陛下。”徐辉祖恭声谢了恩,才从地上爬起。
待徐辉祖起身后,李修远细细打量了一下,顿时心生惭愧。这徐辉祖年方三十,长八尺五寸(相当于后世身高2.83米),长得面如冠玉,英姿非凡,可谓英俊潇洒风度翩翩。
他跪在地上时,李修远尚无多大感觉,待他站起,李修远就立即相形见拙,无论是相貌还是身高,二人相差甚远。
好好的长这么高这么帅干什么。李修远心中很是郁闷,一时有些失神。不管是谁,看到比自己长的又高又帅的人,心里不郁闷才怪。而且自己还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徐辉祖一个臣子在外形上就压了自己一头,不免让李修远觉得有怪怪的。
“咳咳。多日不见,国公风采更甚往昔了啊。坐吧。”李修远轻咳两声,神色自然的转身回到龙椅上,示意徐辉祖坐下。
“陛下盛誉。微臣实不敢受之。”徐辉祖谢恩落座,听到皇帝的赞誉,连忙不着痕迹的谦虚道。
“你也不必自谦,朕识人的目光还是不差的。句心里话,朕都有些自愧不如啊。”见徐辉祖神色自若,毫无其余臣子那般胆怯,李修远心中不由又高看了他一眼。
“微臣惭愧。陛下怀瑾握瑜明德惟馨,雄韬伟略更是冠古绝今,实乃万民效仿之人主。微臣萤火之光,怎敢与陛下日月之辉相较。”徐辉祖起身躬躯,高声赞道。
“朕脸皮厚些,就受了你这奉承之词吧。呵呵。”徐辉祖谈吐不凡,不负才气过人之名,一身气度更是远非常人可比,果然不愧是名将之后。李修远心中暗自赞叹,脸上微微一笑,坦然接受了徐辉祖的赞誉。
“陛下此言差矣。”李修远虽然自称厚着脸皮受了这些赞誉,徐辉祖却是神色一正,一本正经的道,“陛下厚德载物,垂拱九州,恩泽万民,补天浴日。功标青史,当为盖世之明君。微臣所言,字字真诚,出自肺腑,怎能是奉承之词呢。”
“你啊你,还真是拿你没办法。”李修远没想到徐辉祖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随手拈来这么多赞誉之词,不由大为错愕,愣了愣,才失声笑道,尔后神色一敛,表情严肃道。“罢了,朕也不与你争辩。今日召你前来,实是有事与你相商。”
“为陛下分忧,份属臣子本份。”徐辉祖也脸色凝重的道。
“你可知你那外孙已经进京了么?”李修远眼神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昌盛,昌盛见状,知道皇帝与国公有大事相商,便立即会意,乖巧的退出了东暖阁。
“陛下恕罪,微臣尚未接到消息。”徐辉祖神情讶异的看了皇帝一眼,知道皇帝所言非虚,顿时眉头一皱,低声告罪道。
徐辉祖本就聪明过人,一听皇帝问起自己外孙进京之事,立刻就知这其中定有猫腻。皇帝虽然未曾找过他过削藩的事,但他早在皇帝尚未登基之时,就已知道诸王拥兵自重,必为皇帝所顾忌。朱棣此时派儿子进京,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徐辉祖知道此事可大可,万不能有丝毫差错,眼角余光心翼翼的观察着皇帝的脸色变化,却见皇帝面色如常,无从猜度其内心所想,心知此次当真是失态严重矣。而且自己的妹妹偏生又是那燕王朱棣的王妃,若燕王真有谋逆造反之心,自己可就难脱干系了。不过还好,自己方才已向皇帝明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外孙进京的事。
“微臣斗胆一问,我那外孙不知是高炽还是高煦?”徐辉祖沉思片刻,心念急转,心谨慎的询问道。
“皆是。”李修远缓缓的道。
“啊。”徐辉祖心神一震,失声惊呼一声,没想到这朱棣真是舍得下本钱,居然连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愿意同时一起派到京师来,“莫非他们二人是为了奔丧而来?”徐辉祖在惊讶之后,脑中急转,很快便想到了他们此次进京的借口。也只有这个借口,他们才能名正言顺的进京。
“朕还未召见他们。”李修远双目微眯,仔细观察着徐辉祖的一举一动。见他神色有些不安,便知徐辉祖已大抵猜中自己此次召他前来的目的,于是温和一笑道,“不知徐爱卿有何想法?”
“微臣……微臣……”皇帝态度不明,却如此问,徐辉祖不禁有些失了方寸,支支吾吾的不知该怎么回答。当年胡惟庸与蓝玉的叛逆案,朱元璋就整整杀了数万人,可谓伏尸千里,血流成河,国人无不胆战心惊。若是今次燕王朱棣也要谋反,那自己和整个家族很可能也都会牵连其中,徐辉祖心中不免有些惊慌失措。
“朕赦你无罪,但无妨。”对于徐辉祖的忐忑,李修远自然明白,因此用手指轻轻敲着桌案,别有深意的道,“令尊忠孝节义,赤心报国,为我大明楷模,徐爱卿当如斯也。今日东暖阁,你我君臣一席,无可不言,言无不尽。无论对错,朕都赦你无罪。但若有隐瞒,你当知该如何自处。”
“谢陛下隆恩,微臣谨遵圣意,绝不敢有所隐瞒。”徐辉祖得了皇帝的暗示,心下大宽,又恢复了先前的从容不迫,但燕王怎么都是皇帝的叔叔,徐氏一族虽与皇室是亲家,终究属于外戚,不管燕王是否真的要造反,起码这谋逆造反之名,绝不该由自己嘴巴里出来,祸从口出的道理,徐辉祖清楚的很,因此在心中斟酌一番后,才开口道。
“太祖高皇帝驾崩,遗嘱诸藩王不得进京吊唁,今燕王令二子进京奔丧,恪守君臣孝义之道,当为天下人之楷模。微臣以为,陛下可下旨宣召各地藩王世子皆进京奔丧,以示天子家门之忠孝,亦可彰显陛下万天之仁。”
“此外,臣虽久居京城,但也偶赴北平看望臣妹及外孙,对二外孙高炽与高煦悉知甚深。世子(只有藩王的长子方可称为世子,需要皇帝册封)高炽生性沉稳,喜好读书,然北平终属边境,教学有所限;郡王高煦不喜读书,言行放荡,且醉心骑射嬉戏,性格凶悍,恐有失国体。燕王、宁王等各藩王奉守九边,尽忠职守,鞠躬尽瘁,恐无法悉心教导诸王子。微臣陋见,陛下当循太祖之制,召诸王子至京师学习,授以孔孟之学及礼仪之道,宽解诸王后顾之忧,以慰诸王之心。此臣一家之言,愿陛下察之。”
徐辉祖一边整理脑子里的思路,一边挑拣着合适的字眼,滔滔不绝的道,然后便一言不,心翼翼的观察着皇帝的反应。
听完徐辉祖的话后,李修远不得不在心中感叹一声,这家伙真是狡猾的可以。虽然自己已跟他过知无不言,均赦其无罪,但徐辉祖即使贵为国公,终属臣子之列。所谓伴君如伴虎,在皇帝没有明确表明态度之前,臣子心中自然都会有万般顾忌,唯恐一言不慎,便招来祸端。
不过徐辉祖虽然只字不提燕王可能造反之事,并还连连称赞了燕王几句,但实际上他已隐晦表明了自己对燕王此次派王子进京的看法,而且他所提出的‘陋见’在李修远看来根本就不陋,甚至是妙计也不为过:皇帝先诏告天下褒奖燕王及其余诸王奉守九边之功,然后以诸藩王鞠躬尽瘁守卫边疆而无法悉心教导诸王子为由,把各地藩王的王子全部聚集到京师来,使自己能够堂而皇之的将他们当作控制诸藩王的人质。
如此一来,燕王猜忌之心应该会减少不少,即便还有猜忌,但因皇帝一视同仁,他就算是想找借口都找不到,更不敢轻举妄动。
“此议甚佳,正合朕意。”李修远似笑非笑的看着徐辉祖,意味深长的道,“徐爱卿赤胆忠心,当为满朝文武之楷模。”
皇帝终于有了定论,心脏一直提着嗓子眼的徐辉祖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借着跪地谢恩的机会,偷偷拭去额上的汗珠,同时亦现,不知何时,自己前胸后背竟皆已被汗水浸透。
伴君如伴虎啊!徐辉祖心中苦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