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恕罪,奴婢不敢。”吴亮忙躬身请罪,给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让皇帝给他下旨意让他开口啊,当下神情有些扭捏的道,“陛下,朝中大臣们都已在奉天门外等候多时了。”
这话原不该他这个做奴婢能的,总让人有种他要怪责皇帝的意思,但皇帝对他恩重如山,他自是不希望皇帝的英明形象在大臣们眼中受损,因此犹豫了一下,他还是鼓足勇气如是开口道。
“呃,原来是这回事啊。呵呵,这有什么不敢的。来这倒是朕的不对了。”李修远失声笑道,“走吧,今天是新年第一次朝会,可不能让大臣们以为朕这几天玩的忘了正事。”李修远洗漱完毕,在宫女们的服侍下穿戴好衣服,当即一摆手就率先往门外走去。
“陛下,早膳已经备好了,您还是先用早膳吧。”吴亮见皇帝居然不打算吃饭去参加朝会,连忙劝道。
“不必了,朕肚子也不算太饿。龙辇也不用了吧,新岁第一次朝会,走走路也不错,不仅能锻炼筋骨,还能散散心,省的朕将来变成五体不勤的废柴。”李修远摇摇头阻止了吴亮的动作,边走边道。
“可是陛下……”吴亮还想规矩不能乱,礼仪不可免,哪知皇帝却兀自昂首挺胸的走着,好似压根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心里不由有些发苦,暗暗叹了口气,只得连忙跟上。
虽皇帝为人平易近人又亲切,平时多不拘泥于礼数规矩,但身为皇帝,一些礼数规矩总是不可少的,否则很容易影响皇帝在他人眼中的形象。奈何皇帝个性独特,执拗要依自己的方式行事,他这个做奴婢的还能怎样。
尤其是明天就是皇帝正式登基的大典,一切都筹备的无比隆重盛大,满朝文武上至一品大臣,下至七品官,无不谨慎微,唯恐出现差错,就连宫中都女和内侍们也紧张兮兮的,如今皇帝在大殿前夕轻车简从去上朝,自己大抵可能又得被大臣们指责没尽到服侍皇帝的责任了吧。
其实正月十六是建文元年的第一次朝会,大臣们都是第一天到各自衙门办公,从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压下来的公事相当多,且还来不及处理,因此早朝之上,大臣们基本都没什么事需要汇禀,所以朝会上李修远和大臣们商议的事基本都是有关于明天的登基大典,诸如钦天监关于天象的观测吉凶,宗人府关于全国各地藩王的进献和祝贺以及表忠,还有各衙门的筹备事宜等等。
这是李修远第一次正式登基,对于其中的细节也基本不知,所以他也需要通过大臣们的嘴来摸索研究一下自己这个皇帝究竟需要注意哪些具体细节,免得到时候出纰漏丢人。
繁琐的新年第一次早朝事宜终于在日上正中之时结束,李修远回宫之前让吴亮把吏部尚书侯泰、翰林学士黄子澄、兵部侍郎齐泰、兵部侍郎平安、侍讲学士方孝孺、礼部尚书陈迪、反贪局局长卓敬、魏国公徐辉祖等人传到了宫中。
洪武年已过,即代表着建文新政的时代到来,李修远这个主角自是需要对整个王朝进行重新规划和安排,而首当其冲的,便是如何解决各地藩王的问题,尤其是远在北平手握重兵的燕王朱棣。
一直以来,李修远都妄图用兵不血刃的和平方式解决朱棣,但随着当皇帝的时日越久,李修远虽未与朱棣见过面,但从关于他的相关记载资料中,李修远发现,想要让一个踌躇满志热衷权利野心不的野心家放弃他心中一直追求的**梦想,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就好比想要让一个守财奴变成广散钱财的慈善家,让沉迷赌博的赌徒戒赌一样,无异于痴人梦。
所以李修远打算不再浪费时间和朱棣周旋,而采取雷霆手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削夺了朱棣的兵权,将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
只不过这个计划该如何实施,又该派谁去施行,才是关键中的关键,李修远可不想重蹈历史上建文帝朱允炆当年的杯具覆辙。
“各地藩王有何举动?”李修远吃罢午膳,坐在东暖阁中,轻轻抿了一口茶,向坐在下首的黄子澄等人问道。
“回陛下,诸位王爷都已在近几日之内将进献的贺礼送达京城了。”陈迪率先回答道,然后迟疑了一下接着,“燕王爷也派人送了贺礼。另外还有一封密函呈给陛下。”陈迪着从长袍衣袖中取出一封密封着的密信递给皇帝。
“恐怕和他的那两个儿子有关吧。”李修远摇着头失笑,接过密函拆开,将信中内容浏览大致浏览了一下,果然是关于他那两个儿子的,王妃突然病重,念子心切,朱棣请求皇帝,希望皇帝能够让他的儿子回到北平探望照顾一下家中老母,期望对王妃的病情有所帮助。
李修远将信中内容完整念了一遍,卓敬和侯泰两人脸上率先露出会心的微笑,其余众人随之也哑然失笑,唯有魏国公徐辉祖一人面无表情的坐着,谁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徐爱卿,不若这次就由你带着你那外甥去北平看望一下王妃吧。”李修远瞅了徐辉祖一眼,忽然开口道。
“啊?”徐辉祖显然正在走神,陡然闻言,不由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反问道,待话音一落,他才始觉自己失态,连忙正襟危坐,双眼却一眨不眨的望着皇帝。
其余大臣听到皇帝要让徐辉祖带朱高煦回北平,也忍不住一脸惊异的看着皇帝,不明白皇帝此话何意。
“万千想法,均不若一次实际行动。因而朕此次命徐爱卿前往北平,乃是身兼重任。”李修远收起微笑,从龙椅上站起,走到窗边,神情严肃的道,“削除藩王之患,朕势在必行。同室操戈,相煎何急。一直以来,朕始终本着以德治天下、以礼教天下之心,故而始终未曾削藩,只因朕心中执着的血浓于水的骨肉之情。时至今日,形势已不容朕再优柔寡断。尤其朕登基大典已近,只待明日朕以皇太孙之名正式继承大统,朕将开始实行属于朕的建文新政。”
到这,李修远顿了顿,转首望着全神贯注倾听自己话的众位大臣,凛然道:“在场众位爱卿皆是朕之左膀右臂,朝廷之栋梁之材,故朕也不隐瞒尔等。建文新政必将触及各方势力利益,上至各地藩王、满朝文武,下至士绅富豪。乃至于皇室,也无可避免,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总而言之,只待明日一过,新政一出,我大明王朝势必掀起轩然大*。”
皇帝此话一出,众人尽皆哗然色变,个个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之意,然而众人却无一人敢开口。
只因若真依皇帝所言,建文新政将触及如此之多阶层的利益,从而引起大明王朝的惊涛骇浪,甚至完全有可能引起内乱或战争。到时无论新政实施的最终命运如何,在场之中,也绝无一人能承担的起这份责任和使命。
只是究竟是什么样的新政会具有这么大的威力,竟能够同时触及这么多阶层的利益?众人心中不禁对这所谓的建文新政暗自猜测不已。
洪武三十一年六月之后,在场众人均亲眼目睹了新皇的杀伐果断和英明睿智,以及集聚各种才能于一身的天纵之资。
曾几何时,在满朝文武乃至平民百姓之中,有关于新皇的被赋予了神秘色彩的各种传言广为流传。世人无不对新皇敬畏如神明,有那么一段时间,满朝文武甚至心惊胆颤,谨慎行事,唯恐稍有不慎,就会引来天子雷霆之怒。
可是谁也没想到,在今天的东暖阁里,即将名正言顺继承大统的皇帝却突然抛出了这么一枚惊天地雷,愣谁一时之间也没法彻底消化。
“所谓新政,即是指朕从明日起将在国内实行的各种新的政策,洪武年间残留下来的历史问题需要解决,陈腐的旧体制需要改变,新的人才需要培养。也就是,朕要对我大明王朝目前的局势进行一番大刀阔斧的改革,去除糟粕,继承精华,再加以发展。”
“时刻谨记朕的这句话:弱国无外交,落后就要挨打。在场众卿皆是饱读诗书之才,自当明白此话之意。当年北宋‘王安石变法’失败,北宋走向没落,宋徽宗与宋钦宗两代皇帝因无能,最终被关外金国俘虏,留下了“靖康之变”的莫大耻辱,一代王朝就此灭亡。由此可知,一个国家要想变得强大,黎民百姓要想过上富足的生活,国家就绝不能固步自封。唯有与时俱进,革旧出新,不断向前,居安思危,才是一个国家能保持长治久安,立于不败之地的基本。”
李修远铿锵有力的声音在东暖阁中不断回荡,煞是漏*澎湃,可是接着,李修远却喟然长叹一声,“奈何来容易做来难,高皇帝以其雄才伟略,一统江山,创下丰功伟业,实乃一代雄主,其遗风及坚持的理想自当该由朕来继承和发扬。但众卿皆知,各地诸王皆是朕之叔辈,其中颇有不服朕继承大统者,尤以燕王为甚。若朕执意施行新政,引起多方不满,他势必会混水摸鱼,从中得利,甚至为了觊觎朕之皇位而不顾黎民百姓死活强起内战,彼时定将生灵涂炭。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皆是朕的子民啊,朕何以忍心让朕的子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李修远长长的呼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脸上一片哀伤之色,却是不再接着下去。
以上这些辞,其实可以都是废话,因为李修远方才热血沸腾慷慨激昂所发表出的言论,来去,都没出皇帝究竟想干什么,但偏偏他所有的言论都直指一个目的:削藩。且在场众人对于皇帝的目的更是心知肚明。
虽然是废话,李修远却不得不。这就是官场,哪怕是皇帝,有时候也必须要表现的极为虚伪。因为皇帝的权利再大,在‘忠孝’两字面前有时也不得不低头。尤其对于想要流芳百世的皇帝来,更是如此。
所谓师出要有名,便是这个道理。
李修远虽然是皇帝,但总归来,都是全国各地藩王的侄子,在‘德’和‘礼’两字上来,他不能随意伤害自己的叔叔辈,否则定然会留下‘不孝’的骂名。最为重要的是,如今无论是燕王还是宁王,都没有任何反叛的迹象,李修远没有抓到他们的把柄,想要对付他们两个,就需要一个合理的名义。
当然了,李修远刚才所的也不都是无的放矢,其中他就有顺势给在场众位大臣洗脑的目的。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想要将施行新政的难度降低,李修远就需要在新政施行之前,大肆为自己的新政制造有利舆论,先让全国上至满朝文武,下至贩夫走卒都先接触并了解自己的新政,然后就会产生一批比较有远见的有才之士拥护自己的新政,到时他再施行起新政来,即便有保守的旧势力抵制新政,他也有足够的人马和筹码进行抗衡,甚至压制。
且其中关于改革的那一部分,更是李修远话内容之中的重中之重。如果他连这些大臣们都不能服,他还谈什么改革,什么新政。到时即便自己的旨意传了下去,下面中央朝廷和地方各个衙门也会变着法子的阳奉阴违,新政也就只是一纸只有其名而无其实的空文罢了。
正是鉴于这些理由,李修远希望通过让他们与自己朝夕相处,诚心相谈,利用自己的思想引导他们,尽量让他们的思维变得更加开阔,而不再只是局限于‘大明乃至高无上的天朝上国’这一错误认识。
“陛下所言,实乃亘古不变之理。”一生清廉又极具才能的卓敬在略微思考后,瞥了一眼坐在身边的众人,率先开口道,“纵观历朝历代,凡英主明君,所施之政,无不上鉴于史,毙弊陈利,革旧出新,去腐朽而留精华;凡无能昏君,则安逸yin乐,固守自我,停步不前,终至王朝灭亡。陛下天纵圣明,虽则太祖高皇帝雄才伟略,治国有方,始创洪武太平。然则所谓因材施教,因地制宜。凡事皆需因外力之变而变,无论君王治国之道,或臣子为臣之道亦是如此。今日陛下有此圣言,意欲图造太平盛世,臣等自当誓死相随。陛下但有所命,臣等纵万死义不容辞。”
“好,有卓爱卿这一席话,朕心甚慰,果真不愧为我大明之忠臣。”李修远赞赏的望了卓敬一眼,满脸笑容的赞道,眼神却从其余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画虎画皮难画骨,李修远虽然知道这些人对自己都是忠心的,但他为了谨慎起见,他仍需要再试探他们一番。
不要把所有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句话虽然表面意思浅显,却蕴含着相当深刻的道理。李修远作为统治一个国家的皇帝,无论做什么事,自然也都需要有两手准备。对这些臣子的忠心,当然也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免得到时候阴沟里翻船。无论历史上还是大明之后的数百年时间,李修远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的丰功伟业都是毁在自以为对自己十分忠诚的亲信身上的吗?来这也是帝王心术必修的内容,随着当皇帝的时日越久,李修远渐渐的也掌握了这门课。
“陛下所言甚是。虽我大明如今日益富庶,百姓安居乐业。然则居安思危,外有北元余孽,关外游牧,南有安南,内有诸王虎视眈眈,如此观之,我大明目前可谓局势堪危。若陛下再起新政,引起人乱政,恐新政将颇费一番周折。然则,为陛下分忧,乃臣子本份。若陛下决心已定,臣等身为臣子,自无置身事外之理,只需陛下一言之命,臣等无所不从。”徐辉祖似不经意的扫了卓敬一眼,紧随其后附和道。
都卓敬不仅清廉,而且才能卓绝,魏国公徐辉祖深以为然。适才众人都在权衡利弊斟酌考虑,他卓敬在向皇帝表示忠诚和支持之时,却故意把众人一起拉下水,如此一来,即便他人心中有所顾忌,也不得不同意皇帝的意见。
至于他自己,则是不知燕王信中所是否属实,但无论真假,他也迫切希望能够到北平一趟,一来是看望一下自己的亲妹妹,二来也是希望能够劝劝妹妹回京,免得到时被牵连。
“陛下,所谓杀鸡儆猴。既然燕王有不臣之心,为绝后患,还是及早削藩才是。如此一来,陛下明日登基继承大统之后,恰可借此震慑群臣,让心有他念之人断了想法。至于北元余孽及安南边境,只需先派兵戍守,料来那些宵之徒也不敢贸然冒犯我天朝。”兵部侍郎平安见皇帝和徐辉祖等人都不明,个个都墨迹的跟妇道人家似得,他索性直接把皇帝的意思白了,让他们避无可避。
“哦?那不知平爱卿有何两策,既能解除内患,又能避免失态扩张?”平安的话正中李修远心意,但他却不表露出来,反而明知故问的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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