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血,红妆素素。山舞银蛇,原驰蜻象。
群山的折叠,恰如凝固了的海里的波涛,犀利潇洒;湖泊上徜徉的波纹在夕阳余晖的笼罩下,浑似一盆熊熊燃烧的火焰,明澈绮丽;山林间偶尔飞掠而起的鸟的身影和那锐破云空的悄鸣,仿若山水画上睛的一笔,诠释动与静的真谛。
“嗤!”
一声尖锐的刺耳声好似油从热锅里飞溅时集的声响,打破了黄昏下北平郊外香山的宁静。
“驾,驾”一阵中气十足的浑厚声音自稀稀落落的红林间传来,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阵“得嘞得嘞,的马蹄声,然后只见旷野与树林的交界地带,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一匹汗血宝马上,以利箭般的度噌的一声自林中飞跃而出,踩着空气自空过滑掠而过。
紧接着,又有十几匹好马彼此不甘落后的从林间冲出来,杂乱的马蹄声仿佛闷雷炸响般震耳欲聋。当高大雄壮的身影驻马而停,仰远眺着天边美丽的晚要,一直紧随其后的十几匹马也悄然放慢度心翼翼的缓缓停在为马匹之后,唯恐惊扰了为之人的安静。
“快,快,快,抓住猎物一阵急促的催促声从山林间不断传出,接着便可看见一群手里拿着红白两种旗子的士兵自山林中飞奔向旷野的个个方向。
“找到了,找到了跑到西面远处的一名士兵举起手中的红色旗一边向众人摇摆,一边在口中大声叫着,只是风太大,将他的声音吹散成天地间不可闻的旋律。慌里慌张四处寻找着什么的众人们,虽然听不见那名士兵叫喊的声音,却看到了他手中挥舞着的红色旗子,原本兴奋的神情都立即变得一片沮丧。
如果仔细看,便会现不断从山林间飞奔而出的士兵们手上都拿着一红一百两面旗子。这红白旗子分别代表一种意思,一般是在狩猎场上才会使用。当寻找猎物的士兵手里举起红色旗子时,表示狩猎之人射中猎物,并已经寻到了猎物,举起白棋,则表示狩猎之人没射中或者是射中猎物,但却被跑了。
“王爷雄风更甚从前了为之人左侧的马匹上坐着一名身披红色袈裟,一身浩然正气,眉宇之中却若隐若现着几分杀伐之气,下巴留着长长白色胡须的老和尚,赫然正是后世大名鼎鼎的永乐奇才道衍和尚。
“大师倒是越来越慈眉善目了。”为之人一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用洪亮的声音回答道。
“阿弥陀佛,王爷话逾来逾风趣矣道衍和尚单手作了一礼,一手抚着颌下胡须,笑容满面的道。
“哈哈,朱某武人一咋”怎会与风趣挂上钩。”为之人大笑。策马走到悬崖边,看似浑浊实则精光闪烁的双眸炯炯有神的居高眺望着山脚下不远处巍峨壮观的北平城,英气十足的粗狂脸庞上隐隐闪现出自豪之色。
“谈笑间指江山,方为盖世之雄,王爷雄才伟略,岂能自谦为武人。”道衍和尚也拉了拉缰绳缓步行至那王爷一侧,沉声道。
“江山,不易得啊被称为王爷的人沉默半晌,慨然叹了口气,幽幽道。
“易与不易只一字之差罢了。以王爷之才,本当为人主,万不可妄自菲薄道衍和尚微微一笑,神色坦然悠闲的道。
“非是妄自菲薄,实是一字之差谬之千里。如今皇帝之名如日中天,天下称颂。朱某仅占北平一地。孰优孰劣,一目了然。成败之数无从可知也。”夕阳的余辉洒落在王爷网毅的脸庞上,一阵萧瑟的秋风吹过,卷起遍地红叶,掀着衣角咧咧作响,英姿飒爽的燕王朱林低头俯视着北平城外缓缓流过的河水,眉毛粗浓的眉间浮起几分忧虑之色。
“不举,不成;举,则五五之数。王爷戎马一生,威震寰宇。北元余孽莫不闻之胆寒。新皇之名虽一日盛一日,终究不过一楞头青儿,空有其名而无其实,犹若塔高而地基不固,稍一侵蚀,便可轻而易举毁之。王爷千万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才是道衍的音调不高,语气也似乎有些飘忽,但不知为何,却总给人一种不得不心悦诚服的感觉。
“如今两儿已被皇帝困局京师,本王实不知该如何自处。不知大师能否指一二朱林转头望着身着一袭红色袈裟的道衍,沉声询问道。
“百善孝为先。新皇既以孝称天下,王爷也自可以孝召二子还……道衍双眼轻轻合上,两手合十,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浮起一抹笑意。
“大师意思是”朱抹脸上闪过几分疑惑之色,犹不确定的望着闭目沉思的道衍反问道。
“正是如欺。道衍的眼睛仍然紧闭,却好似能看到朱株脸上疑惑的表情般,微微颌道。
“哈哈。好!大师此计甚妙了肯宝回答,眉头一展。愁绪力时烟消云散,朗声入术曰六
“不,王爷此言差矣。”道衍沉思片方后,却又突然摇头道。
“大师此话何意?”朱猪本以为解决了将自家两个儿子救出京师的冉题,没想到道衍眨眼间却又否决了这个提议,让他有些错愕。
“所谓天地君亲师。侍君之道犹在亲之前,王爷既能称病召二子还,新皇当然也可称病留二子于京师。是以此计虽佳,却需防范新皇假以同样的借口。”“以那儿之智,又怎会窥破大师之计。恐怕大师多虑了。”朱林摇摇头,脸上一片嘲讽之色,“那儿怯懦无能,本王若要强行召回。谅他也不敢横加阻拦。”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以贫僧之见,昔日皇太孙与当今新皇,似是而非,为人行事皆有所变化,沉稳老练,杀伐果断,浑然不似初生牛犊。单从江南嘉兴一案中动用军队捉拿僧道两教徒众便可窥其一。《天工开物》集大家之所成,功造社稷。造福苍生,若非学究天人。亦难编撰。以新皇二十之龄却能编出此书,其智不可觑。贫僧虽不信新皇有此大才,但不排除他身旁有能人谋士辅助。然无论前后者,皆是王爷举兵功成之绊脚石。王爷当除之。”
道衍蓦然睁开双眼,浑浊的双眼中流露出一丝忧虑,缓缓道。
“嗯,大师所言甚是。”朱林收敛起脸上的嘲讽之色,默然半晌,神色凝重的望着远方,“本王亦有所感。即位前后,那儿像是忽然完全变了个人似得,行事如狂风暴雨。犀利无比。又不知怎的,竟有了未卜先知的鬼神莫测之能。预测出了各地天灾,震惊天下,连北平之中亦有传言。本王苦思数月,仍旧猜不透其中缘由。不知大师能否指迷津?”
“贫僧也极为讶异此事。只是贫僧未曾亲眼见过新皇,无法凭空猜测。”到未卜先知那件事,道衍的眉头立时深深的皱在了一起。
这件事是他迄今为止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为了此事,他还特意询问过自己的至交好友即著名相士袁烈,但袁棋却始终笑而不语。不久之后袁棋忽然请辞,没有留下任何理由,搞的道衍和朱捷纳闷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临行前,袁拱曾私底下留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斗转星移。
道衍苦思冥想良久,始终无法猜透其中意思所在。新皇未卜先知一事也就此不了了之,成了燕王朱林与道衍心头的一根肉刺,怎么拔也拔不掉。
“此事着实诡异至极。奈何廷玉袁棋的字不曾就此事与贫僧,贫僧实不敢妄言。”道衍一脸纠结模样的道。
“罢了。大师无需自责。本王既已决定起事,不管前面是荆棘丛生还是平坦大道,本王都要闯上一闯。且若那儿真能未卜先知。只怕早就削了本王的藩,夺了军权。岂会任由本王呆在安之若素的呆在北平?”燕王摆摆手,示意道衍无需自责,慷慨激昂的道,“本王筹备已久,断无就此息宁之理。只不过仅靠本王一人之力,恐难有所作为,当加快进度联络其余藩王,许以重利才是。只是本王的这些弟弟们个个狡猾无比,又怕担干系,若不心走漏了风声,则危及本王,不得不万分心谨慎啊。”
“周王朱榻与本王一母同胞,当可联盟;代王朱桂所行多为不法,被削为庶民只是时日早晚之事;辽王封地荆州,熟习军旅,屡树军功,若能结盟,助本王一臂之力。则大有可为;谷王朱惹年少有为,将来必担当重任。至于宁王”朱猪将自己的几个弟弟都一一分析了一遍,到宁王时却顿了顿,抬眼看了看道衍,然后才接着道“宁王朱权野心勃勃,阴险狡诈,城府颇深,若本王与他相商,许以重利或许可联盟,却不得不防他在背后捅上一刀。此亦为本王最为担忧之事。”
“王爷所言甚是。
联盟一事虽势在必行,却不能不慎重以待。如今新皇未曾有削藩之举,其余诸王怕是不肯轻易配合起事,联盟一事当缓上一缓。”道衍头赞同道。
“呵。既然那儿无削藩之举,那就我们主动出击,迫使其削藩便是。”朱林忽然轻笑一声,意味深长的道。
“看来王爷胸中已有应对之计矣。”道衍与朱猪相视一眼,也微微笑道。
“报!”
就在两人相谈甚欢之时,突然远处一匹快马急急向两人的方向奔来,待到近前之时,那名俊卒从快马上翻身而下,单膝跪在地上,气喘吁吁的禀报道:“启禀王爷,皇上圣旨到。”
“圣旨?”朱林与道衍二人闻言,不由一愣,皱着眉头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