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功庆猜测的的确没错。
赵直、赵 南北、乐鸣强、唐正宇等人就在不远处看着这场战斗。
但赵直并没有出手的打算,要是登过荒凉阁的王玄月连一个六境武夫都解决不了,那么他就不是王玄月了。
六境剑修可杀敌百丈,武夫虽然没能翻江倒海,但却也能在小小的通天河上兴风作浪。
很快随着数道凌厉而刁钻的剑气席卷而来,赵功庆心里再无轻视之心。
这场战斗他越打越难受,越打越心惊。
随着他身上出现几道不轻不浅的剑伤,他终于发觉他的对手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五境剑修,简直可以用妖孽来形容。
渔河市毕竟不是普通的地方,王玄月不想这场战斗拖得太久。
佛光闪烁,一招画地为牢瞬间出现在赵功庆身前。
赵功庆怔了怔,显然没有想到这名五境剑修竟然还通晓佛门神通。
他怒喝一声真元流动,双拳迅速挥舞,拳出如雨,竟是砸出了一片很好看的流星雨。
流星雨撞在佛光上,佛光中竟然诞生出了无数的符咒。
赫然是道家生生不息的法门。
赵功庆蹙了蹙眉头,瞳孔微微一缩心中大骇,心想:这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能够同时通晓佛道两门的神通,并且能配合的如此天衣无缝,天下之人,有几人能够做得到?
就在这时候,一声清冽的剑鸣响起。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杀意。
好像神仙落入此间,都要被一剑杀之。
赵功庆微微有些失神,他忽然发觉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空气中的剑意正在不断进入他的体内,如同小蚕一般吞噬他体内的真元,使他体内的真元正在迅速枯竭。
一只小蚕并不可怕,就如同鱼饮河水。
但他体内何止一只小蚕,可是成千上万之数。
他体内浑厚的真元,正在以肉眼可见之势迅速消减,眼看片刻功夫就要见底。
真元见底,再强大的修士也与普通人无异。
赵功庆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放眼六座天下,什么功法可以做到如此可怖的吞噬敌人的真
元。
唯有当年神剑无敌那惊神剑诀。
鬼神皆惊,何况一个区区六境武夫。
密集的剑意如小蚕一般在赵功庆灵海之内,吞噬的还不仅是他的真元,似乎还在不断撕咬着他体内的血肉。
这位六境武夫惊怒交加,后背冷汗直流。
世间怎会有如此邪异的功法?
神剑无敌承剑出西海兴许是幸事,不然莫说同境之间,面对这般妖孽的存在,唯有两境之差才有胜算。
他也想通了,为何当年神剑无敌能剑挑六座天下称无敌。
而此时他也明白了王玄月的身份。
放眼六座天下,能够掌握神剑无敌惊神剑诀的,只有一人。
——那便是整个雪国的秘密武器,当年大统皇帝从西海带回来的那个神秘孩子。
这一刻赵功庆不再犹豫,双目中闪过一抹决绝,左手不再以星火镇压那颗千年妖丹。
顿时间整个通天河上,妖气肆意。
莫说是赵直这样的八境强者在闻到这股浓烈的妖气后,都感到极为不舒服。
赵 南北、乐鸣强、唐正宇、乐淑乔等人直接呕吐了起来。
千年大妖,仅次于千里自在的绝顶强者,其妖丹泄露出来的气息,岂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人妖终归殊途。
就在赵功庆想要吞下这颗千年妖丹的时候,一抹刺目的剑光突然杀入禁锢他生生不息的佛光之中,将他撞入了渔河市的小巷。
小巷建筑轰然倒塌。
一片废墟狼藉里,赵功庆左臂被整齐斩下,那颗妖丹滚落在地上,被王玄月一剑斩碎,就此散去。
一颗千年妖丹就这样没了,若是有心怀不轨的邪修看到,定然大呼可惜。
鲜血流了一地,外面春雨依旧淅淅沥沥。
赵功庆无力地躺在地上,苦笑道:“你这一招抢杀真的是极妙。”
王玄月问:“为什么?”
不是为什么妙,妙在哪里,而是问为什么堂堂天水城驻军将军,想要吞噬千年妖丹,变为人人得而诛之的妖修。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赵功庆脸色苍白,右手捂着左臂断裂处,血水不断从指间
涌出。
他的五官因为痛苦而极度扭曲。
“或许是不甘心吧,如果是楚州的我,绝对不会干出这种事情来。”赵功庆坦言道。
王玄月还是那句话:“为什么?”
赵功庆叹了口气,神色更加痛苦:“凭什么我为人做了丧尽天良的事情,还逃不过被抛弃的命运,既然从未想过待我好,为什么要打破我在楚州的平静生活,一入庙堂深似海,我本可以不入庙堂,为什么要让我卷进这些是非风云?我护了她整个童年和青春,可是她何曾护过我半分?”
王玄月叹了口气,世间文字八万个,唯有情之一字最难解,最无解。
赵功庆泪流满面:“我不甘心最终是这样的,所以即使变作妖修,我也要发出我的声音,告诉她,这些年我过得并不开心,并不满意,我想告诉她,对于她的这些所作所为,我很生气。”
王玄月点了点头:“她向来凉薄,你不该出楚州。”
赵功庆叹道:“有些女子,明知道是不好的,偏偏就是放不下。”
王玄月沉默了,心想:是不是皇帝师傅也是这般,才会对那个女人如此宽容甚至到了放纵的地步?
赵功庆抬起头来:“你呢,又是为什么?”
王玄月看向外面淅淅沥沥的春雨,坦言道:“我知道剑府事件很多人都是无辜的,但是杀人偿命,不能说你不能饿死,就要杀人夺食,你不想死就要去杀人,那么天下多少匪寇岂不是也很无辜?”
赵功庆咧嘴一笑:“那么你呢?你也杀了很多人。”
王玄月说:“难道到现在,你还猜不到我的结局。”
赵功庆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很是痛快。
王玄月是雪国一柄最快的杀人之剑,那么这柄剑的结局又会是什么呢?
人死之前,其心空明,最是智慧。
赵功庆惨笑道:“我想明白了,或许我也不是不甘心,只是想变得足够强大,哪怕举世皆敌,也想要她多看我一眼。”
王玄月点了点头,不可置否。
赵功庆接着说道:“比起现在身披凤袍,站在庙堂顶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她,我还是更喜欢当初楚州那个追着我要糖葫芦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