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南北这趟天下叫王玄月来陪,是真的无法自己仗着荒王府去走么?
不说萧藏锋那老鬼就比赵直强。
更何况赵后将萧藏锋镇压在映月湖湖底这么多年,荒王府都相安无事,难道魔道太阴教那些人不想救出这位左护法么?
荒王府内必定卧虎藏龙,而且比萧老魔强之人,不在少数。
例如眼前这位陪同荒王赵翦从雪川起兵,到坐镇荒凉阁十余年的天书楼大儒徐洛安。
王玄月行礼:“我自然知道南北的用心,徐先生请放心,无论以后雪国发生何事,我永远不会忘记今日、昨日甚至那年西境与南北的半分情谊。”
徐洛安笑了笑,给快要没油的灯盏里舔了半盏煤油,然后喝了一大口酒壶里的荒凉酒,幽幽道:“当年赵翦这老小子何尝没有想过这荒王做一世便退出官场,让南北做个家财万贯的富家翁,可惜啊他终究是放不下昔日春秋乱战时那些流过血卖过命、埋骨他乡的兄弟。”
“我也放不下昔日那些豪情壮志和梦想,在坐镇这座楼阁里,为荒州鞠躬尽瘁十余年。从我进楼起,这盏灯便亮了起来,江湖夜雨十年灯,然而此灯又何止十年?”
“南北那小子又是一匹天生的天狼,怎又甘心一生碌碌无为,我和赵翦又打心眼里喜欢他这性子,索性就让这荒州在春秋之后为雪国守国门,让这赵家世袭罔替一个荒王,让赵小子过一个不平凡,活一个惊才绝艳。”
“人呐总是怕一生碌碌无为,也怕迟来的大器晚成。”
荒凉阁内是真的荒凉,除了每层楼内镇楼的武仆,便是第八层画地为牢自困于此的他。
平日里也就赵翦和南北那小子会上来陪他说说话,买一些他最喜爱的荒凉酒和送一血煤油来给他,偶尔帮他抄一抄书。
哪里还有其它人能够让他吐露心事。
今日好不容易来了个外人,而且这个外人是才智皆是天下绝顶、被神剑无敌和大统皇帝视为雪国未来和兴盛关键的王玄月,再加上他也真心喜欢王玄月这个性子,想要赵家和王玄月的香火情长长久久,才有了这一番不吐不快的心里话。
说完他是真的开心,于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纸笔一扔,便趁着荒凉酒极烈的酒劲,醉倒在了桌案上
。
王玄月眼里闪过一抹浓浓的敬意,躬身行礼,就此下楼。
为谋者,当如此。
……
……
杀人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普通人家的农户拿起杀猪杀鸡的屠刀,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失去理智时,举刀便能杀人。
老汉与人争执时,气不过与人殴打,失手也能致命杀人。
武夫一怒便是血溅五步。
修道者更是可以轻而易举一刀一剑杀人。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王侯一怒又差到哪里去?
所以杀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杀很多人也并不难,难的是与人搏命。
搏命是你死我活的事情,自然极难。
赵 南北说是去杀人,其实是去搏命。
而且还不是与一个人搏命,而是与一群不要命的凶匪悍寇搏命。
这对于这位从未亲自杀过人的荒州世子来说,与羊入虎口送死又有什么区别?
但没有人会担心他会死。
用萧藏锋老魔的话来说,那叫“有老子在,怕甚?”
荒州本荒凉。
在春秋时期,是久经战火的荒凉原。
雪国一统北冥天下后,并荒凉原凉、宁、河西三城为一州,是为荒州。
这里曾是血流成河之地,是白骨累累之原野。
而大统时代来临,百废待兴,匪寇猖獗。
荒州坐拥三城,又是东北边境,东出可以抵达逐鹿之野,然后去往东华天下。
西行可以到达酆都皇城,南下则是世外桃源一般的桃州。
这怎么看都是一块为匪为寇的肥水之地。
于是不少匪寇如同过江之鲫前仆后继的来到荒州,结果都被七杀军杀得丢盔卸甲,还没等他们能够东逃逐鹿去往东华天下,便被抓入了大牢。
自此原本应该匪寇最为活跃的荒州,成为了与桃州如出一辙绝无匪寇的良土。
也正是这样,荒王赵翦不仅得军心,更得荒州民心。
此时凉城白山之上的这些匪寇,不过是荒王赵翦大发慈悲的从监狱里放出来的。
不过也是有条件的。
条件就是
搏命。
他们在白山为匪十日,有一位戴着面具的锦衣佩刀之人会来与他们搏杀。
只要他们杀了那人,便可以得白银万两,获自由之身,东出逐鹿去往东华天下过崭新的生活。
这对这些匪寇来说自然是最为致命的诱惑。
不就是杀人搏命吗?
这对当年的他们来说不是家常便饭?
白山之上作恶十日,他们终于迎来了荒王所说的那位头戴面具的锦衣公子哥。
公子哥佩刀,佩的是七杀军用的七杀刀。
这群匪寇们当年最为风光的时候,便是被七杀军杀残然后送入大牢的,怎么可能对七杀刀不熟悉?
看着那柄仿佛染血一般的寒刀,这群匪寇皆是打了个寒颤,忍不住想起了当年的惨事。
但那又如何?
谁不知道北冥天下荒州荒王赵翦一言九鼎。
既然荒王放了这话,他们难道还怕杀了对方引来报复?
对方又不是什么修道高人,又没有三头六臂,自己等人怕什么?
想到这里,白山之上的十余名匪寇目露凶光,很是兴奋。
似乎已经想到自己在杀死对方后,将迎来怎样潇洒的崭新人生,于是“咯咯”地笑了起来。
虽然笑声不如萧藏锋那般可怕,但依旧有些碜人。
戴着面具佩七杀刀的赵 南北策马前行,直接提刀杀入白山群匪之中。
躲在暗处的赵直和萧藏锋看到这一幕,皆是瞳孔微微一缩,眼里闪过一抹赞赏。
普通的世家子弟,即使是一些王公贵族的子女来了。
叫他们第一次提刀杀人,对面是十余名穷凶极恶的悍匪凶寇,他们再怎么天不怕地不怕此时还是会心有余悸地犹豫的。
毕竟杀人容易搏命难?
世家子女仗着家世有杀人的底气,却未必有搏命的勇气。
但像赵 南北从未摸过刀、举过刀,刚刚开始练刀第一次杀人搏命,就这样毫不犹豫一往无前冲上去的,在赵直和萧藏锋的认知里,绝对是绝无仅有。
白山之上的匪寇看到这位赵 南北如此不怕死,皆是咧嘴相视一笑,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兴奋和杀人不眨眼的凶残,就此提刀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