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远山啃了一大口馍馍,喝了一大口羊肉汤,擦了擦嘴角的油渍,说道:“那是你见识短浅,不说我们楚州井安乡,就是雪国天下,我老祝相信还是有很多我这样明事理的人的。”
祝远山乃是一介乡下粗人,心直口快。
羊肉汤铺子的老板则阅人无数,自然看出了玄衣少年显然是一个不凡的江湖人,生怕祝远山没个轻重,几句话惹恼了玄衣少年,玄衣少年恼羞成怒当即来个拔剑杀人。
于是他笑眯眯地说道:“这位公子显然是江湖人。”
祝远山仍旧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江湖人怎么了,要是人人都能像神剑无敌那样,老夫才佩服,现在的江湖狗屁不是,一个躲在西海武神殿的老匹夫跟老乌龟一样,还矫情的自称天下武道第二,至于其它大修行者也成了乌龟,整日躲在自己的巢穴 里,不知道干什么。”
“北境长城对抗妖族,洒血的不是江湖的年轻人?朝廷的军队,南部万里长森镇守的不是明州白家和明州白家的一些修道者年轻人?”
“西蜀壁垒镇守者,不是暗州的西境大军?和西境一些散修年轻人?”
“东境震慑东华天下的,不是那荒州赵家、被天下文人士子骂的狗血淋头的赵翦?”
“要我看现在不仅江湖狗屁不是,大多读书人脑袋都被狗吃了,贪图享乐不思进取、鱼肉百姓的贪官不骂,却去骂为国镇守疆土之人。”
祝远山滔滔不绝说了这么多,似乎将这些年对雪国世俗情况的积怨都狠狠发泄了一通。
老板的脸色有些尴尬,给祝远山使了几次眼神,而祝远山却视若无睹。
最后祝远山还来了一句:“老苗,你是不是眼睛不太好使,还是怪我没看出来你今天又多给了我几个馍馍和几块羊肉,没跟你说句谢谢啊。”
老板差点气得吐血,心想老祝你咋就这么倔呢?江湖里的人哪个不是高高在上,你在这里评头论足,就不怕人家听着不乐意将你一剑杀之?
结果玄衣少年反倒没有任何不悦,很是开心的跟老板
要了一碗羊肉汤、一些馍馍和一壶很烈的烧刀要好好与这心直口快、脾气暴躁的老农喝一口。
祝远山略微来了兴趣:“我把整个天下都差不多骂过来了,你小子就不生气?老苗这家伙以为我祝远山鼠目寸光,有眼不识泰山,我观你小子衣着不凡,又背着这样一柄剑,定不是泛泛之辈。”
“我祝远山虽然只是一介老农,但也活到了快要入土的年纪,虽然没有出过一个小小的楚州,但也看过了太多的人情世故,也有几分看人的本事。”
听了祝远山这些话,玄衣少年微微一笑:“小子家在酆都,学了些本事和上乘剑法,一路游历江湖,为的就是好好看看这天下,因为路走得多了,也没有那些江湖人的心高气傲和横行霸道的脾性,更没有了皇城出生子孙高人一等的贵气,而且这一路的所见所闻,对于老大爷的说法深以为然。”
祝远山:“你们江湖能让整个北明天下敬佩的,也就那一袭白衣出西海的神剑无敌,不过你小子也算对我胃口,你叫什么名字?”
被祝远山称作“老苗”的羊肉汤铺老板见到二人聊得投机,气氛其乐融融,当即松了一口气。
玄衣少年敬了祝远山一杯很烈的烧刀酒笑了笑道:“小子姓玄,当名一个四字。”
“你这小子的名字,奇奇怪怪,不会是穿玄衣就姓玄,排行第四就名四吧?”祝远山笑饮酒后,笑着如此打趣了玄衣少年一句,接着道:“不过庙堂之上的风气,总算还让老夫有些舒爽,有张左相的新政,和韩右相的严法。”
玄衣少年:“张左相和韩右相都是很了不起的人物。”
祝远山一脸得意:“那是当然,你看到现在乡野间良田百里、千里大丰收,家家户户能够住之有屋,食之有肉、穿之有袄都是张左相新政的功劳,不是他一系列政策鼓励我们积极生产,免去了那些繁重的赋税,民间哪里有这些新气象?”
“恐怕是过去春秋旧六国,很多国家的农民都是富人的仆役,他们辛苦劳作一年到头,或许自己都吃不饱,哪里有闲钱来考虑穿着
住行?甚至是子女后辈的前途未来?”
“甚至战时有些凄惨的旧国还发生了父子相食的惨况。”
“没有张左相的新政,你以为现在那些文人士子还有力气能够骂天骂地,骂荒王赵翦二皇帝?恐怕他们还挤破了脑袋砸锅卖铁想从主考官那里换取功名呢?”
“没有韩右相的严法,山匪和盗寇不绝,你出个门不安全,兴许在家都要担心那天山匪杀上门来,你全家人头落地。”
“没有韩右相的严法,你敢像老苗那样明目张胆的放牧,恐怕明天盗寇就让你倾家荡产?”
“没有韩右相的严法,恐怕莫说一个地方大官,就是一个小小的县官甚至是乡官的儿子,都可以为祸乡里,强抢民女,杀人不犯法。”
“没有张韩两相,就没有今天的雪国,所有人都还在为生死、温饱如何活下去而奔波烦躁,更别说是去思考活得好的问题了。”
“现在之所以雪国能够思考如何活得越来越好的问题,正是因为张左相和韩右相这类人的严法与新政。”
祝远山说得情绪激昂,很烈的烧刀一碗接着一碗下入腹中,却浑然不觉醉态。
玄衣少年满脸感慨,陪着祝远山喝着一碗又一碗的烧刀,那张很是好看却因为生在男子身上而显得美中不足的脸上没有浮起一点醉态的红。
少年明明十几岁的模样,却宛若酒神一般,千杯不醉。
最终他如此说了一句:“雪国有今天,张韩两相功不可没,但这一切都源于大统。”
这时候,不仅祝远山失了神,就连羊肉铺的老板都失了神。
大统皇帝。
据说他出生时便被送到了春秋旧六国的北魏为质。
他归国继承皇位的时候,不过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年。
那时候他的身旁站了一个白衣剑客。
那位剑客正是当时桃州剑宗的小师叔剑南书,后来剑挑六座天下自称无敌的神剑无敌。
正是这位白衣剑客,他才有命回雪国,继承皇位成为大统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