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烛闻言后呼吸微微凝滞了一瞬。
因为今天死神说的话听起来真的有些过于微妙了。
不过这份微妙感也就维持了一瞬而已。下一秒风烛就在心底权衡起了告诉死神他与疯神是同一个人这件事的利弊来。
那一刹那, 风烛脑子里瞬间划过了若干种借由这件事与死神交易的可能来。
但最终他却一个都未说出口。
因为即便如今夜荒对这件事似乎还处于怀疑状态，但就像他先前想得那样，这家伙如果真的想确认这件事的话，应该会有不少办法。
所以自己现在就算给出了答案也不过就是让他省了点功夫提前知晓了此事而已。
至于除此之外的原因……
风烛皱着眉注视着那位站在一片火光上的死神。
此时此刻，就连那漫无边际的火焰似乎也无法点燃他满身的暗色。
但大抵是火光太烈的缘故，夜荒那暗金色的眸子倒是未像以往那样充斥着月色荒芜的冷寂感, 反而难得染上了几分人类的温度。
——所以他才说他拿夜荒全无办法。
由于视频通讯的缘故，即便风烛此刻隐约有些心烦意乱，却还是没有抬起手来按着自己的额头试图来缓和情绪。
最后，他只听见自己开口对夜荒说道：
“是。你和焚天的确是同一个人。”
其实即便这位死神有其他方法知道这件事的答案，如果风烛想的话，他还是可以借着这件事和夜荒交易些什么。
只不过他此刻不想这么做而已。
因为他向来不喜欢欠别人什么。
然而多年前他借着夜荒的正面照得到那笔悬赏金时就已经算是欠这家伙一次了, 况且三年前他前往中域时夜荒又直接让他成了那所谓的从属官。
虽说这个职位带给他不少恶意与杀机, 但不可否认的是，它也让他在那条成神之路上省下了不少功夫。
无论后来夜荒是出于何种原因让他离开中域，但这位神明留下了他这个弱点的性命、给出了那枚能够提取其神血的骨戒却依旧是既定的事实。
正是因此, 夜荒于他而言, 才愈发成了一个难以界定的棘手存在。
想到这里, 风烛终是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他便从空间装置里拿出了那枚夜荒所送的骨戒，就这么对着另一头的死神说道：
“这枚戒指你应该还记得吧？”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它来自于你的某根骨骼？”
夜荒闻言后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嘴角，紧接着风烛便听他回道：
“最后一根肋骨。”
虽然风烛早就猜到这枚戒指源自于死神的肋骨，但听到夜荒亲口承认后他还是有点心情复杂。
显然，这家伙某些时候是真的疯。
将自己的肋骨掰断后做成戒指送人这种在常人看来或许堪称恐怖的事, 这家伙却做得一脸的理所当然。
疯到这种地步，哪怕他还人格分裂似乎也不足为奇了。
此刻风烛提到这枚戒指可不是为了和夜荒讨论这枚戒指究竟是由他哪根肋骨做成的这种事情，他只是为了给出一个他之所以知晓夜荒和焚天是同一个人的理由罢了：
“不久前我在宇宙第一大学遇到了疯神焚天。”
“由于某种原因我拿出过这枚戒指，而焚天当时想要将它毁掉。但他没有成功。”
“因为他的神力对这枚戒指不起作用。”
当初在单人训练室里，风烛的情绪本就不太对劲，他的注意力又基本都在疯神的神血上，所以那时候他倒是并未太在意这件事。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焚天并非死神的弱点的话，那么对方的神力之所以对夜荒的骨骼不起作用，只可能是因为那根肋骨本就来自于焚天的躯体。
也就是说，夜荒和焚天自始至终都是同一个人。
风烛不想让三主神知晓他得到了他们血液试图成神的事，所以他便在知晓结果的情况下逆推了他们是同一个人过程。
况且不管怎么样，这个理由确实能解释他为什么知道夜荒和焚天是同一个人的事情。真要说起来的话，也不过是因果顺序上略微有所差别罢了。
故而夜荒闻言后也没说些什么。
他只是一脸阴鸷地注视着风烛手中的那枚骨戒，似是极端厌恶自己和焚天是同一个人这件事。
在夜荒沉默之际，风烛敛下情绪继续说道：
“其实我觉得你和重泉也是同一个人。”
红蛇不知道屏幕那一头的死神听到这话后是何反应，不过此时此刻它却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因为从死神先前的话来看，那位神明似乎不仅没有确认他和疯神是同一个人的事，也没有确认他和酒神重泉是否为同一个人这件事。
而风烛竟然无偿奉送了对方两个消息。
这实在有点不像是那家伙的惯常作风。
事实上风烛本就没打算无偿奉送第二个消息。
他对死神说出他与酒神是同一个人的事也有他自己的用意在里面。
夜荒听到风烛的话后眸色似是暗了几分。
他就这么神色不明地注视着风烛，半响之后才嗓音嘶哑地开口道：
“……说说看。”
“当初在宇宙第一大学里，焚天喝下龙舌兰后，他的头发曾经变红过。”
“暗红色的那种。与重泉的发色一模一样。”
风烛给出的理由却使得夜荒眼神愈发晦涩了起来。只听他开口问道：
“你和重泉很熟？”
现在重点是这个吗？风烛抬眼看着屏幕那一头神色阴鸷的夜荒，不禁又皱了下眉。
考虑到夜荒和重泉这两位虽然从未同时出现、却似乎依旧差到极点的关系，他干脆直接避开了这个问题，然后开口对夜荒说道：
“我可以肯定，那时候焚天的发色确实和重泉一样。如果你担心我看错的话……”
“我记得之前诸神聚会上你也喝过龙舌兰？不久后你就走出了主殿，紧接着重泉便出现在了那场聚会上。直到他离开前，你都没有再出现过。”
“原本我也没多想什么。但是结合焚天头发骤然变红的那件事来看，那似乎并不像是个简单的巧合。你觉得呢？”
风烛发现他说完这些话后，夜荒的神色似乎又冷了几分。
见这位死神此刻没有开口的意思，风烛便接着说道：
“无论是焚天发色变红、还是你离开主殿后重泉出现，两者大致都和龙舌兰酒有关。”
“而酒神重泉近年来也确实十分偏爱这种酒。”
“所以如果你要确定他和你是不是同一个人的话，或许可以用这种酒试试。”
死神想要确定他和酒神是不是同一个人这件事其实并不难。
到时候他只要随意在死神殿里放个有录像功能的仪器，然后借此来拍下人格转换的那一幕就行了。等到夜荒再度出现时，只要看一下回放便能知晓三主神确实是同一个人这件事。
就在风烛说完这些话准备抬手关闭智能时，夜荒却突然说了一句让他指尖一顿的话来。
只听夜荒说道：“你想见重泉？”
此刻风烛确实想见重泉。
他之所以对夜荒说出他和重泉是同一个人的消息，也或多或少有这一点原因在里面。
风烛无法确定三主神的每个人格会存在多久。
现在离宇宙争霸赛开始还有不到六个月的时间，所以如果他想让两大宇宙续约一百年的话，那么最好在这六个月里促成这件事。
否则一旦两大宇宙的盟约结束、第一宇宙的神明悉数离去的话，第一宇宙与第十宇宙是否会在未来百年内再度签订盟约显然就会变得不确定起来。
正是因此，风烛才想尽快见到重泉从而达成两大宇宙续约之事。
毕竟在他看来，比起夜荒来说，重泉反倒更适合作为他的合作对象。
然而风烛没想到夜荒会敏锐到这种地步。
说真的，他想两大宇宙续约的事从未对任何人说过。所以夜荒应该也并不清楚这一点才对。
那么这家伙究竟是怎么得出他想见重泉的结论的？
这一刻，风烛终是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他也实在懒得否认什么了。
就夜荒这种神奇的抓重点能力，他大概再怎么否认都没用。
于沉默之际，风烛干脆回想起了今天他和夜荒间的对话来，他想试试能否从中找出夜荒得出那个结论的具体原因。
然而回想完今日的对话后，风烛虽然并未找到夜荒得出那个结论的原因，但他却从夜荒说的那些话里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只是他此刻有点不确定那究竟是不是他的错觉。
念此，风烛再度看向了仍旧站在岩浆与烈火之上的夜荒。
半响之后，他才开口对着这位死神说道：
“当初我问过焚天一个问题。”
“我曾经问他，他最喜欢什么。而他给出的回答是‘反正不是你’。”
“既然你和他是一个人，你们的审美或许也差不多？”
夜荒闻言后并未回答风烛的这个问题。
他只是以一种听不出喜怒的语调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对此，风烛回道：
“他也问过我——我不喜欢他，那我喜欢谁。”
“是死神？酒神？还是东王？”
“我当时给出的答案是，我一个也不喜欢。”
说到这里，风烛略微顿了一下。他看着夜荒那已然一片平静、甚至平静到近乎恐怖的神情后，终是继续说道：
“夜荒，你刚才说你是为了见我才来到那个访谈直播间？”
“事实上我觉得当你想起了所有事情时，你大概不会想见我的。”
他与三主神之间充斥着各种生死趋于一线的针锋相对。
而当三主神所有的记忆共通以后，他拿到了他们神血的事大抵也瞒不住了。
真到了那时候，就算夜荒说出了想见他这种话，他也不可能自己去找死的。
风烛话音落下的瞬间，原本位于虚空中的死神投影也随之消散得一干二净。
——这并非是风烛所为，而是另一头夜荒直接挂断了通讯。
风烛见状后反倒靠在沙发上松了口气。
先前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以为夜荒对他动心了，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对夜荒说出最后那些话来。
然而从刚才夜荒那似乎气到挂断通讯的举动来看，这大概真的只是他的错觉而已。
至少他如果对谁动心的话，再怎么样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直接挂断通讯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的雷和营养液，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