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这栗姓男子离自己越来越近,远比金俗的心理素质更好的王大声道:“当日荣太子之事全是先皇的意思,我一个后宫女流之辈又能对荣太子和栗娘娘做什么?你想想,若是我害了栗姐姐,荣太子离开长安之后她又怎么可能在未央宫里平安地生活那么多年?”为了避免刺激他,王果断地放弃了自称为哀家。
“当年姑姑就是太相信你这个好心的王美人,可我栗原我不一样。”冷冷地看着王,他又道:“你敢数年前奏请立姑母为后的那个不是你的人?如果不是你做了那么多事情,当今御座上的那个人就是太子,我那性情直率的姑母也不会做出有碍皇家颜面的事情,不会跟你一样被赶到这里,在长安中意气风的新贵也该是我!”
栗原着,眼中厉色一闪,从太子亲戚到连平民都不如的被贬之人,这样的心理落差没有人能坦然地接受。他一把揪起王的衣襟的时候,王银牙紧咬,挣扎着伸出自己长着长指甲的手胡乱向外抓去,不过片刻工夫栗原就猛地收回自己的手,口中轻嘶了一声。
栗原甩了甩手,余光蓦地扫在金俗身上,他回身对王道:“我记得数年前你为了讨好天子,差一就把南宫公主送到匈奴人那边去,你这个大女儿被你抛在宫外那么多年,也不知道你觉得亏欠不亏欠。这样罢,你自己来,我今天究竟从谁开始?”
王被栗原猫捉老鼠般的眼神惊到,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退,嘴唇动了动却是一句话都没有出来,金俗紧紧牵着金娥和金仲的双手,一家三口紧紧依偎在一起,眼中俱是一片绝望。
压着金俗的那两个男子也是栗氏族人,都曾经有过被朝廷大肆追捕的经历。他们对王的恨意也不必栗原差,当下就哼了一声要拎出金俗,金俗连声尖叫,金娥和金仲则拉着金俗的手不放,但孩子终究抵不过两个成年男子的力气,不多时金俗便到了两人手中。
这二人之一从后面拽起金俗的乌,逼着金俗将面庞扬起。另一人忽地眼前一亮,做了这么多年地苦役,他却是许久不曾见过美貌的女子了。
金俗是经历过人事的,对面那男子眼神中包含着的东西自然瞒不过她。正待闭眼之时未曾关严的院门忽然被人一脚踢开,一时间院中诸人的目光俱向门口射去,本已失去失望的王喜道:“韩嫣!”
韩嫣在外不见任何一个卫士地影子,原本只当这里是处寻常民居,听得院里有女子尖叫之声还当是哪家男人殴打妻室。如今他将院子里的情形看在眼中,心中顿时明了,却是暗自后悔自己莽撞着闯进来王身边并没有人钳制,她趁着栗原愣住的工夫飞快去朝屋子里跑去,韩嫣几个大步冲上前便拔剑刺向抓着金俗的男子之一,那人既是草包本身又多年未曾锻炼,哪里敌得过从习武地韩嫣,不过片刻周身便险象环生。
回过神的栗原猛地冲上前来,他当年曾经随刘荣一起练习过弓马,手底下的功夫也比另外两人强上许多。只是手持木棍的三人不及韩嫣手中有利剑的巨大优势。仍然稍落下风。
不过一会儿地时间,负责王安全的卫士飞快跑了进来,一队人将几人团团围在中间,那为之人曾在太子宫任职,却是认得韩嫣的。此消彼长之下,没过多久栗原三人便被韩嫣和几个卫士制住。
房间里的王透过窗户看清外面的情形,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心有余悸地理了理散乱的髻和衣衫。这才昂走出房门。
韩嫣眼神最好,利落地将手中剑回鞘之后便施了大礼道:“臣拜见娘娘。”
王亲自上前扶起他。喜极而泣地道:“不用拜见,哀家真庆幸当年选了你入宫给彻儿做侍读,若不是你在,哀家今日危矣。”
垂的韩嫣不由皱了皱眉,选侍读是孝景皇帝下的决定,与王太后又有什么关系了,只是陛下的亲母这样话他总不能真的不以为然,当下道:“臣不敢当。”
王脸上笑意更重,温和地鼓励了韩嫣几句之后,她将韩嫣叫到一边,轻声道:“彻儿还好吗?”
韩嫣恭敬地道:“陛下身体康健,精神也极好。”
王了头,又道:“王孙,哀家要你帮哀家做一件事情,只要你给哀家把事情做成,无论是哀家还是陛下,今后绝不会亏待于你。”
韩嫣道:“娘娘有事尽管吩咐就是。”
“这事对你来一都不难。”王道,“你只要去对彻儿,要他无论如何也要来见我一面便好。”
韩嫣躬身应诺,随后将刘彻命他为王督造居所地事情了一遍,王自言自语道:“哀家就知道彻儿是个孝顺地儿子。”
等韩嫣将一些必要的事情交代好离开之后,王犹豫了片刻,这才看了看受到惊吓的金俗,柔声道:“再等些日子罢,没多久陛下的人就会把新的居所盖好,到时候你们就再也不会受这样的苦。”
金俗一家人默默无语,心思最敏感的金娥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周身一阵冷。她心中清楚,这场莫名其妙地祸事也是由这位外表最是温柔地外祖母招来。
秋日的阳光热烈而不刺眼,成为太中大夫地第二天,陈珏跟着刘彻一起走在未央宫许多奇草异木中间的甬路上,只后悔自己早晨时穿的衣服还是太多,否则也不至于在这接近午后的时节觉得天气稍热。
“昨日王孙入宫来见朕。”刘彻边走边道,“朕等不及,立刻就把他派到阳陵那边,所以几天之内你是见不到他了。”
陈珏笑了笑,道:“陛下,臣昨日听王孙他是刚刚在新住处安顿下来,由此可见王孙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到陛下身边做事。”
刘彻了头。转而道:“子瑜,你见过别人行冠礼吗?”
陈珏略略回忆了一下道:“见过的,臣族中不少子弟行冠礼时常邀臣父前往冠礼,因而臣曾经跟着见识过几次。”
刘彻轻叹了一声道:“皇祖母父皇驾崩不久,宫中不宜太过张扬,朕行冠礼又是件大喜事,眼看数日之内这冠礼是行不成的。”
景帝没能及时为刘彻的冠礼做主。身为祖母的窦太后似乎想把冠礼的时间拖到哪里都行,只要刘彻不过二十岁,窦太后轻轻一杆子就能把事情支出去老远。
陈珏跟在刘彻身后不远处笑道:“陛下是一国之君,每日诸事繁忙。这冠礼地事情自有旁人去忙,陛下就不必太过挂记这边。”
刘彻随手摘下路边大树的一片叶子,道:“这些朕知道,到冠礼……子瑜,朕记得你与朕同岁。不如等朕行了冠礼之后朕就亲自为你主持冠礼,你好不好?”
陈珏不曾想刘彻还有这样的想法,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他可不会拂刘彻的兴致,当下笑道:“固所愿也,臣多谢陛下。”
两人又行了一段路,绕过假山之后便来到一池碧水边,刘彻拉着陈珏一起坐在石级上,吁了一口气道:“子瑜,不知为何,朕总觉得在猗兰殿第一次见你还是前几天的事情。谁想不知不觉已经好几年过去。没多久朕就要做人父皇。”
陈珏侧过脸,正好看见刘彻拾起一个石子用力扔到池中,刘彻初为帝皇,这段时间诸事繁杂想必也累得很,他斟酌了一下开口道:“来日方长,陛下可以暂且歇歇,冠礼的事情也不必太急。”顿了顿陈珏又道:“再。陛下就当为了臣地阿姐着想也好。臣记得皇后娘娘的朝服极为贵重,她还真的未必能承受得了。”
刘彻仔细想想。道:“你的不错,那朝服真是又贵又重,冠礼之后紧接着便是立后,娇娇再有两个来月就要生产,实在不适合穿那身重得要命地朝服奔忙一整天。”
两人在池边坐了一会儿,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陈珏率先回过头去,看清来人之后一边起身一边笑道:“王孙。”
韩嫣冲陈珏了头,这时刘彻也回过身来,韩嫣又行了一礼,这才道:“陛下,娘娘那边事情有变。”
“哦?”
韩嫣仔细将事情的经过了一遍,刘彻立刻站起身来,怒道:“那些栗家人好大的胆子,卫士究竟是干什么的?”
韩嫣苦笑道:“陛下,当值的几个卫士已经畏罪自杀。”
一边地陈珏心中一动,买通卫士,这不会是阿母刘嫖做的手脚罢?不等陈珏思考清楚,刘彻已经来回走了好几圈,之后才道:“那些栗家人杀无赦,母后居处周围卫士加倍,王孙,你也代朕好好照看些。”
韩嫣躬身应是,又道:“陛下,娘娘曾言,请陛下无论如何都要往阳陵见她一面。”
韩嫣不知道王陈两家背后的几番争斗,这才没有一丝负担地当着陈珏面将王这句话告知刘彻,陈珏暗自皱了皱眉,正仔细思索着该怎么样阻拦刘彻的时候,刘彻自己摇头道:“这件事不必了,朝野上下本就对母后颇有诟病,朕若是这时候去看母后才是不孝。”
韩嫣道:“是,臣这就去告知娘娘陛下心意。”
刘彻挥了挥手,韩嫣任务在身没几句便告退离开,陈珏目送韩嫣远去之后才道:“陛下,看天色已是午后,太傅想必已经在殿中等待陛下。”
想起与卫绾约定好要商议国事,刘彻立刻转身朝宣室殿方向走去,陈珏紧随其后,两人到达宣室殿时正好与卫绾走了个面对面,刘彻自是随卫绾入内,陈珏抬脚要走时,忽见一个有几分面熟的宫人冲他弯腰道:“陈大夫,太皇太后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