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儿站在土坑中央,只见东、北、西三面赫然都有高峰在侧,从这坑底望去,那险峻恶峰似乎带着几分倾斜,如三只手指欲将并拢,而自己这土坑正在最中心处,此刻夜幕低垂,苍穹如墨,金瓶儿看的时间一久,竟有种天空欲坠、头昏眼花之感。
只是她毕竟不是凡人,收回眼神镇定心神之后,神色随即如常,但面上已多了几分释然,随后目光向着这土坑中疾扫过一遍,忽地身子如被轻风托起,飘了起来,却是落在了那根三尺圆木之上,随后又向四周看去。
站在一旁的苍松道人眉头微皱,但眼光中已隐隐有几分赞赏之色。
片刻之后,金瓶儿长出了一口气,抚掌道:“好心思,好眼光,这是你们青云门哪一代祖师看中的灵穴,当真是神眼独到,山峰灵气尽聚于此,更有三峰齐聚,不使外泻不过更厉害的,却是这一根千年玄木,看似钝而无锋,却恰好刺入灵穴气脉最弱之处,如打蛇七寸,生生以玄木枯涩之气,将这满山灵气都压下了,了不起,了不起!”
她鼓掌赞叹,却是由衷而言。
苍松道人看着她,脸色不知不觉缓和了下来,片刻之后,他淡淡道:“观察山脉气象,发掘此穴的乃是我青云门开派祖师青云子,至于布下玄木禁制的前辈并无记载,有人说就是青云子祖师自己,也有的说其实是创下诛仙剑阵的青叶祖师。”
金瓶儿点了点头,道:“其实我过往对青云门上下并无什么好感,但今日一见,却觉得你们这些祖师中实在是多有惊才绝艳的人物,我是远远不及的,看来盛名之下,果无虚士。”
苍松道人哼了一声,面露自得傲然之色,道:“青云门数千年以下,岂是其他小门小派可比的,至于我青云历代祖师,那自然更是”
话说到一半,他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到了最后,一句话竟是变得沙哑而不可闻。
金瓶儿悄无声息地从千年玄木上跃了下来,不知怎么心中突然也觉得有些伤感起来,不愿去看苍松道人此刻的脸色。
这个深深以青云为傲的人,却是叛出了青云的首凶么?
一个人,又岂是简简单单一句“正邪”可以划分形容的?
土坑之中,一时沉寂了下来,苍松道人的身躯从背后看去,挺的笔直,依然显得高大,只是他的神情,却似乎隐藏在沉默与阴影之中,让人看不真切。
金瓶儿想了想,皱眉向苍松道人问道:“既然我们是来毁坏这天机锁,意图将来若有事,青云门再不能以七脉山峰灵气相助诛仙剑阵,那么将这千年玄木拔开不就行了,何必还要强改气脉汇聚之地,岂非是多此一举?”
苍松道人摇了摇头,道:“这青云山乃是世间福地,灵气极盛,正因如此,当年青云子祖师才会看中此地,只拔开千年玄木,不过是令灵气外泄,但一来此处地脉灵气原就极盛,二来你看这外边尚有三峰聚拢,灵气外泻更是难上加难,只有改变气脉汇聚之地,虽然不过是稍移,但只要令灵气汇聚之点离开这天造地设、几如铁桶一般的三峰聚拢之势,便可借高山风势,徐徐散去,将来再有人祭出诛仙剑阵,此处龙首峰虽然灵气依旧旺盛,却已是散的满山遍野,不可凝聚,他也是无计可施了。”
金瓶儿这才醒悟过来,点头称是,随即又问道:“那眼下龙首峰天机锁就要毁去,其余六脉的呢?”
苍松道人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道:“我们最多只能毁去剩下的落霞峰、风回峰、朝阳峰三脉天机锁,至于通天峰、大竹峰、小竹峰三脉,只怕是无计可施了。”
金瓶儿好奇心起,道:“这又是为何?”
苍松道人淡淡道:“通天峰乃是青云主脉,防守最严且不去说他,那处灵气亦非同小可,诛仙剑阵发动之时,向来以通天峰灵气为主,六脉灵气为辅,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稍有异动,我那位道行通玄的道玄师兄只怕便知道了,所以是不能动的。”
他顿了一下,又道:“落霞峰、风回峰、朝阳峰三脉天机锁所在我都知晓,想来并无太大困难,但那大竹峰、小竹峰二脉,我并不知晓天机锁的位置。”
金瓶儿奇道:“这又是为何?”
苍松道人默然片刻,道:“小竹峰上向来只收女弟子,呃除了如今的少掌教,也是出自小竹峰,她们门禁森严,首座水月也是脾气刚戾,等闲人都不放进山去,更不用说天机锁这等大事了,至于大竹峰,我向来和田不易、苏茹夫妇不大合的来,田不易是个傲气性子,门下弟子不多又不成器,却偏偏也藏着掖着,全不让人知道。”
金瓶儿听了不觉有些好笑,但随即皱眉道:“那我们只坏了四脉天机锁,会不会少了些?”
苍松道人摇了摇头,道:“不然,据我所知,只要青云七脉中有超过半数的灵气出事,则天机锁禁制便全无效用了,因为主峰通天峰灵气实在太盛,甚至有杀伐之意,非得要其余六脉灵气相互制衡方能行法,少了一两脉灵气还好说,若是同时少了四脉灵气,只怕那诛仙剑阵是否能够祭出都有问题。”
金瓶儿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下苍松道人,忽地笑道:“道长你果然深谋远虑,这些事儿,只怕在你心里不是一日两日了吧!”
苍松道人脸色一沉,向金瓶儿看来,金瓶儿仍是笑盈盈的模样,丝毫没有躲避他眼光之意。片刻之后,却是苍松道人首先移开了目光,声音低沉,缓缓道:“我们耽搁许久了,开始吧!”
金瓶儿嫣然一笑,道:“不用了!”
苍松道人皱眉道:“你说什么?”
金瓶儿纤手一摊,巧笑嫣然道:“有人可是寻你很久了喔!”
苍松道人微微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