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雪晴突然爆发地喊了起来:“你知道不知道,我们一家人活的多么辛苦?知不知道为了这个烧烤摊,我的妈妈付出了多少的心血和汗水?知不知道这个摊子的微薄收入要交各种税、交保护费、场地费、支出进货和人工的钱,要给我交昂贵的学杂费,还要支撑我们一个家庭的生活啊!?”
李画尘点点头:“知道,知道,我知道了。”
“你们来到这里,呵,发一通脾气,几分钟就都砸烂了,你好威风啊!你打死我吧,你打死我!你打死我算了!”
李画尘连连后退:“哎哎哎,我连沙雕都没打死,打死你干嘛,你别过来,我喊人了……还来。”
“你有本事打死我啊!”
向雪晴的妈妈拦着向雪晴,哭着道:“女儿,没关系的,没关系,我们可以从头再来……啊……。”
“从头再来?”向雪晴看着自己的妈妈:“我的学费拖了一个月了,学校的老师天天问我,明天你拿什么出摊?我拿什么叫学费?我在学校,连一个社团都不敢报,因为交不起会费;每天中午都自己偷偷出去啃馒头,因为食堂的饭太贵;图书馆就去过一次,一杯喝的东西要三十多,够我们买几十根肉串才能赚回来……。我怎么从头再来?”
李画尘赶紧翻,把兜里的一万块都翻了出来:“内什么,我先赔一万,剩下的慢慢还。”
“不,你还是砸吧,把这里都砸烂,把我也打死吧!你来啊!”
李画尘把钱塞给了向雪晴的妈妈,转身就跑:“阿姨再见,我过两天就来还钱!”
李画尘逃命似地跑掉了,跑了不知道多远,才敢停下来,和鲍小虎在一个胡同里喘气。
李画尘一边喘一边道:“刚刚咋回事?咱们不是帮了她吗?”
鲍小虎道:“我也……没太闹明白,可能是,她的压力太大了,摊子被砸毁了,一家人的希望都破灭了。”
李画尘郁闷地道:“刚刚就不该放沙雕走,应该多揍他几拳。”
鲍小虎摇摇头:“你再打会出人命的,现在咋办?一万块没了,貌似你又拉饥荒了……。”
李画尘突然意识到,自己又欠债了,不但没能还债,反而又负债累累。他睁大了眼睛:“唉!?我……我……我的个天爷啊,我这是什么点子?我……我辛辛苦苦地打了三场拳啊!”
“呃……你不辛苦,被你揍的才辛苦,你三场拳一共就出了三拳而已。”
“但是我谈判很辛苦啊!”
“你也没咋说话啊,都是他们自己在絮叨。”
“那我总算是付出了很多的时间吧?!”李画尘大声地道:“我擦,一顿羊肉串让我变回解放前啦!?”
“嗯,大哥你节哀。”
李画尘靠着墙壁,双手拄着膝盖,郁闷地一言不发。许久,鲍小虎问:“现在……怎么办?”
李画尘郁闷地道:“只能先动我自己的钱了。”
“你真的有钱?”
“唉。”李画尘叹口气,直起腰往外走:“床底下倒是有一千万,但是真是不想动这个钱。”
鲍小虎兴奋的不行:“大哥,那咱们……。”
“想什么呢?把那个……那个什么唐尼的名片给我吧,我明天得接着打拳了。”
“你不是说不打了么?”
“我不打你养我啊?!”李画尘轻喊一声,郁闷地走上了回家的路。
第二天一早,李画尘没有去学校。他从床底下把那个袋子拉了出来,拿出十捆美金,一共十万块,掂量掂量。
“这些应该够向雪晴家的店重新开张的了吧,她的学费什么的,应该也搞定了。”
李画尘一大早就来到了向雪晴的家里,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啊?”
“阿姨是我,我是雪晴的男……呸,校友!”
吱呀一声,门拉开,向雪晴的妈妈看见李画尘的时候愣了一下,其实,李画尘也愣了一下。
一夜之间,这个女人好像老了不少,看上去十分憔悴,也很虚弱。她很拘谨,也很客气地点了下头:“李画尘啊,请问,您来我家,是有什么事吗?”
李画尘挠挠头:“阿姨,我能……进去说么?”
“哦,请进吧。”
李画尘走了进去,发现向雪晴的家里真的不富裕。房屋是那种老式的装修,瓷砖的颜色都已经发黄,很多都碎裂掉皮了。沙发也是那种老式的,表面的皮已经破旧,经常坐的几个位置深深地陷下去,不再具有弹性;冰箱很小,电视很小,卫生间很小……。
这几天住惯了应家金碧辉煌的大宅子,又时候上下楼都坐电梯,再看向雪晴的家,简直就是贫民窟。
“画尘啊,请喝水,呵呵,家里太简陋了,让您见笑了。”向雪晴的妈妈递过了一杯白开水。
“没有的事,谢谢阿姨。”李画尘礼貌地接过水,捧在手里:“昨天雪晴回家……没事吧?”
“唉。”提到这里,阿姨叹了口气:“都是我们做父母的没本事,雪晴这孩子从小就要强,学习成绩也好,长的也好看。就是我们做父母的没办法支持他,好不容易靠着老关系,让她进了贵族学校,可是没想到……。算了,不提了。她昨晚回来倒是没什么,就是自己在房间里,没有吃饭,今天一早就去上学了。”
李画尘点点头:“其实我也是穷人,从小就穷,可能是穷习惯了,就……习惯了,哈哈。”李画尘挠挠头,突然感觉自己说话不对,赶紧把纸袋子掏出来:“哦对了,这里有一点钱,是我赔给您店铺的,昨天因为有点气愤,所以不管不顾的,就一通乱打,害的您生意都没法子做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权当赔偿款了,请您手下。”
“哎呀,不行不行,这怎么能行呢?昨天您是出手帮忙来的,阿姨看得出来,您是个实诚的孩子,和那些坏人不一样的。你别生雪晴的气,她也是命苦,跟着我们总是被人欺负,昨天实在是……受到的打击太大了,才会对你发火的。”
阿姨一直推辞,李画尘也感觉得到,她是真的在推辞,哪怕自己拿了整整一个公文袋的钱在她面前,哪怕她现在已经没办法出摊赚钱,哪怕自己女儿下半学期的学费还没着落,但是她依旧在拒绝。
因为她坚持认为,这件事不该是李画尘负责任,也不该由李画尘赔偿,收李画尘的钱,名不正言不顺。
李画尘内心很感动。人啊,其实不怕穷的,就怕穷的没志气,没尊严。是自己的,锱铢必较,不是自己的,分文不取。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义之财,绝不染指。
越是在贫穷的时候能抵得住巨款的诱惑,那颗心就越是比金子还要珍贵。
李画尘微微一笑,坚决地把纸袋塞在阿姨的手里,用动作告诉她,自己是认真的:“阿姨,您听我说。昨天的事情,我多少要负一些责任的,而且那些人也是我放走的,是我处理的不好。赔偿您一些是理所应当的,您应该收下。”
就在这个时候,李画尘听到了里屋有人轻声呼唤:“桂芬?桂芬啊!”
张桂芬立刻站起来:“我家那口子叫我呢,画尘你先坐啊。”
李画尘站了起来,站在门口,往里看过去,原来里面的床上,还躺着一个病人,看样子,是张桂芬的丈夫,向雪晴的老爸。
“谁来了啊?”
“哦,是雪晴的一个同学。”
“哦?男同学啊?来做什么啊?”
“因为昨天的事来的,要赔钱,拿了很多钱。这个孩子说话很实在,不是坏人。”
“嗯,唉,我算是废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躺在这里帮不上忙不说,还要你们赚钱给我治病。算了,我不治了,要死就死,至少不会脱离你们娘俩。”
“你胡说什么呢,药该吃还得吃,病该治还得治。烧烤摊的事,我会想办法。”
“嗨,得罪了那些大人物,还怎么出摊啊?雪晴那么年轻,万一真的被欺负了,咱们撞墙都来不及,不行,不能再让你们娘俩抛头露面了。”
“没事的,咱们换个地方呗,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夜市……。”
李画尘真的起了恻隐之心,他为自己能取钱来到这里感到庆幸,幸亏自己来了。那些钱在床底下放着也是放着,但是随便抽出一点,就能让这个家庭起死回生。钱啊,就是这样用,才会发挥它的价值。
李画尘不想和张桂芬来回撕扯,他随手写了个便条贴在那个纸袋子上,然后默默地走出了向雪晴的家,关上了房门。
张桂芬走了出来,温和地道:“画尘啊,你……唉?人呢?画尘?画尘?去卫生间了?”
张桂芬找不到人,发现那袋子钱还在桌子上,上面还有一张纸条。
“阿姨,再次为昨天的莽撞向您全家道歉。这些钱我留下了,对我来说它们没多大用处,但是对您的家人来说,它们刚好派上用场。我真诚地请求您接收它。这件事请不要告诉雪晴,她自尊心很强,我怕她不能接受。最后,祝您善良的一家人团圆、幸福。李画尘。”
张桂芬一个手抖,袋子里的钱掉出了几沓,她此时才惊讶地发现,竟然全都是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