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按熄了手中的雪茄:“你是大哥的女人?”
“难道大哥打电话给您的时候,没有这么交代过么?”沈婉巧笑倩兮,“等回头,我找他算账去。”
这句话,说得几分娇嗔,又几分是真。
男人犹豫了。
沈婉已经站了起来,一屁股地,就坐在了男人的膝上,“我父亲的账目实在太烂了。我只够钱给本金,”她眼睛转着,“至于利息,就用我的身子还吧,相信,大哥不会介意,先生也不会介意的。”
她解开了一颗衬衣扣子。
嫩白的肌肤在他面前若隐若现的,男人却反而别开了眼睛。
他笑容很勉强:“你,你还是起来吧。大哥是不喜欢有人碰他的女人的……”
沈婉拨过了他的脸:“先生这样的人,也怕么?岳先生这样,您也这样……哎,我难道不够好?”
她风情万种地靠在他身上。
男人明明已经起了反应,却仍僵住不动。
他坐到今天这个位置,脑袋绝对比那些手下好用。
什么人不该碰,他还是清楚的。
“利息的,就免了吧。”他的胡子遮掉了他脸上所有的情绪,“我和大哥时不时会喝上几杯,什么时候,就让你作陪吧。”
沈婉只是笑:“他敢在我面前喝酒?我做菜给你们吃,大哥最喜欢吃我做的红烧狮子头,说有家乡的味道。”
她站了起来,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先生下回可别让人去我店面那边了。大哥是店里的股东,这次的事,我没敢让他知道,别给惹出什么麻烦了。”
男人一惊,也已经起身。
沈婉把支票送到他面前:“三百万,请收好。”
男人也不含糊。
沈峰的借据被手下送了上来。
一簇火苗,吞噬了借据。
沈婉颌首,才漫步走出了男人的办公室。
屋里一片阴沉。
走出大厦,才有一丝阳光的眷顾。
直到坐上车子,沈婉才汗如雨下,如释重负。
以店里三分之一的股权,骗得大哥打电话给那个家伙,果然还是有点好处的。
她擦了擦汗。
大哥这杆旗虽然好用,她也不敢经常用。
伴虎终饲虎,这点,她还是记得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刚离开,络腮男人身后的屏风里,便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
络腮男人苦笑着:“这样真的好么?纳兰医生,这个女人,可真是不好摆平的啊。”
容若垂下了眼:“没有关系。利息的部分,我来偿还就好。”他伸手和男人的握了握,“很抱歉,那天弄伤了你的人。”
男人豪迈地一挥手:“技不如人,有什么好抱歉的。”他大方地道,“若我知道,他们是去找你老丈人麻烦,我也得揍他们一顿。”
容若脸上的冷静有些龟裂的痕迹:“不,不是我老丈人……”
男人抚掌哈哈大笑:“没什么没什么。不过,这种女人,就像野马,哎,瞧她刚才坐我腿上,我就还真一根手指头都不敢碰她的。”
容若脸色难看了起来。
男人才住了口,收下了容若的支票:“我就收个意思……”
“不,打开门做生意,我不能让你赔本。老人家心脏不太好,请以后千万担待。”
“这个一定一定。对了,我爸爸一直在问,你什么时候能过去看他。要是知道你现在有女朋友了,他肯定失望极了,还想着要介绍三姑妈六姨婆的女儿给你呢……”
容若只是淡淡地笑着,并不开口解释。
“你父亲的心脏搭桥手术做了也好些年了,有空,带他回来给我查查吧。”
他起身告辞。
男人送他到了门口,一路殷勤地握住他的手。
容若淡淡的笑容在背对他之后,已然隐去。
多客套的话,说出来都虚伪。
不过,肯收下钱,免了沈家父女的麻烦,也不枉费他翻出这层关系来找对方了。
这位老大的父亲,当时在北京因为心脏停跳二十几分钟而昏迷不醒,专家都放弃治疗了,只有他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硬是从死神手里把他抢救了回来。
救命之恩,连一分一毫的利息都没有减。
在商言商,这些人,可真是算到尽了。
还没走到楼下,他怀里的手机就响了。
沈婉发来一条简讯:“事情已经解决,勿念。”
他的眉皱了起来。
他更担心的是,她是怎么来偿还这笔本金的。
“你有那么多钱?”他快速地回复了过去。
沈婉没有再回他。
不过,容若当晚去给沈峰送药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沈峰就住在沈婉的休息室里。
几天功夫,店里简单整修了一下。
尤其是沈婉的办公室,隔出了两个小的空间。
一边,带着简易的老人扶手,是给沈峰用的。
一边,简单而素雅,是沈婉自己的住处。
只是,环境吵杂,人员复杂,地方更加狭窄。
小小的空间里,容纳了一张床铺,然后就什么都放不下了。
沈婉的衣服用行李箱装着,在床底床角码得整整齐齐。
哪怕只有一张小床,她也能把它变成一个温馨的家。
那边钉着一个原木小书架,这边设计一个多功能整理桌……
容若进去的时候,她正跨坐在床上敲敲打打的,唇间还咬着一颗钉子,沈峰就坐在她房外的轮椅上,木然地看着女儿忙活着。
容若皱起了眉:“你打算住这里?”
她回头,俏皮地挑了挑眉:“不行?地方越小,越能体现出创意,我打算花一个月时间好好布置它,超赞。我从小就希望,有一个小地方,可以让我折腾个痛快。”
沈峰没有她那么乐观。
他捂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容若按住了他的肩,轻声道:“伯父,我替你换药吧。别想太多。”
他把沈峰拦腰从椅上抱到了小床上,拆开他腿上的绷带,清洗着伤口。
沈峰已经麻木了。
沈婉洗干净手,帮着递这递那。
“你住这里,对伯父伤口的恢复是很不利的。到时候,他还要做复建。”容若的口气都是不赞同,“你把房子卖了?”
沈婉满不在乎:“在这里,我天天陪着他,他会开心很多的。我也很怕到时候他会跟护工阿姨看对眼了,给我找个后妈。”
容若回头瞪她:“沈婉!”
他有些气不过:“大家一起想办法,你有必要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扛吗?你没有朋友吗?你不是……”
不是有纳兰容皓这个大金主?
容皓随便接部戏片酬都超过三百万了,需要她这么捱穷吗?
沈婉挑了挑眉:“不是什么?你以为我朋友是棵摇钱树,摇一摇,钱就掉下来了?”
他站起了身,她居然走过去,当真摇了摇,好笑地看着他:“你不是我朋友么?怎么钱没掉下来?”
他伸手想探入怀里。
她却忽然按住了他的手:“朋友,就不要做这种事。”
她强忍着脆弱,努力撑起笑容:“我一个人,能行。不行,就不叫沈婉了。”
他的心剧痛了起来。
能行?
坐在男人的腿上解开衣扣?
如果不是络腮男人知道他就在后面,以为她是自己的女人,她以为她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
他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换种方式。
“行。”他不再坚持,“你知道我的联络方式的。任何时候,有事找我。”
她眼眶一热。
可是,那些悲哀,硬生生被压下了。
“朋友也会珍惜和心疼朋友的。一切多谢。”千言万语,只能化成这一句。
不管眼前的人是不是她的,她都心疼他。
舍不得,他再为自己付出什么。
容若从私房小筑出来,就径直去了容皓的住处。
他知道弟弟最隐私的住处,他一刻都不能等了。
如果沈婉不接受自己的好意,那容皓的呢?
那家伙,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是根本就坐视不理?
容皓所在小区的物业管理堪比FBI。香港明星多,住这个楼盘的人,还真不少。
不过,容若却没有遭到任何盘问。
保安甚至自己打开了大门:“纳兰先生,刚回来?”
容若敷衍地点了个头,便钻进了大门里。
保安还奇怪了一声:“怎么今天不全副武装了,不怕人家认出来?”
容若和容皓本来长得就有几分相似,加上夜色昏沉,保安一时没认出两人来,也很正常。
容若乐得浑水摸鱼,他直接冲到了容皓19楼的公寓门口,按住了门铃。
门铃响了很久。
容若的眉都皱了起来。
难道是他记错了?他明明听妈妈说过,今天容皓在香港的啊。
他的手指按在门铃上,一直没有松手。
如果不是这公寓是独楼独院的,一定会有邻居被吵到出门来抗议的。
很久之后,门才开了。
容皓裸着上身来开门:“不是说了半夜不要送外递吗?”
门外,容若面寒似冰。
容皓眨巴着眼睛:“大哥?”
他迟疑一下,并没有马上把门打开。
“我有话跟你说。”容若盯着他赤裸的胸口。
上面的痕迹清晰可见。
这绝对不是一个人可以自己制造出来的。
他的眸色深了,眼里有情绪在酝酿着。
容皓清了清喉咙,有些尴尬的:“有什么非得半夜说么?呃……”
让他进来吧,不好。让他别进来吧,也不好。
他只能挠了挠脑袋:“哥,你懂的。我明天再跟你谈……”
身后传来了一个独有的娃娃音:“容皓……”
“啊。呃,你等一下。”容皓的心一慌。
容若眸子眯了起来:“你屋里有女人。”
他的话不是问句,是陈诉句。
“呃……”他屋里有女人不是奇怪的事,老哥干嘛那样的表情?
问题是,他并不想这个女人跟老哥碰面啊。
“开门!”容若眼睛里酝酿着风暴。
容皓才刚打开门,容若便大步地走了进去。
“喂,哥!”怎么这副架势,就像是来抓奸的?不晓得翩翩衣服穿好了没有。
他忙去拉容若:“哥,有话在这里说好吗?我里面不方便……”
翩翩听见了声音,一边扎着头发,一边走了出来:“纳兰容皓,你有别的女人找上门了是吧?”
她和房间外的人视线一相碰,两个人都不由愣住了。
“慕容翩翩?”容若罕有地唤出了她的名字。
翩翩往后退了一步,有些惶恐地抓住了自己的衣领。
容若猛地回头瞪着容皓:“你……你做的好事!”
沈婉自己一个人捱着苦,他在这边抱着别的女人欢爱,他还有良心没有!
容皓被骂得莫名其妙的。
他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哥,你至于嘛。男欢女爱,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说得我好像做了什么事……”
他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被哥哥按在了墙上。
他虽然常年拍武戏,但比起真正练过的哥哥,远远不是对手。
他脸憋得通红:“哥,你干什么!”
“我才问你干什么!你跟这个女人,是什么关系!你有没有想过沈婉!”
“什么关系要不要打张报告给你说明?用不用给你验验身?”虽然被控制住,容皓的怒气却没有丝毫的削弱。
翩翩惊呼了一声,没有上前帮忙,反而往后退了几步。
容若的眼眸眯了起来:“纳兰容皓,我一直以为你能收心,你为什么还要染指别的女人……”
容皓大笑了起来:“什么叫别的女人?”他收住了笑容,猛地推开了哥哥,“她就是我的女人!别的,我没有放在眼里过!”
一记拳,狠狠地砸在容皓的颊上。
容若的心被拧到了极点。
为了成全他,自己甘心退出这段三角关系。
看着沈婉自我折磨,自己束手无策。
这个万世渣男……
他咬牙道:“你没有放在眼里的人,一样是个人!纳兰容皓,你……”
翩翩此刻却上前几步了:“我……我没有,我……”
两人同时回头看她。
容若眼神很冷:“我不打女人。你走开!”
容皓瞪着他:“你敢!”
“你其实在乎的对吧?”翩翩却忽然道。
容皓愣了。
容若一头雾水:“什么?”
“你又何必再问什么。”翩翩的眼眸只专注在他身上,“纳兰容若,你这个不敢去爱的笨蛋。”
容若皱起了眉。
“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她继续道,“带我走吧。”
容皓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大步向前,把容若隔在了身后。
他伸手去拉翩翩的手:“你在说什么?”
翩翩快速地褪下了手指上的戒指,塞回他手里:“什么都没有。一切都结束了,这个游戏我,不想再玩了。”
“游戏?”容皓的眸子眯了起来。
他试图去钳住她的肩,她却闪了开来,“不是说了就为新戏试对白么?得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她快速地梳弄着头发,故意去忽略容皓脸上的木然,“我弄好了,你有车子,送我一程吧?”
容若没有动。
翩翩仰头看他:“别忘了,你自己说的,你欠我的。你要补偿的。”
他垂下了眸子,俯视着她。
这女人,威胁他?
当着容皓的面,她的手,挽住了容若的胳膊:“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容若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着:“你们之间……”
“什么都没有。”容皓抢在翩翩面前说道。
他耙了耙头发,洒脱地一笑:“你就送慕容小姐回去吧。对完了戏,她很累的了。好好伺候着。”他哈哈地笑着,把两人推出了自己的家里。
容若瞪着他:“容皓,我有事要跟你说!”
“除了对我提要求,你还能跟我说什么?”容皓讽刺地看着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心里有数。不用你跟老头一直对我指手画脚的!”他嫌恶地冷哧了一口,“纳兰容若,如果不是没办法,我真不想看你这张脸!恶心到我了!”
他摸了摸自己已经红起来的半边脸,脸上笑容讽刺:“对了,我忘了,你还能用揍的方式。”
当着两人的面,他甩上了门,毫不留情的。
容若的脸彻底地沉了下来。
翩翩低着头,浑身颤抖着。
他伸手还要去按门铃,翩翩拉住了他:“别按了。”她低声道,“现在很晚了,我不管你们之间什么事,先送我回去吧。”
容若深吸了口气。
他抽出了自己的手,走在了前面。
翩翩默默地跟在他背后,进入了电梯。
靠在透明的电梯里,两人默然无语。
“你其实是在乎的吧?”她忽然说话了,“如果不在乎,你就不会打他了……”
她的心忐忑着,生怕他给的是否定的答案。
他没应声。
电梯停下。
车子发动。
夜色阴沉。
天空隐隐有隆隆的雷声。
一场雨,在酝酿着。
他送她到说好的地方,替她打开车门,自己坐在车里,一动也不动的。
她回头:“纳兰容若,上回的事情,你说过,就当你欠我一个人情的。你不会想着,送我回家,就能把那件事抵过去吧?”
容若眉都没抬。
他看着方向盘上的花纹,好像那比她还好看。
“你说。”
“当我的家庭医生。”她淡淡地说完,把披肩往上紧了紧,优雅地下了车,“你没有拒绝的余地。记得你说过的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