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口婆心的:“你要知道,你现在走的这条线,原来都是慕容傅在经营着的。他在澳门的根基多深,都被你连根拔起,现在,你又在走他的老路……人太多,利太厚,你的一切难免有人眼红。容翊,你夺人东西的时候,做得太绝了,我是怕你有危险!”
容翊冷笑了:“这个不劳你费心。我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上,也不是你想象的那种草包!你不过是记恨着我当时把慕容傅整垮,结果,本来可以分到一笔遗产的你现在什么都拿不到!行,你要什么,我给你!我又不是给不起!”
容若眼底闪过一丝恼怒,很快又强自压抑住了:“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样?纳兰容翊。我一再告诉你,做人留一线,他日好相见!我不同情慕容傅,我只担心你!他们慕容家的人算个屁!你才是我亲弟弟!”
容若言尽于此。
本来想趁机劝他退出这些黑道生意的,结果,他却是那样的态度……
容若寒了心,他索性拉开了落地玻璃门。
“大哥。”身后忽然有人唤他。
“什么事?”
“过几天,我让若雪两母子回来住段时间,可好?”
他回头看着弟弟。
容翊却别开了眼睛:“过几天我要北上……”
容若的眸子眯了起来:“你如果要去做危险的事情,看我不剥了你一层皮!”
“不危险。只是怕她们有危险。”容翊轻声道。
“如果真为妻儿着想,就不该再涉及危险的生意!”容若迈入了客厅,“到时候让你司机送他们过来。”
容翊舒了口气。
大哥答应了这件事,无异于向他保证,若雪母子会是安全的。
这样,他也就能放心去做他想做的事了。
“吃饭啦,还在看花啊?”纤紫招呼了一声。
仲文蹦跶到了纳兰宣身边,被他一把抱了起来。
“文文,想吃什么,爷爷给你夹。”纳兰宣疼爱地亲了孙子一口,夹了一条虾,就动手替他剥了起来。
容若接过了若雪怀里的蕊蕊,用单手吃着饭。
若雪时不时替他夹着菜。
“谢谢。”他淡淡笑道,“我不要紧……”
容翊敲了敲自己的碗:“喂,你正牌老公在这里呢!”
怎么就顾着给别的男人献殷勤了?
不是说好就喜欢他幼稚吗?怎么看到成熟稳重的容若就使劲给人家夹菜了捏?
他这话一扔下,全桌子的人都愣住了。
“啊?你这个傻小子终于求婚成功了?”纳兰宣先撇了撇唇。
容若跟上:“不容易啊。”
这一个两个,是看扁了他不是?
容翊冷哼了一声,把自己的无名指探了出来:“看看,是她跟我求的婚!”
所有人拉长声音“喔……”了一声。
“什么意思?你们自己问她,是不是她向我求的婚!”
容翊刚说完,脚就被容若狠狠地踩了一下。
他怪叫了起来。
“*丝!”容若瞪着他,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看人家若雪的脸色。
若雪却笑了:“确实呢,是我跟他求婚的。”她看着他,“我年纪也大了,他不嫌弃我,我已经很开心了,不是么?”她看向容若,“女人一生青春太有限了,一旦孩子生了,也人老珠黄了,难得有情郎,也不去计较什么爱不爱的问题了。”
她这话,明着说自己,暗指的,却只有容若听明白了。
他的眉头微微一动,容翊跳了起来:“我没有嫌弃过!若雪,我多爱你,你知道的!”
纳兰宣叹了口气。
他看向了纤紫:“说真的,我一直怀疑,这个儿子会不会在医院被人换错了,其实他根本不是我们亲生的?这智商啊。”
纤紫偷笑着:“也可能是被外星人换了大脑也说不定……”
这两夫妻,居然一唱一和在骂他笨!
容翊撇了撇嘴,若雪扑哧一笑,把他搂到了怀里。
仲文一下遮住了眼睛。
“仲文,你干什么呢?”纳兰宣好奇地问。
“爸爸等会又要压在妈妈身上了,爸爸说,这个仲文不能看,不管妈妈怎么叫救命都不能醒过来。我应该是睡着的。”
纤紫扑哧一声,差点没把口中的米粒全喷出来。
纳兰宣老脸也挂不住了。
“哎呀,快点把婚礼举行了吧。这样让孩子看着,像什么话啊。”
容若暗笑着摇头。
“去给孩子们挑挑日子吧。找个黄道吉日。若雪没有别的家人了,我们来替她操办。”
“我那边有婉儿,她能替我安排的。她学策划出身,这些她可擅长了。”若雪朝容若挤了挤眼睛。
“是呢是呢。”纳兰宣顺势道,“容翊工作忙,就等容若去跟沈婉接洽吧。”
纤紫本来飞扬的心情一下又跌到了谷底。
纳兰宣就不能非帮着沈婉不可吗?
只是,她隐忍住,不发一言。
纳兰宣举起了手中的筷子:“文文,爷爷给你夹一块鸡肉好不好?”
“我要吃鸡腿!”
纳兰宣自然言听计从。
他伸出了筷子,眼前却是一黑。
整桌的菜,都在他面前影影倬倬的,什么都看不清了。
他头昏得厉害,用力地摇晃脑袋后,面前的一切却更加模糊难辨。
他指间夹住的筷子应声落地,整个人往后一仰,带倒了椅子,连人带椅,一块都摔到了地上。
仲文还被他抱着,他这么一摔,也没折腾到孩子。
虽然孩子倒在了他身上,没受伤,但是这意外的一幕还是吓得他连声大哭了起来。
这一切太忽然了。
就连坐在他身边的纤紫也没反应过来。
半晌,她才惊叫了一声,弯腰去扶纳兰宣。
“爸爸!”容若把孩子递给了若雪,自己也飞扑了过去。
他翻着纳兰宣的眼睑,没有发现异常,又给他喂了救心丸,按住他的胸口,做了几次心脏复苏术。
纳兰宣没有醒转的迹象。
他不再迟疑,拦腰把父亲抱了起来。
“容翊,开车!送爸爸去医院!”
容翊得令,飞快地冲在了前面,去车库开车。
若雪没有慌乱,她一边抱着蕊蕊,一边把仲文抱到了沙发上去坐好。
纤紫整个人都软倒在了地上。
纳兰宣上回晕倒的事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告诉纤紫,而她对老公的认知还是停留在硬汉的层次上,看到老公昏迷在地上人事不省,整个人又慌又乱,还没站得起来,已经嘤嘤地直哭了。
“妈,别担心。”若雪也改了口,“有容若在呢。”
纤紫浑身抖如筛糠:“他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啊。”
怀里的小蕊蕊哭了起来。
因为肚子饿了,孩子哭得特别凶,粉嫩的小脸也涨得通红,一个劲地拍打着若雪的脸。
别看孩子小,那么一通打,把若雪的长发打得一团乱,有些揪在孩子小小的指缝间,拉扯间,疼得若雪眼眶冒红。
仲文看见了妹妹哭,坐在沙发上也哭声震天:“妈妈,我肚子饿!”
纤紫也哭了起来:“老头子,你到底是怎么了啊?”
此起彼伏的哭声,简直要让若雪崩溃!
“我受不了啦!”她快速地掏出手机,拨打给了沈婉。
“婉儿,你再不来,我也要哭了啦!”
一片哭声震天里,沈婉只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莫名其妙的,“你准备在哪里哭?”
“我在纳兰家,你快点来救救我。”她一边呼救,一边哎呦声,“别扯了,我祖宗,我奶奶,疼啊。”
沈婉一下紧张了。
“我马上过去!你等我!”
沈婉把手上的饭碗一扔,整个人都奔出了门外。
若雪是她的闺蜜死党,她有事,沈婉绝对不会置身事外的。
她随手在门后抓起一把扫帚,跳上了自己的车子,油门一踩,车子已经飞驰而去……
电梯门刚开,扑面而来就是高分贝的啼哭声。
沈婉手里握住扫帚,冲进大门洞开的纳兰家时,若雪才刚把自己的头发从婴儿手中抢救了出来。
那一揪一大把的头发,看得她心疼。
“若雪!”沈婉喘息着,“谁打你了?”
“没人打我。”若雪快哭了,怀里的孩子哭得都快闭过气去了,“她一直哭个没完的……”
沈婉才放下了扫帚,挽了挽头发,勉强镇定了下来。
“这通哭,这到底是……”
若雪像甩烫手山芋一般把蕊蕊甩给了沈婉。
沈婉慌忙接了过来。
这人,当是甩橄榄球?
孩子哭得都没力气了,沈婉一摸孩子的纸尿裤,里面鼓鼓囊囊的。
“孩子尿了?”
“她估计也饿了。”若雪扶住了哭得厥过去几次的纤紫,“妈,你床上躺会去吧。爸爸会没事的。”
沈婉没有做声。
她单手抱着孩子,按照容若教的方法,手脚麻利地冲起了牛奶。
孩子更换了干净的尿布,又喝上了奶,显然安静了许多。
若雪给纤紫盖上了被子之后,一出房间,就看见了一大一小两个孩子,都已经闷头吃起了饭。
沈婉就像会变魔术一般。
几样汤汁捞在一块,扣上肉碎,寡淡无味的白饭变得又香又糯,比外面卖的捞饭还好吃。
仲文整颗小脑袋都埋在了里面。
“仲文,喝口汤。嗯,对。如果冷,阿姨给加热好不好?”
仲文摇头。
蕊蕊吃完了,又哭累了,在沈婉怀里呼呼大睡着。
沈婉单手费劲地给仲文剥着虾,看见了若雪出来,轻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特么想知道,那扫把又是怎么一回事?”若雪哭笑不得地瞟了横卧在地上的扫帚兄。
沈婉毫不介意地挑了挑眉:“我以为他们要揍你,我拿个武器过来救你呗。”
若雪顿时笑得直不起腰来。
“我这个学咏春的要你这个连点三脚猫功夫都不会的丫头救?傻蛋,如果是,肯定我是骗你过来被人……”
她笑着笑着,却笑出了眼泪。
“傻蛋。有危险,做姐妹的,怎么会拖你下水?”
“你才傻。做姐妹的,明知道你有危险,怎么能不来?”沈婉把怀里的孩子轻轻放回到床上。
她热起了盘中的菜:“怎么剩这么多?你们都还没吃吗?”
若雪长长地叹了口气:“哪只什么都没吃啊!吓都吓死了。”她心有余悸。
仲文瘪嘴也想哭了:“爷爷晕倒了,爷爷,爷爷……”
“纳兰宣?”沈婉大吃一惊:“他又晕倒了?”
“又?”若雪敏感地捕捉到这个字。
“是,上回他晕倒过一次,我送他去医院的。”沈婉眉头微蹙,“上回容若说他不肯去检查,我估计就要出问题的。”
若雪脸上的担心更浓了几分:“那可问题大了。”她压低了声音,“刚才晕过去的时候,妈妈都已经吓得厥过去几次了……”
“妈妈?”沈婉微笑着,“好呀你,什么时候答应人家求婚了?”
“现在是谈这个的时候?”若雪揉搓着手,“沈婉,你今晚能别走吗?他们不晓得要多晚才能回来,一老两少的,我实在分身乏术啊。”
沈婉把热好的饭端给她,跟给仲文的一样,拌了鲜美的汤汁。
若雪也饿坏了,一通狼吞虎咽。
沈婉却没有答应她的要求:“伯母应该问题不大的,蕊蕊的,你交还给她妈妈就好了。你连仲文都没办法搞定吗?”
若雪撇着嘴:“蕊蕊妈妈是不会出现的啦。”她往楼上指了指,“人家现在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反正我没见到她,据说她也没有再抱孩子了。晚上都是容若一个人带着孩子睡觉的。我看他那模样,真是觉得惨。”
若雪摇着头:“婉儿,你还不知道吧?”她故意道,“现在容若和翩翩似乎在闹离婚。妈妈站在翩翩那边,爸爸居然支持容若去和你再续前缘。是不是很好笑?”她掩唇吃吃地笑了起来,“现在他改变也蛮大的。我们没告诉他,仲文是容翊的孩子,可他应该也看出来了,还给仲文改了姓,入了族谱。对我也挺好的。”若雪垂下了眸子。
“前尘往事,我们都该是忘记的了。”她叹了口气,“我现在,只希望,爸爸的身体不要出大问题。没有什么比家人平安更重要的了。”
她说了一大通,才发现半天沈婉都没有回应。
她好奇地抬头看去,对方眼眸里是一片茫然。
“你难道对容若当真一点情意都没留下了?”她不由问道。
“前尘往事,我也忘记了。”沈婉低头帮忙收拾着碗筷,“伯母还没吃晚饭吧?我给送点进去。”
纤紫却没有安静地躺在床上。
她跪在房间里那尊观音神像面前,手里拿着佛珠,神经兮兮地念念有词着。
“伯母,吃些东西吧。”沈婉走过去搀扶起她。
纤紫满脸是泪:“不,我要求佛祖保佑宣平安无事!我打给容若,他也没有接听电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不知道……”
她揪住了自己的头发。
沈婉把她扶坐在了椅上。
“现在,您最重要的是,吃饭。”沈婉淡定地道,“吃完了,我替您打电话,如果能让您去医院,我自然能送您去。你要相信容若能把事情处理妥当了。他是医生,有什么病症解决不了?”
半哄半骗,才让纤紫半信半疑地吃了几口饭。
“等会你真的会带我去医院?”
沈婉点头:“等有人回来,帮忙看着小蕊蕊。我就能送您过去。您放心。”
纤紫泪如雨下:“我是一个没用的人。我的孙女呢……孩子呢……”
“蕊蕊吃奶之后睡着了。您别担心。”
“沈婉……”纤紫握紧了她的手,“你先别离开,我,我完全没主意了……”
沈婉的心一软。
“好,我在这里。”她微笑着道,“您别担心。我等他们来了再走。”
等纤紫好不容易把饭咽了下去,容若那边却不肯让她过去。
“爸爸现在还在抢救中。”容若道,“让妈妈在家里吧,情况不太好,你不要跟她说。”容若的声音里也有一丝显而易见的疲惫,“婉儿,你怎么过来了?”
“你家里一团糟,若雪打电话给我求救的。”沈婉声音一柔,“你去忙你的吧。孩子有我呢。”
容若的心安定了不少:“一切拜托你了。”
若雪抱着仲文睡在客房,纤紫一个人在房间里惶惶不可终日,沈婉只能接过照顾蕊蕊的任务。
她躺在容若睡过的床上,轻抚过被单,还能感觉到,上方残留着属于他一人的气息。
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味道了。
他果然,是像他自己所说的一般,哪怕壮士断腕,也要豁出去,像容翊给若雪的承诺一般,许给她沈婉一个幸福的未来。
只是,她的未来,已经不再值得他这样去做了……
她的泪潸潸而下。
孩子没有了容若的陪伴,晚上睡得不太安稳,时不时就哭醒过来。
沈婉只能把孩子抱在了怀里。
孩子果然睡得安稳了许多。
沈婉靠在床背上,低头打起了瞌睡。
夜,渐渐地深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手上忽然一空。
她猛地惊醒,整个人眼神焦距还溃散着,只能傻傻地看着眼前的人。
“躺下去睡一觉吧。天都快亮了。”容若柔声叮嘱道。
“你回来了?”她的意识还不是特别清醒。
他心一疼,把孩子放回小床上,把奶瓶塞到她口中。
孩子吧嗒吧嗒地闭着眼睛吃了起来。
沈婉恍然大悟:“原来这样就可以啊?我还把她折腾起来喝了一瓶奶,她哭个不停的,我抱着哄了好久呢。”
容若眼神一柔:“累坏了吧?快休息吧。”
她和衣躺在了他床上。
他把床头灯调暗了。
孩子睡得香甜,他也翻身上了床,躺在了她身侧。
有多久两人没有合榻而眠,沈婉自己都记不清了。
他一躺下,那温热的男子气息就煨烫得她双颊粉红。
她转过了身,庆幸着现在灯光很暗,一定对方是看不见她脸上表情的。
他的长臂伸了过来,轻轻揽住了她的腰肢。
她身子一颤,想挣,却浑身软绵绵的都没力气。
“你爸爸怎么样了?”她低声问道。
容若半天没有说话。
她刚想回头,只听得身后忽然传来幽幽的一声叹息。
容若这一辈子遇到为难的事,是太多太多了。
她却很少看到他露出这么悲伤的表情。
“我爸爸,得了血癌。”他眼睛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明天,我要把全家人都找齐了,一块到医院去验血配型,看看有没有人适合抽骨髓捐给我爸爸……”
沈婉眼皮一阵乱跳。
她虽然没有医学知识,但对于血癌这种东西,却在电视上看得太多了。
“不是有捐助的血型库吗?”她急急地追问着,“我记得,有很多明星都曾经号召过自己的粉丝填写单子,进行过血液配型的。这方面,我去想办法好不好?”
只要能找到配型,哪怕对方不肯捐助,她也能找到对方的偶像,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婉儿。”容若苦笑着,眼底却有欣慰。
他挽起她的一丝秀发:“我的婉儿……”他轻嗅着她的淡淡发香,“怎么就那样善良呢?”
“我不是一个良善的人。”沈婉垂下了眸子,“我只是不忍心……”
他把她整个人转了过来。
“看着我。”他的声音里有的是坚定,“只要你还能跟我站在一起,多大的困难,我都能有勇气去面对。你本就该是我手上的一块珍宝,你值得我去好好地珍惜。”
她怔忪地看着他。
“别这样眼神看我,我会忍不住想吻你的。”他眸里有着血丝,更有无限的温柔。
她慌忙撇开了眼:“你别岔开话题,我刚才是跟你说真的。”
“我也是跟你说真的。香港这边的骨髓库里没有我爸爸合适的骨髓,我也已经托人到内地和台湾那边去问了,希望是相当渺茫的。要合型,家人的希望是最大的。我只能希望,明天一切顺利。”
他垂下了眸子:“这一切,我还得瞒着妈妈。”
沈婉不用他说,也自然是明白的。
容若是家中长子,父亲倒下,这个家所有的一切,都得靠他支撑着。
她忍不住心潮翻涌。
“替我照顾蕊蕊,好吗?”他握住了她的手。
她没有再拒绝。
“你放心。”
“等我爸爸这件事过去,我们……”他深吸了口气,才说出半句,她已经掩住了他的唇。
她眼里有泪。
“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她此刻只疼得说不出话来。
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却注定没有办法相守。
她做不到袖手旁观!
如果她的心能狠得下来,可能也就说明她对他已经忘情了。
可问题是……
她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他怜惜地抚过。
“好。多久,我都等。”他给她盖好被子,“阖下眼吧。”
果真只是合了下眼。
沈婉睁开眸子的时候,天已大亮。
容若坐在床沿穿着衣服。
听见了背后的响动,他才转身:“婉儿,你睡觉吧。我带着孩子和仲文去一趟医院。”
“孩子还这么小……”沈婉低头看着襁褓中仍甜睡着的蕊蕊。
“他们也是纳兰家的血脉。说不定,血型会真的合适呢。”他给蕊蕊换上了外出服,带上了必备的奶瓶和纸尿裤,“婉儿,你先休息,晚点再回去。如果我妈妈问道,你就说,我没讲什么关于爸爸的事就好了。”
沈婉艰难地下了床:“我陪你一道去吧。万一你腾不出手,我可以抱孩子呀。”
容若却没有再坚持。
“好。但是你要答应我,戴上口罩。”他握住了她的肩,“医院里病菌多。知道吗?”
沈婉顺从地点头。
若雪也抱着仲文在外面候着了。
几个人生怕惊动了纤紫,蹑手蹑脚地,都出了门。
医院里,在纳兰宣病房里候着的人,已经不少了。
纳兰宣已经发起了烧。
他昏迷着,脸上套着氧气罩,面白似雪,已经奄奄一息。
沈婉被容若套上了一个口罩,容皓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既然大家都已经来了,那我们就开始吧。我是大哥,我先去。”容若把孩子交到了沈婉的手里,果断地把袖管挽了起来。
他走在最面前,容皓、容翊、容嫣紧随其后。
沐野也跟了上去。
若雪抱着仲文,孩子远远地看见带着口罩的阿姨把针头插*进了伯伯的手臂上,吓得捂紧了眼睛哭了起来。
“我不要打针,不要!”
若雪手忙脚乱地哄着:“等会妹妹也打的,不怕。”
容翊回头瞪了儿子一眼:“是我们纳兰家的种你就给我忍着!男人,哭个屁!”
容若瞥了他一眼:“孩子才多大?不哄着还能干什么?”
他已经抽完了血,转身回来,抱住了仲文。
仲文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
“文文爱爷爷吗?”
仲文抽噎着点头,“爱。”
“如果文文只是痛一下下,跟伯伯一样,但是爷爷就能好起来,文文愿意吗?”
仲文抬起泪眼:“如果仲文不打针,爷爷会怎样?”
容若垂下了眼:“爷爷,或许就再也没办法醒过来陪仲文玩了。”他眼眶湿润,“爷爷是伯伯的爸爸,所以伯伯宁愿痛,也要帮助爷爷。仲文也一样勇敢吗?”
仲文点头。
“仲文要爷爷陪我玩。”
“乖孩子。”容若含泪亲了亲孩子,“大家都一样,为了爷爷要疼一下下,爸爸,妹妹,姑姑,都一样。伯伯抱着你,陪你好不好?”
仲文很乖巧地应了。
容若抱着孩子,坐在了位置上,手遮住了孩子的眼睛。
针头刺进孩子稚嫩皮肤的时候,孩子的唇角一瘪,显然是疼极了。
他声音都变调了:“为爷爷,文文要勇敢!”
容若亲了亲孩子的额头。
“好孩子。你爸爸生了个好儿子……”
蕊蕊胳膊上也扎了一下。
沈婉挥了挥孩子的小手:“看,妹妹也很勇敢喔。”
蕊蕊实在太小,扎了那么一下,很快不疼了,孩子也就吸着鼻子,只剩下哼哼唧唧。
仲文欢跳着:“文文已经扎针了,爷爷要醒了吗?”
容若苦涩一笑。
他摸着孩子软软的头发:“文文这么乖,很快爷爷就能醒的了。”
容皓抽完血,站在了容若身边。
“爸爸到底是怎么了?”他眉头微蹙,“妈妈是在家照顾翩翩?”
沈婉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她有手有脚,为什么要别人照顾?”她淡淡地道,“你妈妈在家里昨晚哭晕过去了几次,你们又不许她过来,她还能照顾什么人?她只能跪在观音面前一直在磕头!”
容皓瞪着她:“喂,婉儿,这事你不要插手!”
“你为慕容翩翩说话,我就不答应!”沈婉心里也有火。
容若牺牲了那么多,就为了留下他这么一丝血脉,他一出口,却又是责难的语气。
“本来孩子就应该是她照顾着的,抱着的,可她是比观音菩萨还要菩萨,早上我们还得把早饭送过去,让她老人家先用了呢。昨晚,若雪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你当若雪是长了四只手不成?”
沈婉一发威,容皓就住了口。
若雪忍不住拍了拍掌。
“好极!”她喝起了彩,“一个连晚上起夜照顾孩子这样的事情都推给老公做,要不要我去定制一张金椅把她供起来?”
容皓脸色相当难看。
容翊拉了一下二哥,才道:“昨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爸爸忽然厥了过去,我和大哥风急火燎地把他送过来医院……”
容若补充道:“其实之前他就已经昏倒过一次,还是婉儿报的999。我要他去检查,他竟然溜了。”他脸色有些难看,“结果,这次一查,事情竟然这样严重……”
一个护士脚步碎乱:“纳兰医生!您父亲醒了!”
几个人精神一震,忙快步赶了过去。
容皓落在了后面。
他脸色阴沉,沈婉也瞪着他:“你刚刚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容皓笑了,“我只是在问我大哥,你跳出来紧张个什么?别忘了,他还没和翩翩离婚呢。人家孩子刚生,就抱在了你怀里,你这样明目张胆地当人小三,就不怕被三姑六婆的唾沫星淹死?!”
容皓这话说得带了几分狠毒。
沈婉冷冷地笑了一声:“慕容翩翩找过你来着?”
“没有。”容皓断然否认,“婉儿,别让爱情蒙蔽了你的眼睛!什么人能爱,什么人不能,你得分个清楚!”
“这话不错。”沈婉撇唇,“回送给你吧。”
她抱着蕊蕊,大步地走进了前方的阵营,只剩下容皓一人,站定在了原地,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他就不明白了!沈婉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就被容若给洗脑了呢!
纳兰宣刚有气无力地对着主治医生竖起一根指头,就听得房门一阵响动,几个子女哗啦一声,鱼贯而入。
他不太自然地咳嗽了两声:“你们怎么都来了?有多大的事啊!”
主治医师回头看了容若一眼,和他点了点头。
“我父亲目前还好么?”
“低烧这个避免不了的。我们现在给他打着吊针,抑制着炎症,但是头昏这样的症状,是完全缓和不了的。等病情稍稍稳定,你们可以接他出院。等我们有合适的骨髓配型,再通知你们。”
容若点了点头,仲文已经冲了过去,爬到了纳兰宣的身上。
容若慌忙伸手要去抓他,纳兰宣顾不得自己头昏眼花的,愣是抱住了孩子:“哎呀,文文,爷爷可把我的心肝宝贝给吓坏了吧?”
文文唇一瘪:“嗯呢!爷爷一直没有醒来,伯伯说,文文扎了针针,妹妹扎了针针,爷爷就能醒。果然伯伯是个棒棒的医生,没有骗文文呢。”
纳兰宣脸色一下变了。
他心疼地搂住了孩子:“混蛋,谁让你们扎针,扎什么针!”
他虽然发着低烧,脸色苍白,咆哮起来还是一改刚才有气无力的模样,十足的大嗓门:“孩子那么小,你们都是在干什么呢!”
医生为难地看了容若一眼。
容若拍了拍他的肩,暗示一切他来就好。
医生这才退了出去。
“爸爸。”容若从他怀里抱出了仲文,“你饿了没有?我让人给你做点什么送过来好不好?”
纳兰宣气急败坏的:“我才不要吃饭。你们这堆人涌过来,是来看我死了没有还是怎样?我人好着呢。我要回家!”
容若按住了他:“爸爸,你这次不能再任性了!”他的鼻端有些堵。
“我就算得了绝症,我也不来这医院。他们是能治好我还是怎样?”
容嫣率先哭了。
若雪也抹着眼泪。
“喂!”纳兰宣没好气地拨掉氧气罩,“一个两个是当我已经死了,在哭丧呢?”
“爸。”容翊一阵头痛,“你能不能别说这样的话?我们……”
如果找不到合适的骨髓,父亲也撑不了太久了。
父亲的咆哮声他听了二十多年,一旦再也听不见……
他鼻子很堵:“大家都在担心着你,你能不能别骂人了?”
“生死有命。”纳兰宣掀开了被子,脚踩在地上,一阵摇晃。
容若有力地扶住了他:“逞强个什么?你一个晚上都没吃点东西了,还想去哪里?”
“我去上个厕所,难道你要代我去?”纳兰宣吐了口恶气,“我真的还没病到那程度。”
容若扶着他慢慢地走进独立洗手间,纳兰宣无意回头,看见了病床床头挂着的醒目病症牌子,整个人也一愣。
他木木地看向了容若,一字一顿地道:“我得了急性髓细胞白血病?血癌?”
容若垂下了眸子。
纳兰宣浑身颤抖了起来。
“你连两个小屁孩都抓出来,是为了让他们给我捐骨髓?”
容若咬住了下唇:“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要试试!”
“试你个脑袋。”纳兰宣气得,“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了,死了就死了。我明天就出院。让孩子也跟着折腾……蕊蕊还没有满月呢,要是也抽一管子骨髓,孩子得受多大影响啊?”
他甩开了容若的手:“你少出些这样的馊主意!”
容翊大步上前:“爸爸,这事,是我们兄弟几个都商量过了的。”
纳兰宣回头斜瞟着他。
“我们都已经决定了。不管是谁,只要骨髓合了,手术马上就做!”他坚定地一挥手,“你三推四推,是怕了不成?”
“怕你个脑袋!”纳兰宣想跳,却没有力气跳起来,“你们现在一个两个翅膀都硬了……”
“所以,现在轮到我们来照顾你了。”容若压低了声音,“妈妈现在我们还不敢让她知道。她昨晚哭得厥过去了几次。你知道的,你就是妈妈的天,你有什么事情,你要让妈妈怎么办?”
纳兰宣垂下了眸子。
他进了洗手间,半天都不出来。
容若接过了沈婉怀里的孩子:“婉儿,能给我爸爸做点吃的吗?”
沈婉点头。
“既然要长期奋战,我去买点东西在这病房里,伯父能随时吃点适口的。”
容翊也道:“妈妈不太认识这些名词,我们就随便跟她说爸爸的病只是很轻的……”
“就说脑垂体激素分泌异常,人经常走路的时候会有晕车症状就好了。”容若淡淡地道,“父亲过阵子应该还有其他例如骨头生疼的症状出现,渐渐会走不了路,就刚好可以拿这个当借口,躺床上就行了。”
容翊呼了口气,瞥了容若一眼:“还是大哥会骗人。”
容若瞪着他。
这是赞美么?
“总不能一直让妈妈不来。她会很担心的。”容嫣也道,“要不,我和沐野去接妈妈过来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