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抬起了头，眼里射出了异样的光芒。
“小J？”他缓缓地道，拖长的声音里情绪翻腾。
“是。”她作势起身，“我也很快会搬离这里……”
她的话没来得及说完。
眼前一晃，容若已经长身而起。
他一手伸了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而他大步一迈，已经走至她面前。
“你当真要嫁给那个人？”他逼近了她，话语咬牙切齿。
“是的。”她不甘示弱地回眸瞪着他，“我一直都说得很清楚，难道你现在连听力都不行了？”
他的两指捏住了她的下巴。
那力道用得极巧。
她挣不开，但也不至于被弄疼了。
只是这种姿势太过屈辱。
她有些恼怒了：“放开我！”
“我不会答应的！”他一字一顿地道。
“你既然是有妇之夫，你答不答应，又跟我有什么关系？”沈婉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
他眸色一沉，她只来得及惊呼一声，整个人已经被他按在墙角。
“你干……”她的背被推在墙上，可是没有任何痛觉。
他的手抵在她背后，防止她被撞伤。
她没有感激他的任何想法。
因为那可恶的家伙，已经朝她压了下来。
她的整个世界都铺天盖地的充满了他的气息。
熟悉的唇舌温度，压在了她的唇瓣之上。
她呜咽了一声，他的舌尖已经探了进去。
她想合拢自己的牙关，下巴却被他攥紧了，哪里能动得了分毫？
她只能被动地让他的舌尖扫过她上颚的每一个角落，逗引着她的舌尖嬉戏。
他的轮廓既陌生，又熟悉。
她的鼻端很堵，几乎连呼吸都做不到，很快，胸腔的位置因为窒息感而疼痛了起来。
他适时放开了她。
她高高地扬起手，落下时却被他抓住了手掌。
雪白的手心被攥到他唇瓣之前，轻柔地，被印上了一个吻。
“你太混蛋了！”她含泪道，“你是要逼我恨你吗？！”
他唇边笑容悲凉：“我是要让你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
“你早就跟我提分手了，不是吗？！”她的情绪彻底失控了，“你把害死慕容傅的罪名扣在了我头上，你赶我离开澳门，你叫我滚，你忘记了吗？！纳兰容若，你忘了，我没有忘记！一夜夫妻百日恩，我却总是一个被你牺牲掉的角色！”
她喘息着，按住了隐隐疼痛的胸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受够了！我不会再做任何人的影子，更不会再回去那样的生活。你够仁义，行，我成全你！”
他笔直地看进她的眼里，忽然他道：“我恢复了记忆。”
她的身子一震。
他的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双臂，她用力地挣开，在椅上坐了下来，背对着他。
“慕容傅曾经为了我，连命都不要地替我挡子弹。”他缓缓地道，“他有很多次可以也应该杀了我，可是他没有。”他低笑了一声，“他对我有恩情，所以，我照顾着慕容翩翩，跟爱情亲情什么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在她面前蹲了下来，眼神里无限柔情流转：“起码，在他去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这样想的。我迈不过那个坎。我知道，在这段关系里，你付出了太多，也最为委屈。我甚至想着，我的离开，或许会让你快乐些。如果我没有恢复记忆的话。”
沈婉的手被他紧紧地握住了。
她的泪，滴落到两人紧握的双手上。
他怜惜地轻轻拭去：“我记起了全部。婉儿，全部。包括，我们失去的孩子，包括曾经慕容傅对我们做过的残忍的事情，包括我失忆的真相。”
他惨笑了一声：“婉儿，我不能去求你原谅。我本来就是一个认贼作父的混蛋。但是，我恩怨分明。一单还一单，翩翩再也没有要挟我不离婚的成本了……”
她猛地抬头：“她要挟你？因为她怀了容皓的孩子？”
容若摇了摇头：“你记得你曾经出过车祸么？你被她接到了国外，我怎么也找不到你，为了接回你，我被迫签下了协议，答允她不主动谈离婚的事。”
他掏出了怀里的协议书影印本：“这是昨天我们新拟定的协议。如果没有这份协议，我也没有立场来找你。”
沈婉颤抖着手，展开了那张薄薄的影印纸。
白纸黑字。
再清楚不过了。
慕容翩翩，已经同意了离婚。
他们之间的婚姻存续关系，到孩子出生那一刻就结束了。
因为是“女方提出的离婚”，所以没有违背原先的协议，更没有法律的追究责任，连律师楼的印鉴也清晰地反映在了上面。
“她肯离？”她轻声道。
他没有答。
看到下方优渥的赡养条件，她的眉一挑，唇瓣笑容嘲讽：“你倒是对她挺好的。”
他微微一笑：“我可以理解为吃醋？”
她眉头深锁，猛地抽回了手，把文件往桌面一拍：“够了，纳兰容若。”
她起身，他也跟着起身，颀长的身形，就伴在她左右。
她的心一痛。
他恢复了记忆，这是好事。
糟糕的是，她已经命不久矣。
还能再说些什么？
再相处下去，也是徒增遗憾罢了。
倒不如，让他死了这条心，以后，他也能完全没有负担地去爱任何其他人。
一想到这个，她的心就感觉到一种被撕裂般的痛楚。
她狠了狠心才道：“恭喜你恢复了自由身，只可惜……”她无奈一笑，“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她回望着他，“就好像，一块镜子在地上摔碎了，再怎么拼，都不可能恢复到完好如初的模样。你单身了，可我，已经不爱了。”
说出最后这三个字，几乎是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他的脸色刷地一下，全白了。
他薄薄的唇瓣颤抖着，半天，才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她的吻，明明还是有温度的。
她的泪，明明还是悲伤的。
怎么能说不爱就不爱？！
他不信！
“随你怎么想。”她手里握住的，就好像一把双刃剑一般，刺伤他的同时，也把自己伤得体无完肤，“曾经我也以为我只能有你一个男人。可是，我发现我错了。”她低头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眼里的爱怜骗不了人，“我把自己给了他，也怀上了他的孩子。我很幸福，我不希望有别的干扰，而他也值得我去守护这份感情。”
他倒抽了口冷气。
“虽然他不会说话，可他并不是天生的哑巴。为了我，他在积极地做复建，而我，也愿意只做他背后的女人……”
他忽然笑出了声。
她看着他：“你怎么了？”
“好极。”他重重地吐了口气，把那张纸珍而重之地收回怀里。
那是他好不容易，付出了巨大代价才得到的自由。
“陪我吃最后一餐饭吧？可好？”他黯然道。
她重新坐了下来。
面前的碗添上了适口的白粥。
他一箸一箸地把她爱吃的菜夹到她面前的小碟子里：“你现在怀着孕，这些东西，都该多吃。口味没有变吧？”
她喉咙哽咽，根本应不出话来，只能看着碟子里的菜，用力忍住眼眶里的泪。
“吃吧。”
她麻木地举起了筷子，却食不知味。
他只帮她布菜，自己却根本就没吃上几口。
他就这么默默地坐在对面，看着她艰难地一口一口吃下去。
他的眼眶红透了。
她含了满口的食物，根本就食不下咽。
他就像以往一般，喂她喝汤，央她吃鱼。
他的手握住她的筷子，指尖还残留着温度……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
盘未空。
他却已经离开了。
她掩住了自己的唇，强忍住哭声，却忍不住泪水潸潸而下。
胃里一阵翻腾。
小J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她冲进包厢自带的洗手间，一阵翻天覆地的呕吐。
吐完，她哭。
哭完，又吐。
他无能为力，只能选择在门外默默地守候着。
心里的妒意又浓又酸，又麻又疼。
他没有忘记，这些眼泪，沈婉不是为了他而流的……
容皓再见到沈婉，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他一看眉头就皱了：“你怎么又来了？”他把自己的座椅让给了她，“几天不见，你精神又差了几分耶！”
沈婉摆了摆手：“我约了人来看你拍戏，你可得表现得好些。”她掏出了记事本，“你就别替我操心了，全力以赴吧。”
容皓看见了远远走来的身影，唇角露出了一抹笑意：“既然你约的是这个人，我就轻松发挥就好了，何必说得那样紧张？”
沈婉白了他一眼：“7位数的代言，轻松发挥？我跟人磨了多少嘴皮子才拿到这个机会的，你知道么？”
容皓朝前方努了努唇。
沈婉这才看了过去。
她眼神闪了闪：“他来干什么？”
“你约的不是他？”容皓倒笑了，“我还以为，你们借我这工作场合旧情复炽呢。”
这话自然换来了沈婉一通狠瞪。
眼前的人已经走近了。
他看见了椅上的沈婉，眼里倒没有意外：“你过来了？”
“你来干什么？”沈婉皱眉问道。
“我约了一个娱乐评论记者过来。”容若淡淡地道。
他站在容皓身侧，旁边一同休息的几个女演员忍不住上下打量着他。
他的模样，比起容皓来说，更出色个几分，身形也更加地高大，十足的明星范来得却不张扬，沉稳的眼神简直就能秒杀掉一切花痴女。
容皓冷哼了一声：“你来，就是来破坏我生意的吧？”
容若才不理他。
他手边提着一个暖壶，轻轻地打开，清淡的香气满溢。
容皓眉开眼笑了起来，容若却淡淡地道：“容皓有今天，都是多亏了沈婉小姐。你怀了孕，还要忙着替容皓策划复出的事情，我也很过意不去。”
他忽然这样客气了起来，显然是那天她说的话起作用了。
她咽下了喉间的辛酸，勉强道：“我和容皓是朋友，这本来就是我该帮的。”
容若把暖壶放在了她面前；“这是我妈妈炖的补品。你现在孕期不长，不适合吃大补的东西，我让她炖是比较适合的清补品，吃些吧？”
他的声音柔了几分：“你脸色不太好。等会我送你回去休息？”
“我约了人的。”沈婉低头轻声道。
容若柔情的眼神根本没有离开她半分。
一人紧盯着。
一人深埋着头。
容皓已经放弃了对那壶补品的渴望了。
他索性走开了几步：“你们继续看，当我不存在就好了。我看剧本去。你们自便。”
沈婉抬头瞪他，身边却递过来干净的调羹。
“吃。”他只说了一个字。
她撇了撇唇，还是拿起了调羹，尝了一口。
只尝一口，她就差点要哭出来了。
这不像是纤紫的手艺。
咸淡的调味，配料的搭配，这种熟悉的手法，是容若才能炖出来的，最适合她口味的炖汤啊。
怀孕之后，她的口味一直在变。
什么饭菜，都吃不适口。
医生说，孩子只是不喜欢她平素吃饭的那种味道。
人一忙，心一累，吃起来也随便。
可是眼前这汤，她喝起来很舒服，从心到胃，都是暖的。
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是就不敢掉下来。
孩子，只是想爸爸了。
想念刚怀上的时候，爸爸亲自动手做菜的味道罢了。
她一调羹一调羹地吃了起来。
容皓看着她，居然嘿嘿地笑了。
“好现象嘛。”他揉着鼻子，“前几天她还看见什么都泛酸，吃什么都恶心，居然今天好胃口喔？”
容若轻瞟了他一眼。
他吃吃地笑着，转头不说话了。
容若替她把暖壶收回：“喜欢吃吗？我再做给你吃好么？”
“我自己会做。”沈婉有些脸红。
抗拒着人家的好意，可是胃却不听话……
好想，还继续吃那样味道的菜喔。
容若但笑不语。
沈婉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接起来低语了几句，已经起身：“人来了，我出去接。”
她走在前面，容若亦步亦趋着。
“叶先生，好久不见。”沈婉伸手和对方握手。
对方松开了她的手后，又伸向了后方：“唔，这位是纳兰容皓的亲人吧？长得很像啊。都太出色了！”
容若淡淡地道：“是的，我是容皓的哥哥。叶先生，您好。”
沈婉才发现，这家伙跟在自己的身边呢！
居然还悄无声息的！
她顾不上找他算账，只能跟进那个姓叶的金主：“叶先生，容皓就在前面拍戏，他现在已经恢复得非常好了，至于……”
叶先生面露难色：“其实我也是推不过去的事。公司里研究了很久，现在有好几个艺人我们都在接洽当中，容皓前阵子的事情闹得太大……”
沈婉心一紧，旁边的容若已经不慌不忙地开口：“叶先生，对于娱乐圈，我是外行人，不过，容皓起码话题性是够的。至于他的形象问题，也是一个企业代言最看重的东西，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好的。比起其他的艺人来说，他的重新站起是一个很好利用的点，我们会跟进这点进行宣传，保证在他代言的这只广告出街之前，能达到他形象的最高峰时期。”
叶先生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有激赏：“喔，你们打算怎么做？”
“实不相瞒，我今天本来也约了娱乐权威记者对容皓进行一个专访。容皓那一跤跌得太惨，他能站得起来，也不容易。我们在接洽的一部影片，也是零片酬参演的，是一部根据真实案例改编的影片，最终的目的，也是为了让走进影院的观众更关注被拐儿童的现状……”
沈婉眨巴着眼睛。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和容若对视了一眼，对方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叶先生果然了然地点头。
“不知道导演是……”
容若说出了一个名字。
叶先生的表情顿时肃然起敬。
“这可是一个经常在戛纳电影节上获奖的主啊。”虽然影片反映问题太过尖锐，但是拿奖绝对拿到手软，更重要的是，他击中了国内观众那脆弱的神经！这题材，就算火不起来，绝对对容皓的形象起了重塑作用啊。
“我们下一部已经接洽了梦想秀节目，准备让容皓到台上为公益助力。几场活动下来，就是想让大家看到不一样的容皓。相信，有这几场铺垫，贵公司对容皓的印象应该也不会很差吧？”
叶先生眼睛一转，哈哈大笑着：“我们公司也很希望能和身手好的功夫明星合作，一起来推广我们的商品。”他笑眯眯的，“这位先生，不知道怎么称呼呢？”
“我是纳兰容若。”
“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和容皓一起搭档来参加我们这场代言广告呢？到时候还需要拍几张平面广告图。我觉得按照你的条件，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容若微微一笑：“如果容皓有需要我的地方，我这个做大哥的自然义不容辞了。”
“好极。”叶先生抚掌大笑，“我去看看容皓拍戏的情况，他的身体不知道恢复得怎样了。”
沈婉落在了后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