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父亲鬓角渐白的发丝,沈婉自然是心疼万分的。
她花了大价钱,把父亲原先的一个徒弟从大酒店里挖角来当二厨,替父亲减少些负担。
又把店里的副店长给转了正,一个月升了一千块工资,把大部分的事务都交给人家处理。
钱挣多挣少,她已经不是很介意了。
没有什么,比一家平安在一起更重要。
尤其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左右闲着没事做,她和若雪就时不时一块去逛逛衣服,喝喝茶,炖炖汤。
不过,这样的日子过不到几天,若雪就得卧床休息了。
她让司机过来接沈婉:“婉儿,一天不见我就想你了,过来陪陪我吧?”
沈婉不是很乐意。
她下意识地,就不想见到慕容傅这个人。
“你家里人都在家的,我过去,说话不方便吧?”
“哪里啊?”若雪叫苦连天,“能有谁在家啊?不就是一些佣人嘛。我现在天天只能躺床上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婉儿,你快点来陪陪我嘛。”
沈婉拗不过她,司机的车子也已经停在了门口,她没法子,只能上车了。
她带去了一颗蓝色的毛线球,看见了若雪,就开始打起毛衣来。
“喂!”若雪抗议了,“我是让你来陪我聊天解闷的。你来我这里打什么毛衣?”
“我打毛衣也是给你儿子的。”沈婉撇了撇唇,“自己织的毛衣厚实温暖,又柔软,比你买的那些几千块钱的名牌货当然比不过。不过,这是我给我干儿子的一份心意,你要拒绝,我们就做不成朋友了。”
若雪哈哈大笑了起来:“什么干儿子啊?你的孩子到时候如果是个女孩子,我们就干脆结姻亲,让两个孩子将来结婚!多好!那是我未来儿媳妇!”
她笑得太放肆了,躺在床上还圆滚滚的肚子一阵抖动,疼地她哎呦了两声,忍不住骂了句:“臭小子,就是不让你娘安生!”
如果不是这小家伙老是赶着要出来,都已经进入骨盆了,她也不用老这样躺着,生怕他太早出来。
慕容傅看好的日子,是在8天之后。
这8天,她得睡足了,躺平了,才能不让这小家伙作怪。
到时候,太早出来,慕容傅少不了要脸色阴沉了。
不过,说也奇怪,这段时间,虽然慕容翩翩没有在澳门,但是慕容傅却看起来心情好极了,一天到晚,脸上也稀罕地总有几丝笑容。
不过,若雪才不会自作聪明地去问他,为什么心情这么好呀?全家人都知道,慕容傅就好像一只老虎一般。
老虎屁股摸不得。
谁不知道?
沈婉简直被这个女人给打败了:“梅若雪,你脑子里的DHA都被你儿子吸光了不是?”
她把声音压得极低:“就算我生的是个女儿,孩子是纳兰容若的。你的是纳兰容翊的。两个孩子是表兄妹啊。你要不要这样禽兽?”
梅若雪笑得合不拢嘴:“这有什么?因为这样,剧情才够狗血啊!反正他们家祖传的不认自己的种,就让他们尝尝这滋味呗。”
话已出口,她才觉得有些不妥。
沈婉脸色变了变,才勉强笑了一下,低头继续娴熟地织着毛衣。
“你,你就不打算把他揪出来么?”若雪小声地道。
沈婉没抬头:“他为了避开我,都差点在地球上隐形了。没意思,找了又如何?”
枉费她一直是担心着他的安危,生怕他出事,结果,现实却那么嘲讽。
他离开,只不过是想分开了。
既然如此,她可以成全。
若雪冷哼了一声:“他现在估计也不敢在澳门出现了。我告诉你,他不出现还好,他一旦出现,哼,我饶不了他!慕容家二少奶奶的闺蜜,也是他能欺负跟辜负的么?”
沈婉不赞同地皱起了眉头:“若雪!你可别给我胡来!”她眼睛盯着房门,提防着有没有忽然进来,一边低声道,“你在慕容家久了,也跟人家一样学起江湖义气,街头血拼了?你把你这个二少奶奶的位置坐稳了吧!我还真担心你呢!”
现在的若雪,花钱就像流水一样。
几万块的一个妈妈袋,她眼睛不眨一下,就买了。
全套婴儿房的装修,孩子精致的衣物,没有几十万,绝对拿不下来。
她买的孕妇装,她定的月子料理套餐,她生产时的Vip单人套房,没有一样不是天价。
确实,慕容家,绝对出得起。
别说若雪有这份认知,沈婉也有。
可问题是,现在已经全面停工的梅若雪,每天的任务,就是怎样大手大脚地花钱。
她是依仗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啊。
可是,这孩子,却像个定时炸弹一般,让沈婉总是隐隐地担心。
若孩子是慕容路遥亲生的,绝对没问题。
可问题是,孩子是纳兰容翊的。
路遥能为她瞒得了多久?
万一,孩子将来一出生,就长得跟纳兰容翊一模一样,那慕容傅不会起疑心?
万一,他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把若雪母子俩的性命都给害了?
她不知道。
她只觉得,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大了。
“你给自己存些钱吧?”她苦口婆心地道,“我最近看中了一家店面,准备盘下来,如果你有现钱,我把那里让给你。随便收收租金,还是将来开店,钱都是自己的。横竖你有个保障,我能安心啊。”
若雪沉默了一会,才笑道:“傻丫头。如果让慕容家的人知道我私下做这种事的话,他们就会觉得我是在给自己留退路的。说不定,慕容傅就会怀疑到我头上来了。”
她悠悠地道:“我跟你老实说吧,我还试探过慕容路遥。我想着,要能替他有个孩子,那我也就能保住我这个儿子的地位了。不管他是不是慕容家的孩子,起码我替他们生过一个,我问心无愧。”
沈婉一惊:“然后呢?”
若雪满不在乎地摊了摊手:“结果我发现,他对女人,完全是不行的。那个千年弱受。”她笑得事不关己,“他到现在还对纳兰容若念念不忘。说那是他见过的最有魅力的男人。我呸!”
沈婉受不了了:“你就不能多注意点胎教?”
“不能。”若雪嘻嘻地道,“不过,我跟路遥说好了,等孩子断奶之后,我就和他偷偷地去做试管婴儿,为他真正生一个孩子。我感激他,特别感激。他也感激我能给他留个后。哈哈,双赢!”
沈婉眼眶湿润了。
她不得不低下头去。
这是一个坚强的女人,不为人知的悲哀。
通过出卖自己的另外一个孩子,来换取现在腹中这个孩子的生存。
“你就这样把自己一辈子赔上了?”她悠悠地道。
若雪一愣。
半天,她才苦笑了:“对我而言,属于爱情,属于青春的那些神马一辈子,在那人告我诱拐他的时候,就什么都消失不见了。妈的,这种事,本来就是女人吃亏好不好?那法官眼睛都瞎的!”
若雪骂得累了,手指一点:“亲爱的婉儿,我都饿坏了,给我来点鸡汤好不好?”
沈婉忍俊不禁:“你这个吃货!”
话虽这样说,她还是把电炉上煨着的鸡汤端到了床头,用调羹耐心地一口一口喂到若雪口中。
汤还没喂完呢,床上的人儿忽然抓住了沈婉的手。
沈婉被她这么用力一抓,整个人都慌了神:“你肚子痛了?”
难道是要生了?
若雪翻了个白眼:“我是想说,你不用操心将来孩子的问题!我会帮你养的!”
沈婉才松了口气:“疯丫头,真被你吓死了。”
两人相视一笑。
沈婉才柔声道:“你放心好了,到时候我要有什么麻烦,肯定第一时间就找你。”
若雪哼了一声:“你要记得才好!老姐我永远是你的后盾!”
沈婉眼眶一热。
她借着低头勺鸡汤的动作掩饰着自己的感动:“你胖成这模样了,这后盾,果然有够强大的。”
若雪半天缓过神来,气得直嚷嚷:“胖了就怎么了?孩子一生,我立马就能减回来,你信不信?”
一个不易胖的体质,都能被慕容家喂成猪的体型,可见这几个月,她真的生活过得不是一般的优越。
“行啦行啦。”沈婉把鸡汤给她喂了进去,又递给她一颗酸梅,“来,解解腻。”
她自己忍不住吃了一颗。
鸡汤上面那层黄黄的油,她一看就反胃了,赶紧来颗梅子压压惊。
若雪却摇头:“等会。我还没吃饱。替我让佣人送碗燕窝粥上来。哎,”看见沈婉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她也脸红了起来,“我可不是贪吃啊。现在,我心里特别害怕,得靠点食物压惊你知道吗?”
“你怕什么?”沈婉已经把燕窝粥拿了进来。
“生孩子啊。”若雪心不在焉的。
燕窝粥上铺着几根细细的橙皮条,淡淡的橙香加上燕窝粥清淡的香气,和刚才味道浓烈的鸡汤刚好相反。不过,不管哪一种,她都特别想吃!
她一边大吃特吃着,一边嘟嘟囔囔地道:“到时候,我还得剖宫产啊。纳兰容若那个家伙,不晓得到时候是不是给我主刀。哼,他要真能出现……”
她的话头停住了。
谨慎地往上一望,她才道:“婉儿,你不介意吧?”
“这个人,现在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沈婉微微一笑,“我和他,已经正式离婚了。一丝一毫关系都没有的陌生人,何必放在心上?”
若雪低头不语。
如果沈婉能像她自己说得那般洒脱,为何在她说到这个人的时候,端着瓷碗的纤手要不自觉地颤抖呢?
女人,口是心非地骗着自己。
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若雪心头浮起了浓浓的怅然。
两个没有亲生父亲陪伴的孩子,命运竟然是那样的相似……
这样的日子,一日复一日。
一晃十天过去了。
躺在床上躺得腰酸背痛的若雪,终于迎来了生产的那一天。
她被推到VIP产房的时候,主刀的产科女医生汗颜了一下:“才十天,你又胖了这么多?”
若雪直翻白眼。
她也不想胖的好不好?
可躺在床上,吃吃又喝喝,连手指头都不用动一下,是人都会胖的吧?
“要是孩子太大,等会手术也麻烦……”医生摇了摇头。
慕容傅却道:“没关系。孩子大了才好。时间快差不多了,医生请你准备开始吧。”
若雪却似真似假地问道:“咦,之前不是纳兰医生一直替我做检查的吗?怎么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见到他?今天不是他替我做手术的?”
慕容傅淡淡地道:“他毕竟是个男人。生产这种事情,让女医生来感觉好一些。你不介意,恐怕路遥也会介意的。”
路遥呆呆地坐在长椅上。
听到点了他的名字,才愣愣地抬头看着父亲:“啊?”
“啊什么啊?”慕容傅脸上难掩喜色,“都快当爹了,紧张吧?”
紧张,特别紧张!
不过,他倒不是因为兴奋而紧张。
而是,这产房里的产妇,肚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
万一,孩子生出来,和他一点都不像。
当然,这是必然的。
引起父亲的疑心,那可怎么办?
一旦做亲子鉴定,那就什么都完了。
他倒不介意若雪母子的生死,只是他自己又会被父亲逼上漫漫的相亲结婚路,最近这几个月的逍遥日子,一下就全完蛋了。
这叫他怎么能不紧张呢!
慕容傅可猜不到儿子在想什么。
看他脸色苍白,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膝盖,慕容傅就觉得好笑:“行啦,第一个,你难免紧张点。下一个,就好很多了。你妈咪生你的时候,我已经不担心了,等你出生了我才从赌桌上下来,直接赶去医院呢。”
路遥可放松不了。
他盯着被关上门的产房,心里七上八下的。
此时的翩翩,也正在往机场的路上。
“爸爸,我真的一定要回去吗?”坐在车后座的翩翩手里拿着电话,满脸的不情愿。
“那是当然!”慕容傅不容她拒绝,“这是我们慕容家的第一个男孙。你这个当孩子姑姑的,怎么能不在场?”
翩翩哎呀了一声:“不是还没生嘛。就知道是男的啦?万一是女的呢?”
“不许瞎说。”慕容傅隐隐不悦了。“就回来两天,左右能耽误你多少事情?”
“那可就多了去了!”翩翩嘟起了唇,“爸爸,你明知道,现在是我和容若培养感情的好时机,你还让我离开几天……”
“我的乖女儿,你不知道怎样叫欲擒故纵吗?”慕容傅嗤之以鼻,“你越是把这个男人捧上天,他越是对你不屑一顾。你冷他两天,他反而想你了,事半功倍,你懂不懂?”
“我不懂。”翩翩凉凉地道,“我只知道,我们布了这么大的一个局,要是他回到澳门,回了香港,什么就都能知道了。这个险,爸爸,我真的冒不起!”
慕容傅轻笑了一声:“傻丫头。他能离开得了?别墅里那么多的人,还看不住他一个?”
翩翩还是不太放心:“真的成吗?”
“公司里,家里,盯着他的人多着呢。别担心了。他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离开我们的视线范围的。放心啦。”
翩翩这才半信半疑地挂了电话。
前方就是机场了。
她悠悠地叹了口气。
手机里传来一条新的语音简讯。
“我已经到公司了。澳门那边天气比较热,自己要注意别中暑了。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
她的心一甜。
容若的声音已经低醇。
可曾经那个只会对她冷冷说话的男子,现在,也已经是她的了。
她把手机抱在了胸前。
除了总是不和她同房之外,容若已经无可挑剔了。
父亲说得对。
或许,他都已经爱上了她。
她实在不需要担心太多的。
她阖上了眼眸,总算是放松了自己的神经……
容若此刻,却是在家里。
他把手机放进了兜里,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昨晚,他替满腹不情愿的翩翩收拾行李的时候,看着她从其中拿出了她自己的护照。
是否,他的也在里面?
几张文件类的纸张被掀了起来。
容若一无所获。
他又拉开了翩翩的衣柜。
推拉式的衣帽间里,一个保险柜隐秘地嵌在衣柜之后。
容若蹲下了身子,小心翼翼地拨开了衣服,凭着记忆,转动着密码。
他只看过翩翩转过一次密码锁。
当时,他给她买了七八只钻戒之后,她一开心,也忘了防备他,就当着他的面,打开了自己的保险柜。
为了降低她的戒心,他一次都没碰过这保险柜。
但愿她不要那次之后,就改掉了密码。
他额头有细汗沁出,就连手心,也微微湿润了。
他很清楚,慕容翩翩并不是在防备他窃取她的财物。
慕容傅把那么大的一个公司,那么大的一个企划案都交给了他管理,对他应该是有一定信任的。
翩翩也不会觉得,他是一个会偷女人钱的男人。
她防备的,是他想要知道过去的那种强烈欲望。
她越是防备,他就越是笃定。
她告诉他的所谓过去,很可能并不是他真正的过去。
所以,他要离开,他要去追求,他所想要知道的真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