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雪的心情一下坏透了。
虽然她和他之间,注定产生不了爱情。
但是,书遥收留她,照顾她,他无辜得就像她的一个姐妹一样。
她怎么忍心让他被这样一个坏家伙欺骗感情?
纳兰容若,为了得到她肚子里的孩子,竟然连这种事都做!
过几天,他会不会牺牲自我,陪慕容书遥上床?
她一想到,就反胃。
不行!
她忿忿地想道。
这个伪君子的面目,她一定要让沈婉和慕容书遥知道!
时已近傍晚。
沈婉在后厨精心地炮制着今晚店长推荐的那道菜。
高汤淋到嫩嫩的野菜菜芯上,淡淡苦涩却有开胃的味道弥漫了开来。
她如此专心,以致于有人推开后厨的门,站在她身后她都没有发现。
又或许,是她不想发现。
那人也没有打断她,只是安静地站在她身后,等待她把菜肴装盘。
“放在蒸屉里面。一共十盘。客人到了再出炉。”她交代完,才一边洗手一边淡淡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容若抽出纸巾,她伸手要接过,他却捧住了她的手,细心地擦了起来。
她的眉一皱,旁边的几个侍应生脸都红了。
她忍了又忍,才没抽回自己的手。
只是,他擦完了,也没有放开她的手,反而就势把她的手包进自己的掌心,牢牢握住。
“我等你下班。”他稳稳地道。
“你到我办公室来,我有话跟你说。”
阖上了门,她试图要抽出自己的手,却被他整个人揽进了怀里。
他的声音低低的,贴着她的耳垂,胸腔微微共振着,竟有说不出的迷人性感:“怎么昨晚也不回我电话?”
她一撇唇,脸上却没有笑意:“我需要时间想一想。”
“想?”他微微蹙眉,“想什么?”
沈婉抬眼看他。
这样的人,轮廓熟悉到她已经感觉到陌生了。
她知道,他心里有她。
只是那样的一个小角落,见不得阳光。
一辈子,他都会为了保护自己的家里人,把她藏在一个暗不见天日的地方,牺牲着她的爱情和婚姻,甚至孩子,成全他对家人深沉的爱。
她忽然笑了:“想,想以后。”
他凝视着她:“你想出什么来了?”他在沙发上一坐,顺势把她一带,带到了自己的怀里。
她一挣,却站了起来:“在想,我们近段时间,最好还是不要见面了。”
容若脸色一变,也站了起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我沈婉,从来不会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苦笑,“只是,偶尔,会忽然忘记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垂下了视线:“容若,纳兰容若,我自己犯下的错误,做的蠢事,我会尽量去弥补的,我有我自己的方式,你不需要替我操心了。”
容若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臂。
他只问了一句:“我做错了什么?”
武装起来的坚强,因为他这句话,而瞬间被击溃。
她的眼眶一红,悲伤已经溃不成军。
“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她咬住了下唇,“做错的,是我。不过好在,我一向明白,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也没奢望过有人替我分担。”
不,她奢望过的。
在他一次又一次向她伸出援手的时候,她奢望过的。
甚至,她悄悄放纵着自己尝试去依赖这个比她还能干的男人。
但是,她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她觉得恐惧!
他生活里,有太多比她重要的人了。
而他,却已经是她的全部!
他摧毁她的世界,已经不需要费吹灰之力了。
而她……
她却在他心里无足轻重……
他深吸了口气:“我说过了,这些事情交给我!你不要胡思乱想行不行?”
想了想,他才强调道:“我就你一个女人。”
他以为,这是承诺和忠诚。
他却完全不懂得,她心里的恐慌。
所以,她笑了,眼里含着泪光。
“是的,我只配做你床上的女人。下了床,我跟你就只是陌生人而已!”
他的眸子一眯,静静地看着她,手却始终没有放开。
“我觉得我做不来。”她很坦然地道,“抱歉,所以,我不会再继续下去了。我们……”
分开两字还未出口,他的唇已经堵住了她的。
“沈婉!”他声音虽然含糊,但还是带着薄怒,“你又要当一只鸵鸟了是吗?”
她猛地用力推开了他。
她冷冷地瞪着他:“鸵鸟?你错了,我是一只断尾的壁虎!我情愿现在痛,也不要痛一辈子!”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
最终,他还是垂下了眼:“对不起。”
她想挣开自己被握住的手,却还是未能成功地挣开。
“你道歉干什么?”她冷笑道,“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做错的人,是我。”
“答应过,不让你难过的。”他声音低沉,“所以现在,是我没有好好照顾你,怎么不该道歉?”
她瞪着他,眸里泪光闪动。
他的手伸出,轻抚她的脸:“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自私。但是对不起,请你忍耐一小段时间。”他吐了口气,“我会尽快的,一定尽快,好么?”
她悲哀地摇了摇头。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侍应生挡在了门前,有一个奇大无比的声音响起:“我知道她肯定在店里。被男人迷得再七荤八素,她也不会丢下她的命根子一走了之的。你不知道我跟你们店长的关系吗?竟然拦我?”
这声音沈婉熟悉得不得了,这分明就是若雪的声音啊。
她连忙挣开了容若的怀抱,快步走去开门。
门外的侍应生一脸无辜:“老板,我已经跟这位小姐说了,你有事情,可是她……”
“没事。若雪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什么时候见她都是方便的。”她转向若雪,“雪儿,别生气,你太久没有来,这是新来的伙计,都不认识你了。”
若雪忿忿地哼了一声,一甩头发,就踏进了办公室里。
她忽然站住了。
容若坐在沙发上,看见了她,朝她一颌首,那优哉游哉的模样,看得她火大。
冤家路窄!
若雪毫不客气地道:“我们女人说话,你能滚出去不?”
容若面无表情:“你可以当我不存在的。我什么都不会去听的。”
“算了。”若雪冷哼了一声,“婉儿也在这,你也在这,行,今天我们就把事情摊开来说!”
沈婉扶她坐下:“你都是要当妈妈的人了,怎么火气那样大?千万得小心你肚子里的孩子啊。”她给若雪端了杯温水,“你吃了没有?我给你做点什么?”
“你可不能走。”若雪冷笑着,“你若走了,这人,会说我冤枉他的!”
沈婉脸上表情一滞。
容若却丝毫不介意地看向了若雪:“你想跟我谈什么?你肚子里的孩子?”
若雪挺高了肚子,示威地指了指自己隆起的小腹:“你觉得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不是?”
沈婉大吃一惊。
容若也皱眉:“当然不是。”
“那就是咯。孩子不是你的,至于是阿猫阿狗的,关你屁事,要你这么惦记着?!”若雪破口大骂。
她的话粗俗了些,沈婉拉了拉她:“若雪,别……别说了。”
若雪却用力一甩。
她心里有气,力道大了些,沈婉被她这么一甩,差点被甩倒。
“我说这两句,你就心疼啦?”若雪恨铁不成钢的,“沈婉,我算认错你了,你被这个男人迷得神魂跌倒的,都鬼迷心窍了你!”
容若上前一步:“你有什么话,不能冲我来么?”他冷笑着,“她当你是唯一的好朋友,掏心掏肺的对你,你这样瞧她,你就没想过她心里感受?”
“感个屁!”若雪跳起来,忽然就朝他脸上挥出了一拳。
可惜眼前的人,是纳兰容若。
他身手相当敏捷,身子一闪,已经避开了这一拳。
倒是若雪自己,现在身子不方便,一动,就气喘了起来。
“我有你过分?你就想过婉儿的感受?”若雪简直要被他恶心坏了,“你巴着慕容书遥,不就是打我肚子里孩子的主意?你居然去接近他,居然跟他说喜欢他,你到底恶心不恶心?你……”
她说不下去了。
沈婉顿时如遭雷击:“谁是慕容书遥?”
“我老公。”若雪呸了几声,“那个Gay啊!”
容若挑了挑眉:“他真的是?”
若雪哈哈一笑:“是啊。你满意了,他爱上你了,所以,你目的达到了,开心吧?”
容若眯起了眸子:“你何不说我爬上他的床取悦他?”
简直是神经。
怪不得人家说,女人怀孕会变笨。
梅若雪不还是个大学讲师吗?
现在,蠢得连这种事情都能瞎联想,瞎想象了。
“那我就不清楚了。不过,说不定,你也愿意那样做,也已经那样做了!”
沈婉垂下了眼。
她唇角忽然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淡得令人心酸。
“行了,够了。”她淡淡地道,“如果你们要吵,要对质,需要有地方,我不介意把这里让给你们。我外面还有客人,我就不奉陪了。”
她说完,拂袖就要走。
容若一把拉住了她,眼里怒意浮动:“我没有做过!”
若雪啪地一声,把他的手打掉:“放开婉儿!”
两人眼神僵持着。
“够了!”沈婉忽然大喊了一声。
她挣脱了容若的手:“这是我的地方!你们的事情自己去解决,我不关心,也不想知道!”
她脸上满是怒气。
“我只想让你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若雪急急地道。
“他是怎样的,跟我无关!”沈婉忍无可忍了,“我跟他,玩完了!说得够清楚了吗?!”
这话一出,若雪才愣愣地看着她:“喂,我只是……”
她支吾着,说不上话了。
沈婉哼了一声,也不再肯看两人一眼,摔了门就走。
容若紧跟在她身后。
“你信我做过这种事情?”愤怒远及不上心里的失望。
原本以为她如此冰雪聪明,该是最懂他的人,却想不到,在她眼里,自己竟是如此卑劣的人物?
“你做没做过,到底关我什么事?”沈婉烦透了,“人家说你撬她墙角,抢她老公,你就解释去吧,跟我后面干什么!”
他一步上前,拦住了她。
他眸子里射出了冷光。
他身后,却有一个男人大步向前,亲热地喊着:“沈婉呀,我来了。”
沈婉一惊,忙推开了容若:“啊,何医生,您怎么今天来了?”
“我明天没有空,刚好今天路过这里,就进来看看有没有位置可以吃顿饭。不打扰吧?”何医生笑得如沐春风。
容若一转身,对方一愣:“啊,容若啊。”
“何医生。”容若微一颌首,“你来吃饭?”
“我来赴约。”何医生和容若握了握手,“香港真小,没想到,你辞职了之后,我们还能在香港遇到,大家都说你找别的地方发财去了。”
容若不动声色地道:“发财不至于,保命吧。”
沈婉瞪着他,又不好发作。
何医生自己笑了一阵,觉得两人之间气氛怪怪的,不由道:“呃,有位置吗?今天?”
沈婉才回过了神,招牌式笑容又挂上了脸:“当然有。您来了,没有也得给您腾啊。这可是稀客。”
她引着何医生到包厢里:“我马上让人准备您爱吃的菜。”
何医生一愣:“你还记得我爱吃什么?我都好长一段时间没来了。”
“何医生可是我们的重要客人。”沈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忘了谁的喜好,也不能忘了您的啊。”她巧笑倩兮的,“我得到厨房给您亲自做菜,您等我,等会我来陪您吃饭。”
关了包厢的门,沈婉的脸一下又沉了。
“你走吧。”她冷冷地道,“我这里有客人,你都看见了。”
“你有什么事情有求于人?”他一下看穿了她。
“关你屁事!”她忍不住爆了句粗。
“你到底发什么脾气?”他脸色阴沉,“你有什么问题,不能跟我摊开了说吗?”
“那好,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她的话还没说完,他已经大声抢答了:
“我爱你,沈婉。Ok?是标准答案吗?”
他的声音大了些,来往的客人和侍应生都惊呆了。
沈婉脸一红:“我根本不是想说这个!”
“那你告诉我你脑袋是什么构造?”容若也怒了,“要男人说爱,说了又发火说不是标准答案!说我不重视你,我他妈的,连命都不要了!”
他怒瞪着她,沈婉被气得倒抽了一口冷气:“纳兰容若,你!”
居然在她店里砸场子?
她还没想好如何狠狠地反击,整个人已经被推在了墙上。
她尖叫了一声,所有大堂里的人,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男人压住了她,狠狠地,就吻了下去。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沈婉的双手被高高拉起,固定在头顶。
她的双腿被顶开,他的身子挤了进来。
下巴被钳制住,根本连转头抗拒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吻,长驱直入。
他的气息,霸道而野蛮地灌进她的口腔里。
他的舌尖,在她樱唇之内搅动着。
旁若无人……
熟视无睹……
她都快羞愤至死了。
“放开我!”她的声音被堵在了口中。
他的眸子里映出她满脸的倔强。
他心疼了起来。
他低声问道:“放开了,你能不再生气了么?”
她没有回应。
他放松了对她的禁锢。
她把他一推,傲然地挺起了脊背,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串响亮的高跟鞋的响声。
他站在了原地:“沈婉,你的承诺,原来有效期,只有一个礼拜?”
她回头瞪他:“你以为,激将法对我来说有用?”
他此时反而收敛了怒气。
他的唇角,还沾了一抹属于她的淡粉唇彩。
他伸出长指,轻轻地抹去。
那垂眉的姿态,有说不出的动人。
沈婉暗骂了一声自己。
都决定抽身离开了,竟然还为他犯花痴?
“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他在候坐的位置上坐下,颀长的身子在等候的客人中,显得鹤立鸡群的。“我不像你,我记得自己的承诺。”
“你爱等就等!”她跺了跺脚,“等到关店,我也不会理你的。”她强迫自己收敛心神,大步走回厨房。
点火,热油。
嗤啦一声,切出刀花的章鱼块已经下了锅。
等不及香味溢出,她连忙把东西捞了出来,急急地道:“糟糕,我忘记先热蒜了。快点,蒜头!”
沈峰叹了口气:“你怎么了?怎么这种低级错误都犯啊?”
旁边的女人捏了捏他的手心。
沈峰回头,一脸柔和:“没事。我自己女儿呢,我不能说么?将来也会是你女儿的。”
沈婉偏头一看去,心更倦了几分。
草草地做完了几道菜,她才亲自端了出去,送进包厢里。
那人,还安静地坐在位置上。
他的视线,就钉在她身上,凝望的眼神,就像是一头雄狮在目测自己和猎物之间的距离一般,又或者,他只是在找猎物的弱点?
沈婉再也不理。
她关上了包厢的门,把那抹侵略性的眼神,隔在了门外。
而此刻,她脸上已经换上了和煦的笑容:“何医生,让您久等了。几道小菜,做得仓促,希望您别嫌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