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柒一愣,她不过是从健身中心到医院这短短一小时的车程,怎么准备手术的老人就没了?
“我刚给你打完电话,老太太好像也接了个电话。同病房的患者说应该是她儿子打的,母子两在电话里争吵,好像那儿子不同意手术,另外还提到了什么老房子。电话没打完,老太太情绪激烈,突然胸腔静脉破裂,心脏骤停,没有抢救过来。”何晓说,“家属也刚赶来的,这会正在院办闹呢!李主任直接被那儿子给打了。”
“李主任?”
看何晓点头,景柒没再问,心里堵的荒。
“她昨晚上到的,我应该昨天晚上就通知你。当时就给她做检查,她也许就不会这么快……”从医这些年,见惯了生死,却还是无法习惯生命突然结束,何晓此时特别自责,心里闷了一口气。
“昨天晚上?”景柒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那你怎么早上才通知我?”
“你一连加了几天班了,又是手术又是与赫特交流会的材料,”何晓胡乱挠一把自己的头发,“好几天了,你才回去一次,我就……”
“谁能料到,她突然犯病?”何晓说这话,其实挺想抽自己一嘴巴子的,心脏病可不是突然会爆发。
景柒横他一眼,突然转身向外走。
“你干什么去?现在,家属闹的厉害,你就呆在这里。”何晓挡在景柒面前,他又见识过那兄妹俩的不讲理,现在人死了,哪有不找景柒麻烦的道理。
前两天景柒把刘老太接回医院,庄副院长已经很不满意了,现在出了事他一定会借题发挥的。
何晓当然是拦不住景柒,景柒直接去了太平间,她看到刘老太面容安详。止不住心揪的厉害,死亡对于老人来说是如影随行的事。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不告而别了。
做医生这么多年,面对患者不治而亡,还是做不到无波无澜。
景柒使劲儿睁睁眼,抬头眨巴了几下眼睛,冲散眼中的雾气,强行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走!去院办!”这事儿不能让李主任一个人面对。
两人等电梯的时候,被落落截住了,“景主任,急诊送来一位患者,情况复杂,您赶紧去看看吧!”
没办法,活着的人更重要。电梯门开了,景柒带着何晓和落落调头往手术室去。
患者是年轻的一个小伙子,上肢发乌,冰凉,疼痛十个小时以上。因为疼痛肘关节蜷曲,脸色蜡黄。ct显示,左侧锁骨动脉,夜动脉等多出动脉血栓,左房血栓,肺动脉肿大。情况复杂,患者随时有生命危险。若延迟手术,就算命保住了,只怕胳膊以后也不管用了。
“找家属签字,准备手术。”景柒立即做出决定。患者的母亲早已哭成了泪人,听儿子要手术,惊慌中似早有准备,急忙答应。
去手术室的半途,景柒被刘老太的儿子女儿揪住,“你要跑吗?你这就要跑了?”
“你不是说要做手术的吗?为什么我的母亲签字了,你不给她手术,让她这么死了?”那妹妹哭喊着撕扯景柒,“你告诉我为什么?”
几个医生护士一起上才把他俩拖住,但是止不住他俩的咒骂声。
景柒理了理身上的白大褂,匆匆说了声对不起便走了,她显的那么的无情,那么的铁石心肠。
在刘老太这对儿女的眼中她不仅无情,更是害死他们母亲的凶手在他们的面前逃跑了。他们的情绪极度失控,在几个医生护士的钳制下,她他们兄妹挣扎着大骂,“刽子手……凶手……我要告你……你赔我妈的命来……我不会放过你的……”
咒骂声还在身后,景柒只能在心里说:“原谅我没时间安抚你痛失亲人的悲伤,因为还有生命在等着我去抢救!”
这就是医生,面对死亡,也许没有伤感的时间。必须冰冷,冷静,理智,绝断,甚至冷酷到无情,没有悲喜!
六个小时的手术,二十二岁的生命得救,景柒也没有时间高兴,她马不停蹄地跑去院办。半路被庄副院长截住,景柒不理他继续走,他就追着景柒问,为什么不给刚刚手术的患者使用缝合器,为什不给患者下医嘱用进口的强心药。
“庄副院长!”景柒脚步不停,“患者是过敏体质,使用缝合器有引发过敏的危险。强心剂给较为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患者术后使用,您指定的那个进口品牌叫什么……”
“洛利!”庄副院长边追着景柒边说,“美国洛利强心药和利尿剂。”
“对!”景柒边走便是说,“洛利,那个在美国根本没有列为医用强心药,还有他们的利尿剂也不符合医药规范。这个我已经给你说了无数次,你为什还没明白?”
“景柒!你别美国美国的,现在是在国内,国内这两种药是通过了医药监局审核的。”
“那是国内的标准低,这种药顶多就是个保健品,既贵又没作用还给患者的肾脏造成负担。”景柒进了电梯。
庄副院长气呼呼地跟进来,“你说没用就没用,景柒你在怎么这么自大?”
“我不是自大,那个临床数据和论证我本来是要在上次研讨会上说的,可是人家不是给我除名了嘛!后来我发到《美国医学会杂志》上了,你抽时间看看。我在那篇论文上说的很清楚。”
庄副院长,闭了闭眼,“就是你那篇论文胡言乱语,你知道你给人家造成多大损失?本来人家要告你的,看在跟我们医院合作这么多年的份儿上才没把事情闹大,你还敢说?”
“你现在给患者再下一份遗嘱,把这两种药加进去,我就帮你再给人说说。”庄副院长继续说,“这次刘老太的事,我也会帮你平息。”
“可笑!”景柒轻蔑地扫了一眼庄副院长,“你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可是你什么时候见我怕了威胁?”
出了电梯,景柒径直往前走,庄副院长跟了两步,觉得好跟景柒一起进去,便停了脚,不甘心地放狠话,“景柒,你迟早会吃亏的!”
刘老太那对儿女本来闹腾到精疲力竭了,一看她进来,俩人便活了,一起扑了上来。保安强行将那兄妹俩钳制住。
在场的院领导只有院办主任,看景柒进来气的闭眼睛,他早就让人去拦着景柒,下了手术直接回家,等家属情绪稳定之后,事态平息了再来。结果她还是来了。
景柒看李主任的嘴角有一块紫青,知道她没少吃亏。她走到那啤酒肚的哥哥旁,对钳制他的保安说:“放开他!”可是对方显然不承情,正怒目瞪着他。
“你母亲的事,我作为主管医生,你们有疑义,可以向院方和医调委投诉,有问题也可以先来问我,为什要对在你母亲离开人世的最后一刻还在实施抢救的医生动手?”景柒很讨厌蛮不讲理的动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