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柒带着何晓和落落走到走廊的尽头,轻敲了两下,没人应,她便推开门进去。这个vip病房可谓是观光级的,大套间,外间有一面落地窗,视线空旷。
景柒正欲直接去里间给患者检查,身后洗手间的方向传来女声,“你好!”
一位身着紫色齐膝短裙,妆容与衣着一样考究的女人。她看见景柒的一瞬,有些诧异。“医生?”她问,“梅奥的?”
“你好!我是心外科的,这是我的助手,还有护士。”景柒介绍身旁的何晓和落落,“我们来给患者做检查!”看着她的脸景柒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景柒一度对自己的记忆力非常自信,可是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有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在胸口。
“梅奥来的医生怎么这么年轻?”那女人走过来,“奇怪,我们认识吗?”
“不好意思,应该不会!先看一下患者吧!”
女人挑眉,莞尔一笑。景柒几人跟在她的身后,来到病床边。
男子眉头轻锁微微闭着眼,偏头向里。那是景柒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只一眼,她全身僵硬,脸色一瞬间褪去了颜色。
她没想到光荏苒,世事难料,他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的失态让何晓投来诧异的目光。刚刚的女子正柔声叫着“宇晨!”的声音顿住,将疑惑的目光投过来。
景柒似是怕自己出现幻觉,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男子。他依然没有睁眼,完全不理会来人,很烦躁的样子。看他褪去了少年的那份青涩,每一个棱角似乎都更完美了。虽然他躺在病床上,穿着病号服,却已然是一位树一样坚挺的男人。
相同的五官,不同的气质,脸上那份冷硬是那么的陌生。但是她一眼就能认出,他是她的宇晨哥。
她抽了一口气,从慌乱中站直了身子,机械地去查看吊瓶上的药物记录牌。谁知病床上的陆宇晨突然拽住输液器大手一挥,输液器拔掉了,床头柜上的水杯被她打翻了,碎裂的声音刺耳,伴着他的大骂:“谁让她进来的?”
她仓惶弯腰收拾一地的碎片,玻璃残渣刺破了自己的手指,她无知无觉。
她大小手术做了无数,从没有刺破自己的手指,让细菌有机会和自己的血液混在一起,这是做医生最起码的常识和自觉。
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是这样没骨气的人,不免对自己失望。
手腕处来了一道不可抗拒的力量一把将她提起来,暴怒的声音,“愚蠢!”然后她就像垃圾一样被甩了出去。
落落何晓眼疾手快扶住她,才没有狼狈地倒地。
陆宇晨已经站在床下,玻璃杯的碎片就在他的面前。他就那样冷冷地睨视着景柒,像望着一个陌生人,良久,“邵阳呢?去问这里的医生是不是死光了?”陆宇晨冲着刚才的女人怒吼。
这也太嚣张了!何晓和落落抛去愤怒的眼神,立即被陆宇晨的黑脸威压了回来。
“邵阳,出去接个电话,怕吵着你。你别生气,我让他们换一个医生来就是了。”那女人恳切地哄劝道,“地上凉,你先上床好不好!”
陆宇晨脚下像生了根,纹丝不动,目光再没有落在景柒身上。
中午就说要来的医生,吃完西餐才来?
“叫她滚,滚出去!”他还是纹丝不动,怒气倒是更添了几分。
是他拿钱走掉,和别人结婚的。如果再见一定是这样的水火不容,那生气的人也应该是她景柒,怎么弄的好像她有多对不起他一样。还有没有道理可讲?
她很生气,就是因为这个人让她昨天遭到江世岚的羞辱。气的好像狠了点,她的喉哽着,舌头是硬的,应该很难发出声音。她扔掉捡了一半的玻璃残渣,还是说了一句话。
“你应该去神经科!”景柒转身,“何医生,我们走!”
“你们医生就是这么对患者说话的吗?”刚才的女人,走过来冷冷地说。
而这个时候,景柒才意识到这女子美艳温婉,她的眼睛像一颗宝石一样璀璨而明艳,却又温润如水。她微抬下颌,又有种决断的力量。这样一种矛盾的组合融合在她的脸上竟然是这样的和谐。
景柒鬼使神差地想起进门的时候她说:“我先生刚刚睡着了,恐怕这会儿不方便。”
终于,景柒想起是在哪里见过她。她去美国四处打听陆宇晨的下落,整整两年,她才得知陆宇晨早已在英国。当她辗转终于踏上泰晤士河的北岸,就是眼前这位温润如水又决断的女子挽着他,袅袅婷婷地走出路景办公大楼,走过她停靠在门口的车子。隔着一扇薄薄车窗,他的另一只胳膊擦着她的脸颊而过。
租车司机提醒她,“小姐,路景就在这个楼上办公。”
“麻烦你,送我去机场。”那是她离开伦敦上空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青春的告别。那种感觉至今清晰,一转头如释重负,一瞬间心如刀绞。
“费什么话!”陆宇晨沉重的声音。
景柒不再停留,径直向门口走去。
“太可笑了!太嚣张了!”落落气愤不已,“竟然骂我们景主任愚蠢?我看他是脑子坏掉了,对!该去精神科。”
景柒坐在桌前一动不动,她也不管落落和何晓的义愤填膺,眉头紧蹙,沉思状。
她一手握着刚才被陆宇晨拽过的手腕,他手是凉的,额头却有汗珠,面色发白,脾气暴躁……
景柒倏然转头急切地对何晓说:“你去告诉姚院长,患者不是胃疼,我初步怀疑是心绞痛,”她继续思索,陆宇晨说话时的气息,“应该是肺部疾病导致,要确诊必须要进一步检查。两种情况,一种肺部问题严重,另一种,心脏问题比我估计的还要严重,若是心包填塞……”
景柒心乱如麻,若是心包填塞,他随时都有危险,“不!不用告诉姚院长了,我去!”
景柒重新杀回病房,“到了医院就得听我的。”
“不用你管,出去!”陆宇晨冷冷地说。
“老大,人家是医生哎!”
景柒这才注意到,病房多了一位阳光暖男,说话带点台湾腔,那声音也是暖暖的,比起床上这条暴龙强多了。
“十几年你长的只有脾气吗?现在必须马上立刻做检查!”景柒再次掀开被子,就要抓陆宇晨起来去做检查,做足了不听的话就架把刀在你脖子上的架势。
莫小菲大惊,“你干什么?”
暖男上前说:“医生,他的脚……”
“闭嘴!”陆宇晨呵斥道,“叫你们姚院长来!”
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景柒愉快地出去叫姚院长了。莫小菲愣在那里,陆宇晨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暴躁,又这样听话了?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是肺炎引起的心绞痛,还算问题不大。她斟酌着下了处方交给姚院长,才放心下班回去。
她放心了可有人不放心了。陆宇晨叫邵阳支走莫小菲,叫来了他的搭档蔺少文,加上他的特助邵阳三人在病房里开了个小会。
陆宇晨说:“我们的计划必须提前进行,从明天开始,我要江林的股份连续跌停!”
“老大,我们的计划是等华才证券驳回江林质押延期的申请之后,提前的话是不是太冒进了?”台湾腔的男子,叫邵阳他是陆宇晨的特助,他有些担心地说。
“对呀!”蔺少文也纳闷。
“小柒今天碰见我,江家就会马上确认我回国的消息,他们要是有了准备,我们就会失去这个时机。”陆宇晨对蔺少文说。
景柒?你们见面了?
蔺少文是陆宇晨身边唯一一个,知道景柒和陆宇晨曾经是恋人的人了。
“那他知道你离婚的事了吗?”蔺少文脱口而出,陆宇晨这么多年可就记挂着这么一个人。
他知道陆宇晨回国的目的,除了拿下江林制药就是景柒,别被一场曾经的假结婚,弄出什么误会来。
“没来得及说。”陆宇晨淡淡地说,“先说我们的正事。”
蔺少文担忧,“景柒不会真坏我们的事吧?”
陆宇晨等待这个机会可是很多年了,要是被景柒坏事,蔺少文估计陆宇晨要吐血!
陆宇晨生母是一位生物学家,在实验室研究了六年才实验成功溶血栓的配方,获得了专利,江林制药以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获得了新药的生产销售权。在溶血栓进入临床试验阶段的时候,他的母亲却因为过劳而心脏骤停猝死在实验室。当时陆宇晨两岁,怀抱这他母亲留给他的冰冷的遗产被忙碌的后妈和自己的生父,寄养在江家。
十几年后,他的后妈江世岚却质疑他生母的专利署名,要挟陆宇晨要么交出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滚出江陆两家,要么她将更改专利署名。
专利是陆晨的母亲半生心血,陆宇晨自然是选择保护母亲的署名,交出顾份,从此远离江陆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