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启五年三月,努尔哈赤率领八旗军一路横扫辽东,在短短十年里攻下了七十余座城池,其中也包括当时的辽阳与沈阳。
之后八旗将佐们表示要返回抚顺,而努尔哈赤力排众议,迁都至辽阳,而后又迁都于沈阳,从此便成为了清廷之都盛京,还在盛京建造皇宫,从此盛京便成为了清廷在关外的中心之地。
在盛京皇宫大政殿中,此时已经跪下了一大片八旗文官武将,其中庄亲王、马齐、徐元梦、马尔赛还有张廷玉等人跪在最前面,他们低头望着地面,对着坐在正中央的那道小小身影三拜九叩。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隆皇帝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严格来说,他这是登基以来的第一次大朝政,因此朝中重臣都已经全部抵达,等待着新君在这个新的乾隆元年,找到八旗未来的前进方向。
可是这件事对于才十余岁大小的乾隆皇帝而言,实在是一件非常为难的事情。
毕竟在过去的雍正三年里,雍正皇帝带着自己的全部经营,全部努力汇聚起来的大军,终究被复汉军给彻底打败,甚至都没有真正重创对方,而这一件事带着大清君臣的影响,便是无尽的绝望。
大清自从入关以来,便从来没有经历过这般的情况,甚至是在面临三藩之乱时,也未曾到了这般的境地,或许在这一场生死存亡之战中,若非雍正皇帝用自己的死,给大清朝留下最后一丝颜面,否则如今的大清,在内忧外患下将会彻底崩裂......
乾隆皇帝在面临这般局面时,并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如果继续用八旗的骨血去拼杀,估计也就再打一仗的事情,整个八旗就可以彻底宣布覆灭了,如果选择躲避复汉军的兵锋,可是拖着八旗的这几十万人,又该往何处去?
眼下的清廷,局势可谓不是一般的差,宁锦一带已经彻底沦落到复汉军之手,等到天气稍微好转一些,只怕盛京一带也会迎来重兵,到时候只能选择往黑龙江方向或者是吉林方向撤退。
可问题就在于,那些地方荒无人烟,根本没有足够的耕地,也养不活如今的四十余万八旗子民,特别是在这最后的四十万八旗子民中,大部分还都是老幼妇孺,如果就这么北上,将来也只会冻死或者是饿死......都不用复汉军来打,八旗就得完蛋。
“诸位臣工,你们都是我大清的脊梁,如今楚逆重兵屯驻宁锦,朕该怎么办?”
乾隆皇帝微微沉默了一会,他毕竟不懂军国大事,因此只能向几位大清的骨干重臣求助,可是在众人脸上扫视了一圈之后,却没有一个人主动站出来。
就在乾隆轻轻叹口气的时候,徐元梦还是战了出来,他的脸上带着几分凝重之色,低声道:“如今我大清决不能再打下去了,前番屡战屡败,若是再战只怕有倾覆之危机,当早思退路。”
马齐冷哼了一声,不阴不阳地说道:“大清从南方退到北方,从关内退到关外,再退又能往哪里退?”
张廷玉眉头微微一皱,严格来说徐元梦说的并没有什么问题,退肯定是要退的,否则硬挺下去也是自取死路,只是马齐先前被先帝冷落,如今心里有些牢骚也很正常,当下便轻声道:“二位大人,如今我大清正值危难之际,当和衷共济才是。”
徐元梦脸上浮现一丝怒气,低声道:“衡臣说的对,可是老夫也只不过说了一些实话罢了,若是马齐总督能带兵克敌,老夫又何必灭自家威风?”
“你.........”马齐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反驳,他狠狠一甩袖子,冷哼了一声却是不予回应。
坐在上首的乾隆第一次感受到了朝会争锋的气氛,整个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在他看来,这些奴才都是该死的家伙,人人皆有私心!
张廷玉却是叹口气,出列道:“启禀皇上,各位大人,以奴才之见,如今刚刚打了大仗,将士们士气萎靡,再强压着他们去打楚逆,只怕人人心中都有畏惧之心.......以奴才只见,眼下当避其锋锐,当重拾军心为要。”
听到张廷玉话语里有偏向徐元梦的意思,马齐心里却是大为不满,冷声道:“未战自言败,如何来的军心?即便是重拾,那也得在战场上重拾吧?”
乾隆原本心里有些好奇,可是还没等他说话,就被马齐给顶了一句,当下脸色就有些难看,抿了抿嘴唇干巴巴道:“二位大人说的都有道理。”
张廷玉脸上却是浮现一丝笑容,轻声道:“军心自然要靠战场上打出来的,可是咱们虽然打不过楚逆,难道还打不赢朝鲜吗?既然我八旗今年缺粮缺钱,那就重新南征朝鲜,大掠其子民财物,以充实八旗,以壮我军心。”
打朝鲜?这一下子却是将众人的胃口吊起来了,他们心里仔仔细细想了一遍,却是越想越觉得可行,毕竟朝鲜的武力是什么状况,他们简直门清。
别说现在的大清新军,就算是过去的绿营,打朝鲜那也是呈现碾压之势啊!
毕竟在这个年代,能比朝鲜军队还烂的军队基本上没有了,大清虽然跟复汉军打是屡战屡败,可是毕竟也积累了不少经验,打朝鲜简直就是一趟轻松愉快的行军之旅啊!
当下众人便有些意动,徐元梦便直接问道:“可是朝鲜毕竟是我大清的藩臣,若是贸然出兵,只怕在道义上有损我大清的声威。”
“哼,都到了什么时候,还讲这些?”
这一会反倒是马齐开口反驳了,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兴奋之色,轻声道:“此制亦合祖制,当年太宗皇帝建制之后,亦是亲率大军大掠朝鲜,一战即下其王都,不仅多有财物子女之获,更使得朝鲜成为我大清的藩属,可谓痛快至极!”
一说起祖先的武德之盛,连乾隆皇帝都变得有些兴奋,他的尖利嗓音随即响了起来,“当年在上书房学习的时候,师傅们也都教过朕,嘿嘿,昔日我大清武德之盛,岂是今日所能相比?”
张廷玉当即趁热打铁道:“皇上,此战可由皇上亲征,以效仿当年太宗皇帝之举,重新构筑我大清军威民心,此乃皇上治政之根基也。”
什么?又要亲征?
乾隆皇帝现在一听到这个词语,整个人都有些彷徨,康熙和雍正二人可都因为亲征丧了命,现在他们又要朕去亲征?朕不去,谁爱去谁去!
就在乾隆准备婉言推辞的时候,徐元梦却是赞同道:“皇上若是亲征朝鲜,将来必当能重征朝鲜一国,亦能为我大清争取一二喘息之机。”
一听徐元梦也赞同,乾隆便看向了马齐,希望他能够为自己说两句,却没想到马齐看都没看皇上,而是高声道:“此事可成,将来皇上也能成位我大清中兴之主!”
这一下却是让乾隆傻了眼,他没想到大臣们竟然在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心里不由得暗骂,没想到不光张廷玉、徐元梦是乱臣贼子,就连马齐这个看上去老实忠厚的家伙,也是贼人一个........
只是皇帝终究是年少幼主,不敢出言反驳,望着众人期待的目光,只得呐呐道:“既然诸位臣工都认为要朕亲征,那朕就听你们的便是.......”
.........
就在清廷君臣上下想着重征朝鲜的时候,朝鲜使臣金世俊等人通过海路赶到了天津,然后在复汉军骑兵的护卫下,一路赶到了京师,而他们由于此行是密使,因此并没有通过外交部的渠道,而是通过军情处的途径到来京师。
就在这个时候,宁渝也刚好忙完了布置进攻关外的任务,却是在同次辅崔万采以及内阁诸臣,协商关于辽东屯田的后续准备工作,简单来说就是要给新到的移民提供基本的物质保障和安全保障。
在这件事情里面,朝廷由于主动安排平民北上,那么一应的成本自然也是由朝廷承担,像来往的路费还有到了辽东的食宿问题,都需要去做好相关的准备,否则等到百姓们来了,连刚开始的衣食都成问题时,后续就根本不可能吸引到其他人。
除此之外,辽东本身的安全问题,也需要得到宁楚朝廷的重视,其中威胁不仅仅只有八旗兵,还有那些四散的土匪以及流寇等,他们同样也会成为移民团体的重大威胁,因此在征伐辽东之后,一场声势浩大的剿匪工作也要准备起来。
为此,宁渝专门督令第二集团军届时出关作战,配合中央集团军一共出动十余万人,对关外匪患展开拉网式清扫,决不允许留下丝毫的隐患。
就在众人老老实实听着宁渝布置工作的时候,却是侍从室副主任石泰悄悄走进来,传递给宁渝一封密报,上面的内容便是关于朝鲜使臣之事。
宁渝仔仔细细将密报看完,才低声吩咐道:“此事不宜声张,军情处那边做的对,告诉董成,将他们先安置起来,不许其他人接触。”
“是,陛下。”
侍从室副主任石泰脸上没有露出丝毫表情,微微弯腰离开了会议室,而其他的大臣们看到了这一幕,当下心里也有些嘀咕。
宁渝并没有去隐瞒什么,轻声道:“朝鲜使臣已经抵达了京师,倒是比朕想的还要早一些,外交部左侍郎杜秋言到时候先负责跟他们接触一下。”
“是,陛下。”
一名长相十分斯文的宁楚官员站起身子,如今外交部尚书宋恩铭还在南京接见朱一贵的使者,而他作为左侍郎来到京师,便是专门负责处理这些事情。
次辅崔万采道:“陛下,如今朝鲜派来了使臣,想必他们是希望我大楚能够早日出兵朝鲜,以解其困局。”
“没错,只是他们将这件事想的却是简单了。”
宁渝微微摇头道:“虽然清廷已经成了败家之犬,可是不代表拿朝鲜没有办法,倘若清廷内部有人知晓此事,只怕他们会重演丙子之役。”
杜秋言却是有些奇道:“他们现在还有这般的胆气?”
众人心里同样十分疑惑,在他们看来,清廷如今自保都还来不及,如何敢于继续扩大战线?难道真不怕亡国灭族之祸?
可是即便清廷那边有疯子,应该也有理智之辈才对,无论是徐元梦还是张廷玉、马齐等人,都是老成持国之辈,应该不会放任这种情况出现。
宁渝摇了摇头,叹口气道:“朕所说的只不过是最坏的情况,可是真不能小看清廷君臣,他们眼下为了求得一线生机,无论是什么机会,都会去想办法抓住。”
实际上,只有宁渝心里明白,就在前世清末之时,袁世凯率兵攻入朝鲜之后,与朝鲜签订的条约,实际上就是当时清廷与列强签订和约的翻版,所谓的藩臣关系,在利益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崔万采抚须道:“倘若真如陛下所言,那我复汉军亦当早日出兵朝鲜,彻底将其从鞑虏手中解救出来.........”
“不!”
还没等崔万采说完,宁渝却是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直接出兵不符合我大楚利益,实际上朕会下令让中央集团军继续威逼盛京,让他们早日南下朝鲜,至于解救朝鲜之事,目前还不到时候。”
“陛下所言何意?臣有些不明白.......”不光是崔万采,其他的大臣们也都有些诧异,如果借着这个机会,让朝鲜重归藩臣之列,岂不是一件好事吗?
宁渝微微一笑,“眼下的朝鲜,就是一滩真正的死水和臭水,如果贸然参与进去,大楚不仅没有利益可言,更是会被染上一身的污水........还是等八旗南下之后,清扫一番,咱们再以天朝上国的姿态进入,便可稳稳获取最大的利益!”
听到这里,众臣的神色却是各异,其中一部分人还是老一套的儒家士大夫思想,对这般赤裸裸的国家利益关系有些不太习惯,还有一些人则是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色,很显然若是八旗南下朝鲜,将来宁楚也能在这里面获取难以想象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