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被黑暗遮蔽。
这并不仅仅是在形容视觉,而是包括听觉,触觉在内,全方位的遮蔽。
在被这黑暗笼罩的一刹那,圭明感觉不到了自身的存在。他想把手举起来。他应该做出了这个动作,却感受不到重力。他没有关节处轻微的酸涩感。他看不见东西,听不见声音。他甚至感受不到舌头在自己的嘴里。
极端的寂静,一切都化为虚无。
在这诡异的静默中,圭明感受到的却是安宁。
肉体并没有存在的必要。
他突然就萌生了这样的想法。
人类的“活着”,似乎也没什么意义。
他进一步的思考。
此时此刻他的感受,简直就是所谓的灵魂出窍。身体的存在可有可无,唯一可以确定自己仍然活着的依据,只有随时间慢慢薄弱的思想。。。
似乎有人,在大声叫嚷什么。
声音啊,那是无所谓的东西,应该说就连我本身都是无所谓的。人类是这样渺小的存在,却非要用物质世界的痕迹体现自己吗?
好像开始哭了,间或有金石相击的声音。
应该可以放弃了,就到这里吧。黑暗真是安逸的东西,印度的神话里,死亡就是在光芒柔和的灰色草地上一眠不起,永远酣甜的梦境。阴影,多么美好。。。
“你在搞什么啊?”女孩子在圭明耳边大声说,气鼓鼓的。
黑暗潮水般退去。圭明张开眼,好似大梦初醒。
菲尔埋怨着说:“你是什么种类的异化?这么容易就陷到他的【静梦】里了?”
圭明凝神,然后心头一震。
菲尔的身体七零八落,放在一般苦痛者身上,这种伤势甚至没有恢复的可能。
剑鞭寸寸断裂,四周插满了剑鞭上的短刃。这是外力造成的结果,因为菲尔从小臂往上全部拧成了麻花的形状,向下滴着绿色的汁液。这一击波及到了菲尔身为苦痛者的核心。她的头颅几乎脱出胸腔,只能靠体内的几根金属管临时固定。
她的长刀状态还算完好,但是她的整只左脚不翼而飞,断口有明显的拉长。更远处的石壁上涂了一层肉糜。看来达安是把菲尔的左脚生生扯下去之后,以巨力扔向别处或者干脆扔向菲尔。
达安就站在不远处,气定神闲。他头上的血已经止了,几乎见不到伤口。
“用科技改造身体。”达安嘲弄地狞笑,“你以为这是个好点子?只不过死的时候会更痛苦罢了。”
圭明拔出刀,菲尔伸出那只麻花辫似的手拦在他身前。
“你不要轻举妄动。”菲尔转头笑了一下。她突然张口:“联邦历四百三十四年,厄尔迪基安,l市。”菲尔迅疾无伦地说,她展颜一笑:“记住了吗?圭明。”
达安沉默了一下。
“小孩子的伎俩。”他慢慢说。
“说得对啊!”菲尔开怀一笑,用一只右脚把自己撑了起来。“可是他听见了,你也没来得及用【噤声】。”
“接下来就是让你跑掉啦!”她一把把圭明扯在手上,眼中跃动着火苗,“然后就是我们的胜利了,先生。”
她左腿的血肉突然涌动,然后一只新的左脚挤开烂肉生长了出来。
达安一瞬消失,风驰电掣,直取圭明首级。
但是菲尔更快!
她是早有准备,右手刀向前伸。“喀”的一声响,钢刀碎裂成无数块。这一幕一定被她演习过无数次,每一块碎刃上都有足以伤害到达安的能量。达安尖声嘶吼,菲尔左手向上潇洒地挥过去,苦痛者的恢复力运转到极限。一条新的剑鞭升上天空,勾住岩石。圭明这时才发现,石窟的上方有一个通向外界的孔隙。
达安畏惧着那全方位的剑刃散射,他后退,给了菲尔可乘之机。女孩向上跃起,剑鞭缩回肉里,带走她和圭明。
“【空域】。”她轻声说。
孔隙中的空气被瞬间加固变硬,“咚”的一声,追击而来的达安将空气墙撞出裂纹。
石窟地动山摇,几乎坍塌。邪神的力量非同小可。
圭明看了看菲尔,她向下望,非但没有胜利的喜悦,反而有些悲伤。他很快明白过来。
“没事,有心足矣。”他说,关切地望着女孩。“死者早已安宁。”
这片菲尔不知花了多少时间才建起来的坟场一片狼藉。圭明的话没有立刻让菲尔振奋起来,但是她脸上的神色平和了很多。
在刚才,她就像一只真正的苦痛者那样,心中被愤怒填满。
“你要是吃过胎盘就好了。”菲尔对圭明笑道,“强化一次之后,你应该就能和达安过几招了。”
“胎盘?”圭明问。
“是啊!”他们急速上升,“第一枚胎盘,第二枚胎盘挖掘潜力,第三枚胎盘发生质变,第四枚胎盘丧失理智,但是握住权柄。”
“就是强化素材。”菲尔总结。圭明没有玩过其他游戏,但是看字面意思,勉强理解了这句话。
“前两枚胎盘从高级魔物的尸体上找,第三,四枚就要去杀神灵了。”她不屑地努努嘴,“像达安那家伙顶多出产个第二枚,厄尔迪基安稳稳有个第三枚。”
“话,什么意思。”圭明问。
“我还是不知道,只记得这几句话可以救世。”菲尔随便地回答。
圭明哑了一下。
任谁这么随便地接过了拯救世界的重任,他都得哑一下。
“为什么,是我?”他问了一个最开始就提出来的问题。
“我不知道,说过了。”菲尔耸耸肩,“但是我觉得你很帅。这算原因之一。”
没错,圭明是个漂亮的年轻人,虽然一张娃娃脸给他添了几分稚气。
虽然这个回答太过敷衍,圭明心里窃喜。
离地面已经很近了,菲尔把圭明放在地上。
“厄尔迪基安的仆从们不能直接接触阳光。”菲尔说,“所以接下来的路你要自己走。我给你改一个任务完成条件?”她笑盈盈的,“还是你真就给我唱首歌?”
圭明笑了笑。他不爱说话,唱歌对他来说也简直是天方夜谭。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菲尔可以改条件了。但在此之前,他还想问最后一个问题。
“问题。”他说,“为什么,游戏里,有我的枪?”
他感到菲尔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
“你竟然还觉得这是游戏?”她问。
“你怎么能觉得这只是个游戏。”
苦痛者女孩情绪骤然激烈起来:“我想起来了,有一个前提!”
她晃动着身躯,好像特别痛苦。
菲尔咬牙切齿,“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我忘记了它,这不是旁枝末节,但是时间太长。”
圭明隐隐感到,菲尔的精神状态似乎从一开始就不太正常。
终于,她说了一句有意义的话。
“这里是。。。我们世界的,”
“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