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孙权同时成为侍中的还有十余人,其中包括吴景之子吴祺、徐琨之弟徐珙。
侍中本是加官,任职内朝,汉武帝加强内朝的权力后,侍中地位逐步提升。孙策调整官制,恢复侍中原来的职能,与郎中一样,成为预备官员的一个组成部分。如果说郎中是从各地遴选而来的普通官员甚至百姓子弟,那侍中就是高官权贵的子弟,他们离君主更近,将来外放,.asxs.也会略高一些。
这当然是不平等,目前却不可能完全舍弃。真成了孤家寡人,孙策什么也干不成。
吴太后且喜且惭,拉着小姑孙夫人的手,不停的抹着眼泪。孙夫人知道她心里的感触,笑着安慰道:“有子如伯符,兄长可于九泉之下安息,嫂嫂也可以放心享受富贵了。”
“但愿如此。”吴太后含泪而笑。“这么多年了,我总算可以放心了,只是委屈了伯符。国事繁忙,还要为家事操心,我这个做母亲的不仅帮不上他,还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实在亏欠他太多。”
“母子之间,何必如此。不过,嫂嫂,我有一句话,可能不太动听,却还是想提醒你。”
“你说,你说。”
孙夫人移近了些,与吴太后耳语道:“仲谋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虽因许子将之言一时俯首,却难保以后不会反复。你以后可不能再一味迁就他。依我看,既然已经弱冠,便是成年。你还是为他寻一个知书达礼的女子,时时劝诫,让他不要再钻牛角尖。”
吴太后连连点头,看了一眼正和徐节、孙尚香凑在一起说笑的徐华。“华儿倒是合适,可惜是姻亲,又岔了辈子。”
孙夫人摇摇头。“华儿脾气虽倔,见识却是有限。依我看,还是世家女子最好。你看王后姊妹,那才是最理想的贤内助,既当得家,又明理,能时时查漏补阙。”
吴太后笑了。“这样的好女子万里挑一,却到哪里去寻?”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样的好女子,自然要与好女子为朋为友。”孙夫人笑了,看向不远处的袁衡。“你还不请王后为你特色几个,若是有合适的,我家那几个小子也能跟着沾光。”
吴太后恍然,笑着指指孙夫人。“原来你是打的这个主意,果然狡猾。”嘴上说笑着,心里却深表赞同。她本人也对袁权、袁衡非常满意,觉得世家出身的女子就是见识广,明事理,孙策能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她们姊妹的帮衬。遇到她们之前,孙策也是轻佻的性子,并不比孙权稳重多少。
俗话说得好,贤妻在堂,避祸免殃,孙权这性子是要有一个人能时时耳提面命才行。
吴太后将袁权叫了过来,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希望她能帮孙权物色合适的女子为妻。袁权欣然领命,却又说,婚姻大事,不能着急,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吴太后笑着点点头,连声说道:“不急,不急。若能如意女子,等个一年两年的也无妨。”
“太后体谅,妾感激不尽。”
——
家宴过后,一起回到袁衡的住处,袁权随即把吴太后的嘱托转告了孙策。
孙策莞尔一笑。“这不是好事么,你就从汝颍系中找一个年龄、相貌都合适的嫁给仲谋,也算是两全其美。”
“大王说得容易。”袁权嗔道:“能让太后满意的女子不难找,能让仲谋满意的就难了。”
“仲谋能有什么要求?”
“年少慕艾,自然先要相貌出众。别说汝颍,就算是天下,相貌能超过冯宛、甄宛、桥氏姊妹的有几个?仲谋正是好颜色的时候,想找一个能让他满意的女子谈何容易。况且除了相貌之外,还要有手段,能管得住他,就更是难上加难。妾将熟悉的女子想了个遍,也找不到合适的。”
孙策转过头,狐疑的目光扫过袁权、袁衡姊妹。他不相信整个汝颍系找不到一个既有相貌,又有手段的适龄女子,他也不相信汝颍系不想借这个机会与孙氏联姻,袁权再三推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对此不热心,故意拿这个理由来说事。
的确,要找相貌堪比冯宛等人的很难,国色就是国色,是稀缺资源,不可能随处可见。可是孙权纵然好色,也不至于非要那么美的吧。相比之下,倒是能管住孙权的人不多。
“你是担心仲谋反复,连累了妻家吧?”孙策也不客气,一针见血。
“妾可不敢这么说。”袁权敛容说道:“妾还是希望大王兄弟和睦,母子相安的。”
孙策听懂了。袁权对孙权有疑虑,担心他只是一时服软,将来还有可能再惹麻烦。如果她将某个女子推荐给孙权为妻,将来出了事,女方的家族会恨她的。联姻是为了利益,谁愿意往火坑里跳。
“以后的事,没人能保证,不过我倒是有准备。若仲谋仍不死心,还想和叔弼、香香一样统兵征战,我就将他封到海外去,随他折腾。若他转了性子,安心佐证,就封在国内,做个富贵闲人。你也不必过虑,有合适的就引荐一下,最后成不成,还要看他们双方能否看对了眼,你说呢?”
袁权心领神会,展颜而笑。“还是大王说得有理,那就照此办理吧。妾告退了。”
“等等。”孙策拉住了袁权,似笑非笑。“你跟着来,不会就为了这件事吧?”
袁权歪头斜睨,同样似笑非笑。“大王觉得还有什么事?”
“难道你不是知道阿衡刚刚有了身孕,不能轻动,免得动了胎气,你来替一替?”
袁权愣了片刻,随即满脸通红,伸手在孙权肋下轻轻掐了一下。“原来在大王心目中,妾是这样的急色之人,着实可恼。”
孙策不由分说,将袁权横抱起来,向一旁的温泉走去。袁权惊叫着,抱着孙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道:“大王莫急,妾的确有事,却不是这件事。”
“那就慢慢说。”孙策低头亲了一下袁权发烫的脸。“正好,我也有好几件事要和你说。”
——
虞翻走进军情处的别苑,上了小楼。
郭嘉远远地看见,招了招手,又示意属下出去。掾吏们纷纷退出,偌大的屋子顿时空旷了许多。虞翻缓步而入,看了一眼墙上的地图,看到那些大大小小的红圈,苦笑了一声。
“看来生乱的不仅是会稽啊。”
“都是些魑魅魍魉,不足为怪。”郭嘉说着,示意虞翻入座,亲手给他倒一杯酱黑色的饮料,香气四溢,虞翻见猎心喜,端了起来,嗅了嗅,浅呷了一口,眉头随即皱了起来。
“这是何物,为何如此苦涩?”
“这是这十天来,我赖以提神之物。”郭嘉冷笑两声。“我苦了十天了,不让你尝一尝,怎能甘心?”
虞翻盯着郭嘉,一咬牙,将整杯饮料都倒入嘴中,顿时苦得眉毛鼻子都挤到一起去了。他连忙倒水漱口,连喝了两口,才发狠道:“现在满意了吧?”
“牛嚼香草,暴殄天物。”郭嘉哈哈大笑,端起自己面前的一杯,浅浅呷了一口,惬意地咂了咂嘴。“这是交州来的饮品,能提神,入口虽苦,却回味无穷。你这么喝,太浪费了。”
虞翻眉毛扬起。“你又挪用公帑,擅购奢侈之物?”
“行啦,你先管好自己的事吧。快说,查得如何?”郭嘉伸手一指地图。“十天已经到了。”
虞翻的神色立刻缓了下来。“这件事我已经查过了,很复杂,一时半会的还难说清楚。这里面既有利益之争,又有蜀国细作蛊惑,当然也有人不自量力,贪得无厌。奉孝,大王登基在即,这件事不宜扩大,还是以安抚为好。”
“安抚?”郭嘉放下杯子,冷笑道:“中都护父子率领中军赶往丹阳,你觉得只是为了安抚?大王是什么脾气,你们应该清楚。登基不急在这一天两天,甚至可以说不差这一年两年。如果你们以为可以用这件事来做筹码,那是会失望的。”
“我懂,我懂。”虞翻连连拱手。“奉孝,我绝无此意,该杀的肯定要杀,只是不希望杀戮太多,连累大王英名。”他顿了顿,又道:“会稽也好,丹阳、豫章也罢,郡界太广,郡治偏于一隅,对偏远地区管辖不够。以前也就罢了,穷山恶水,得失无济于事,如今开山种茶已成国计民生之要害,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任其自由,我想着,趁些机会重新划分郡界,加强管理,或许才是治本之道。”
郭嘉笑笑。“新割来的郡,新设的县,正好有来安抚那些生事的家族,是吧?”
虞翻也皱起了眉。“奉孝,你这么说,可就是欲加之罪了,我何曾说过这样的话,有这样的意思?”
“没有最好。”郭嘉端起杯子,呷了一口饮料,眼睛眯了起来。“大王仁慈,不代表大王就没有原则。有意见不通过正常的渠道反馈,偏要杀人越货,那就要看看他们的刀够不够快,脖子够不够硬。”
虞翻心里咯噔一下,一阵寒意从后前升起,直冲后脑,瞬间头皮发麻。
他意识到,很多人——包括他自己——都低估了孙策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