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有一只手, 白皙的、男人的手,此刻那只手中正拿了一把剪刀翻来覆去, 像是正在展示那把剪刀?又像是……照镜子?那把剪刀照镜子?
怎么看起来这么普通?一边照镜子,宫肆一边不满的抱怨着。
合着就是宫肆正在照镜子←以剪刀的姿态。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关在了小黑屋, 宫肆差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不过很快发现这里不是小黑屋,而是他变成了另一种形态←一种一动不能动的姿态。
=皿=!!!!!!
特么居然真变成剪刀了!
宫肆瞬间炸毛了,他想大叫,想要找人,想要……他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了!
他很快又担心起来:自己现在叫人有没有用?一把剪刀能说话?
不过他这抹担心很快打消了, 他听到溪流的声音了——
“醒了?”
溪流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周围的声音都弱了下来, 溪流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空灵, 特别明显,仿佛是从四面八方而来, 又像是贴在他的耳边细语。
宫肆下意识的想要搔搔耳朵,然而他很快发现他没法做到这个动作——他没手了。
“想不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溪流的声音再次响起, 平缓的语速温润的嗓音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 宫肆的心情奇妙的渐渐平复了下来。
好。想了想也没别的想干的, 先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再说。
然后就有了本章一开始的那一幕。
在溪流的帮助下, 宫肆将自己的新形态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一遍,就连接缝处……他都让溪流打开手柄帮自己照了一遍,结论是——
就是一把普通的剪刀嘛!宫肆有点失望道:而且还不锋利。
“嗯,我试了试剪纸, 纸被剪成这样了。”溪流说着,笑眯眯地从旁边拿出一张中间有一道褶皱的白纸,一看就是剪了半天没剪开、反而把纸卡住弄皱了的样子。
我睡觉的功夫你居然拿我去剪纸了?!宫肆提高了嗓门。
“还剪了花……”溪流弱弱地说。
……沉默了片刻,宫肆闷声闷气问:花,剪断了没?
“没……”
……
一觉醒来变成剪刀就是够悲伤的事了,听说自己居然还是一把如此不锋利的剪刀,宫肆……
我这样还不如做一把锤子。锤子不需要锋利。
“这么小的锤子好像什么东西也锤不进去呢~”溪流笑着提醒他。
宫肆:mmp!
他迅速接受了这个悲伤的事实,反正他一早就知道自己大概率是件没用的器了。倒是溪流——
变成器的形态也不影响宫肆看到溪流,虽然视野角度有所降低,然而他现在有一种自己“浑身都是眼”的感觉,视野居然比平常还宽广!用这种奇妙的新视角查看着熟悉的房间,宫肆同时也在悄咪咪打量溪流,他有所发现:
喂,你怎么看起来一副撸过头的样子?你要小心啊,年纪不小了。
末了,他还以前辈的口气淳淳叮嘱溪流了。
溪流盯着宫肆,嘴角慢慢上翘,弯出一抹暧昧的笑:“还不是你,太能吃了,都把人家吸干了!”
什么?!宫肆被他笑得浑身发毛,下意识想要后退,然而被溪流牢牢抓在手里不说,他如今没脚,就算想跑也跑不了啊~
溪流就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如此这般对他说了一遍。
最后总结道:“我们果然契合度很高,我能量太大负荷不了,你特别能吸,我们果然天生一对呀!”
“你这个能吸的小妖精”——听到溪流评价的时候,宫肆脑中立刻浮现上来这句话了。
恶寒!
“……谢开他们都这么说,谢开还私下夸我眼光好,一眼就认出阿肆才是最适合我的器,当机立断把你定下来了呢~”敢情刚刚还没说完,后面还有这个?!
听到这句话后宫肆的第一个反应:完了,其他人都看到了吗?不但看到自己的剪刀形态,还看到自己把溪流榨干的样子了吗?
然而第二个反应:谢开那个家伙,明明之前还认为他们家溪流老爷老眼昏花,色令智昏(?)定错人了呢,哼!
心里各种感情反复交织……交织,最后宫肆反而平静下来了。
总之,你可以多活几年了,是这个意思吧?宫肆问。
“嗯,如果阿肆你吸得更用力一点,我还可以活得比其他人都长。”溪流笑眯眯。
那我就努点力吧。宫肆想了想:用你的能量把我的刀锋打磨的锋利一点,这个应该就可以消耗更多的能量吧。
“嗯。”
针对未来的(打磨)方向进行了简单的探讨,宫肆被溪流带着第一次出了门。
这一次出门宫肆感觉自己的待遇完全不同了!
往常那些管家对自己确实是恭敬的,不过大体上是在溪流的要求下产生的恭敬,恭敬中总有一种心如死灰的意味在里面,宫肆不是个笨人,他什么都看得出来。
如今却不同了,虽然他现在只是一把剪刀,可是那些管家看向他的目光完全变了:欣喜?感激?宫肆甚至从这帮加起来搞不好上千岁的老家伙们眼中看出了朝气!
看到他,所有人都出来和他打招呼,因为他此刻被溪流握在手上,配合他的视野高度,他们还主动弯腰和他打招呼。
这让宫肆有了一种自己重新成为小朋友了感觉。
谢开也和他打招呼了,他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并无太大改变,不过——
“以后宫肆老爷一天中会有一定时间以器的形态陪在溪流老爷身边,总握在手上不方便,而且视野一下子变得这么低,宫肆老爷可能也会觉得不适应。请试试看这个——”
谢开说着,从西服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精美的……口袋?
被溪流托在手上,宫肆用360度视角打量着眼前的口袋:黑色的,看起来和溪流惯用的那些滑腻腻的布料是一种布料,阳光下还微微闪着光,不过黑色只是外面那一层的颜色,里面的布料则是黄色的,一种偏向橙色的正黄色,两种颜色相撞别提多顺眼了,总之,颜色搭配很不错!手工也不错!是个好袋子!
不过……这个口袋是干什么的?
“阿肆问你这个口袋是做什么的?”没等宫肆提问,溪流替他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请容属下展示一下。”谢开说着,将口袋放在了离宫肆更近的地方:“这是宫肆老爷平时的座位,睡床……名称随便宫肆老爷定义。”
“完全展开就是一个口袋,和溪流老爷校服胸前的口袋大小相同,可以完美嵌入那个口袋,平时宫肆老爷可以歇在这个口袋中,比校服口袋的触感细腻不少。”谢开说着,展开内袋让宫肆看了一眼里面的柔软布料,顺便展示了一下内袋里面的设计。
宫肆这才发现外面虽然是个口袋,内袋里却是个剪刀头部的形状。
“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就将口袋折下去一点,露出部分黄色内袋,如果不想看只想休息,溪流老爷就可以将口袋完全提起来,口袋的长度就刚好将宫肆老爷遮挡住。”
谢开说着,还展示了一下口袋折起来和展平的样子。
“真是不错。”溪流说着,将口袋接过来塞入了自己的校服口袋,然后又把宫肆放进去——刚刚好。
不止溪流觉得,就连宫肆都觉得这个地方刚好!
舒不舒服他不知道,不过这个地方的视野比刚才好多了是真的!他还是喜欢用和平时差不多的视角看人!
他忽然懂了谢开这个设计的意思:是怕自己落差太大吧?一下子变成了这么小的器,就算被溪流托在手上,就算这里人人可以弯下腰和自己说话,可是到了外面视野一下子降低,他心里保不齐就会有失落感。
宫肆若有所思。
他在心里叫了溪流一声。
静静听宫肆说完话,点了点头,溪流这才对面前的谢开道:“宫肆让我替他说声谢谢。”
“这是属下应该做的,不需要感谢。”
他本来是想退回原来的位置,不过脚步停顿了一下,他终究停下来低声道:“宫肆老爷,我为我之前对您的态度表示歉意,不过假使再来一遍,我还是会那么做。”
他的声音又强硬起来。
您这到底是服软还是示威啊——旁边其他的管家看着他,心中吐槽道。
自家总管这性子他们都习惯了,不过其他人不懂啊,就连自家工作的人,好些人也都觉得谢开总管又冷漠又无情,完全是个六亲不认的严厉性子。
谁知,下一秒溪流却道:“宫肆说他知道的,你只是公事公办。”
“他说他知道你其实不是坏人。”
“飞来这里的时候,在飞行器上的时候,有一次他中途上厕所,秋夏去前面找人要水给阿吉冲奶粉了,冬春又睡得和死猪一样,阿吉掉在了地上滚了半天都没人发现,最后还是你把他抱起来哄了半天才哄好的。”
“你哄阿吉的动作不熟练却很温柔。”
“他回来在帘子后面看到了。”
“从那时候他就觉得你不是坏人,所以决定给我个机会看看。”
听到这儿,谢开的嘴巴张了张,半晌牢牢闭上了,退回原处,他满脸褶皱的站在那里,不动了。
不过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褶皱下……有点红。
“你来得时候还看到了这个?之前怎么都没和我说?”离开管家们重新坐上开往学院的飞行器,溪流好奇问。
我又不是大嘴巴,干嘛什么都和你说?宫肆没好气道。
“不过谢开其实脾气真的很好,他小时候可容易害羞了,动不动被人欺负,最后还是我告诉他沉着脸装作很冷酷的样子,让别人都怕他,就不敢欺负他了。”
好吧,原来谢开这样子是你害的。
“呃……我哪知道他这么坚持,一个办法就用了一辈子哦……”溪流耸了耸肩:“不过,谢开的本质其实一直没有变,他其实很喜欢做手工,今天送我们的袋子就是他亲手缝制的。”
啥?!这个袋子是谢开自己缝的?简直是爆炸消息啊!宫肆简直震惊了!
“嗯,他喜欢缝东西,小时候其他人扣子掉了会帮人缝扣子,后来就经常做点小手工什么的……”
想象着谢开一脸严肃缝东西做手工的样子,宫肆沉默了。
这就难怪了,原来冬春的衣服也是他缝的,阿吉的袜子搞不好也是他补好的。宫肆道。
“?”
冬春喜欢运动,衣服动不动就坏,之前都是邻居林奶奶帮他缝,这次过来这里好些衣服有点小破损第二天就被人补上了,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佣人补的,现在想应该是谢开,有一次他要我帮他补东西的时候谢开就在旁边。
林奶奶给阿吉织的袜子也开了线,阿吉长个儿了,那双袜子后来不但被补好了,还多织进去线加大了点。
“嗯,肯定是谢开,谢开最爱干这个。”溪流道。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半晌都笑了。
真奇妙,我心里想什么你都听得到,喂!以后不许觊觎我的隐私。宫肆先开口了。
“器和使用者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反正我对你也不设防,你尽管看回来啊!”
谁要看!
“你不是整天偷看吗……”溪流指的是宫肆看到谢开哄阿吉那件事。
那是不小心!不小心!无意识的!宫肆就狂吼。
“那我听到你在想什么也是无意识的。”
……
一路磨合着新的相处方式,两个人再次返回了校园。
***
“这不是挺好的吗?终于成功化形了呢~”看着溪流胸前口袋中的宫肆剪刀,一头银发的老教师笑眯眯道。
可是,我不太锋利,而且什么也剪不断,连纸也剪不断。宫肆低声道。
“你难道就想当一把可以剪纸的剪刀吗?”老师反问他。
宫肆愣住了,然后他很快意识到一个问题:“您……可以听到我说话?”
他现在明明已经器化了。
“我也是器啊,器与器之间距离足够近是可以彼此对话的,用这里。”老教师笑眯眯的指了指自己的头。
不等宫肆继续思考,他又道:“好好思考一下我对你说的话,以及,恭喜你可以从这个班里毕业了,接下来你可以进入更高级的器学堂,还有更多的课程需要和你的使用者一起上。”
转过头看向旁边的尼鹿:“尼鹿你要加油啊,除了宫肆以外,我也希望你能早点找到自己想要成为的形态。”
看着尼鹿一副羡慕的样子,宫肆认真看着他,尝试用脑电波发给尼鹿一个用力的鼓励,然而——
“呵呵,尼鹿这家伙一点窍没开,接收不到你的信号呢~”尼鹿没有收到的信号被老师收到了,凑过去看着宫肆剪刀,老教师笑眯眯对他道:“接下来,你要去更有意思的世界去探险了,不过也要小心,不要受伤啊~”
谢谢老师,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宫肆想了一下:梦里我看到的见到是银色,上面还有很多红线,怎么我实际变成的剪刀却是黑色的,上面什么也没有呢?
非但如此,仔细看就会发现,两把剪刀完全不一样啊~
老教师思考了一下,半晌回答他道:“梦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它是深层意识的体现,你梦到的可能只是个提示,关于你核心的提示,它会告诉你自己是什么,然而由于境遇不同、使用者不同、能量不同,你的形态最终会与梦里自己本初的样子产生差别。”
说完这句话,他停顿了一会儿,半晌后眉毛微微皱起:“还有一种情况,你做的梦就是梦而已,一种关于本初的梦,你梦到的是你曾经见过后来却遗忘的画面,在思考本我这个过程中,这一幕也被你从记忆深处翻了上来,那一幕不是代表你的本我,而只是你记忆里曾经见过的场面。”
说完,老人又思考了一下,最后笑了:“不过如今你已经变成剪刀了,这个可能应该就不存在了吧?毕竟器在某种情况下可以决定自己的形态,不过却也不是想变什么就变什么那么容易的,无论如何,你如今已经器化,就照着这条路坚定地走下去吧。”
“祝你们好运。”
老教师笑着挥手朝宫肆和溪流告别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祖玛古:我的外套是谢开帮我补好的。
阿英:我的裤子拉链是谢开给我修好的。
小雀:我的裙子谢开帮我加大了腰围。
提问:你们对谢开感激吗?
众管家:感激个头!就是因为谢开在,我们总也换不了新衣服啊啊啊啊啊啊!老娘(老子)拿了这么高的工资不想总穿旧衣服啊!还是缝缝补补又三十年的旧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