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到这么大,从未上过工的齐兴民有些傻眼,被齐永福眼神逼视着,额上汗水直流,半响才憋出一句解释:“快……快期末考试了,我想多看会书。”
齐永福的脸更黑,指着齐悦道:“你问问你大姐,她在上学的时候,有没有因为快要考试就不肯上工干活的?”
齐兴民的目光唰的转向齐悦,目光不太友善,但很快低下头。
躺着中枪的齐悦表示很无辜,这些都是原身的锅,不过做得太好被人恨也在情理之中,她在前世也是别人家的孩子,但背后也被人说一句,可惜是捡来的,爹娘是谁都不知道的可怜娃。
人生总是不太完美,咱得学会接受。
齐悦在边上做了一个完美的背景,齐永福还在数落大孙子:“你大姐能走路就帮着家里干活,上了学等放学了也要帮忙喂猪喂鸡,农忙和节假日一样要跟着爹娘上工,她的成绩就半点没拉下。我告诉你,咱农家的孩子就没有只读书不干活的大少爷,你要是因为干了活就考不过期末考试,那你也不用再上,一早就退了学下地干活去!”
齐永福的语气越来越严厉,齐兴民被吓得哭了起来:“爷爷,我干活,我保证期末一定考过,呜呜……”
齐永福看着他满脸泪水更烦躁:“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
齐兴民连忙止住,但止得太急了,一下子打起嗝来,狼狈又难受。
齐永福也是被磨得没了脾气,叹了口气对他道:“你既然来镇上了,那就直接回学校去,但下个周末要准时回家帮你爹娘干活。爷爷也答应你,只要你期末每门考试都及格,爷爷就是抽断棍子,也要抽得你爹同意送你上学。”
听了他这话,齐兴民却没有多高兴,反倒一阵瑟缩,齐悦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齐永福皱眉:“你还有什么不满?”
“没,没有不满。”齐兴民忙摇头,又欲言又止。
齐永福恼了:“你都是从哪学的娘们兮兮的毛病,有话快说。”
娘们兮兮的齐悦:“……”
齐永福似乎也意识到,和颜悦色地跟齐悦解释:“不是说你。”转头一脸严厉对齐兴民,“没事就赶紧去学校。”
“有事。”齐兴民不敢再吞吐,“我今天是跑出来的,爹娘没给我伙食费。”
“拿粮食了吗?”齐永福问。
拿粮食换粮票,或者直接让食堂帮忙蒸饭,多给一些粮食当蒸饭的酬劳,是学校对农家子弟的照顾。
齐兴民继续摇头。
齐永福已经不知道说齐兴民什么了,只是他一个还要大孙女掏医药费的糟老头,身上也是没钱的,苍老的脸上堆满愁云。
真是一分钱愁死英雄汉。
齐悦暗自叹息一声,对老爷子道:“我爹娘前天送来咱两的米粮,现在还有些剩余,就先给兴民拿去学校吧。”
听到齐悦只说给粮食不给钱,齐兴民不太满意,但他这会已经深刻体会到了这位大堂姐在爷爷心中的地位,不敢挑衅,只乖巧地点头道谢:“多谢大姐。”
“你先别谢我,”齐悦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望着他道,“我家也没有余粮,所以这些粮食是借你的,不是送你的,你写下条子,我拿着这条子跟二叔要粮。”
齐兴民呆住了,脱口道:“你那么有钱,还要我写条子?”
齐悦神色淡了下来,齐永福直接开骂:“你大姐有钱跟你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还要你大姐养你不成?还有,你不知道你爷爷我的医药费是你大姐在掏吗?她哪来那么多钱管你这隔房的堂弟?”
齐兴民被骂得面红耳赤,却一个字不吐,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齐永福对这个大孙子越发失望,他想要教导吧,却又不知从哪教起,无力地摆手:“两个选择,你要么回家拿粮食,要么写下借粮的条子。”
齐兴民咬着唇,半响吐出一句话:“我写条子。”
齐悦对于他的选择并不意外,打开抽屉拿出病历簿和笔,递给齐兴民,又问道:“借条会写吗?”
齐兴民满脸羞愤,吐出两字:“会写。”
“嗯,那就写借粮十斤,且写明让你爹娘两日内归还,我下午就回家。”齐悦好心情地对他说道。
齐兴民心情却坏透了,阴着脸将借条写完,齐悦提醒他将日期和签名写上,齐兴民负气写了,最后一笔直接划出纸面。
齐悦挑眉,这么沉不住气,还想跟她斗心眼,啧啧。
收起借条,她跟黄医生说了一声,就带齐兴民去黄家,取了粮食给他。
齐兴民接了粮食,却仿若受到侮辱一般,满脸愤恨地对她道:“你别得意,我早晚要你好看!”
齐悦笑着道:“虽然我很想骂你白眼狼,但我愿意骂你是因为想要你变好,可惜你现在让我倒尽了胃口,我实在没心情替你爹娘管教你,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抬脚从他身边越过,仿若是越过一只地上的蚂蚁,无足轻重,齐兴民气得一脚踹在杂院围墙上。
“哪个王八羔子踹我家围墙,震得老娘一头土?”
院墙里传出一道愤怒的叫骂声,齐兴民脸色一把,抓起粮袋往肩上一搭,飞快逃了。
“王八羔子别跑!”院子里冲出个头上打着泡沫又沾了一层尘土的高壮妇女,叫喊着朝齐兴民追去,“叫老娘追到,打断你的狗腿!”
齐兴民被吓得亡命奔逃,肩上的粮食袋子都舍不得丢掉。
齐悦隐约听到身后的叫骂,在这个时代也是常事,她没什么好奇心,继续往卫生所走去。
刚走到门口,刘老同志叫住她,走到边上,笑眯眯地问她:“悦丫头,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困难?
困难很多啊,铁皮石斛难寻,二房难缠,每天背书时间不够,但最困难的是缺钱。
不过,再困难也不能随意跟别人开口。
说自尊矫情,但她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到那时这不值钱的自尊可以拿来蹭地。
念头转过,齐悦笑着道谢:“谢谢刘爷爷,我家没什么困难。”
“真的?”
刘老同志的眼神仿若能看透人心,之前他虽没有故意听壁角,但奈何齐永福一生气嗓门就提高,他听了个大概,想了想,他又是补充道:“悦丫头你有事就跟刘爷爷说,刘爷爷给你保密。”
那齐老头也是个好面子的人,所以他才特意在门外截住这丫头说话。
齐悦感动他的体贴,唇边的笑容更真诚了:“谢谢刘爷爷,有困难悦丫头肯定第一个找刘爷爷,到时您可不能拒绝哦。”
撒娇卖萌,齐悦使得很溜,刘老同志被逗得哈哈大笑:“行,刘爷爷肯定不拒绝,不过作为回报,你得先陪刘爷爷下盘棋,就接着刚刚没下完的五子棋,棋盘还留着,一个子都没让别人动。”
没让别人动,自己动了吧。
齐悦眼睛带笑,却一脸遗憾摇头:“刘爷爷,我下午要回家,这会陪不了您下棋了,等我过两天回来再陪您。“
刘老同志不甘心:“不能明早回来吗?”
“有些事要办,我尽量早点回来。我不在的时候麻烦刘爷爷劝着点我爷爷,别让他老跟人生气。”齐悦作揖拜托他,心里担心她那不省心的堂弟还会来烦扰老爷子。
“行,我应了,但你回来得跟刘爷爷学象棋。”刘老同志乘机提出要求。
齐悦对棋瘾患者也是服气了,点头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