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赵九福与严玉华不过是萍水相逢, 甚至两人从头至尾也就只见了一面,还是隔着许多的丫鬟小厮远远向往, 彼时一人是吏部右侍郎的嫡长女, 一人不过是进京赶考的贫寒学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搭上关系的。
谁知道一年之后阴差阳错的,两人竟然又联系到了一起。
而这其中,却又有严玉华的动作在, 赵九福只以为两人只见过一面,但严玉华却见过赵九福三次, 这第一次自然是在船上, 第二次第三次却有几分意思。
当初状元郎跨马游街的时候, 严玉华被家中丫鬟奶娘鼓动着出了门,她所在的茶楼正巧就是顾行之赵老四所在的那一栋。
不得不说赵九福容貌出色,穿着大红色的状元服,抬头浅笑的那一刻足以迷乱怀春少女的眼, 若不然怎么会有人舍得将金钗都扔了下去。
严玉华自问从小到大都是个淡然的性子, 但看着那日耀眼的阳光下的绚烂笑容,竟也有一种被晃花了眼睛的感觉, 色如春花这四个字, 放在新科状元郎的身上刚刚好。
皮相的迷乱只是一时,严玉华看过也就罢了, 偏偏却让她遇到了赵九福第三次。
那时候正是初秋季节, 天气已经变得凉快了一些, 严玉华与三俩姐妹约好了在银楼看首饰, 坐在二楼往下一看,却正巧看见了赵九福。
那一日是赵九福的休沐日,自从赵老四回家之后,赵九福就算是休沐其实也不大出门,主要是京城逛遍了也没有其他好逛的,这一日出门还是应同僚之约。
翰林院出身的人若不是出生不凡,大多家中不算富裕,所以他们聚会的地方也是寻常的茶楼,几个人喝茶聊天,倒是也有几分悠闲。
只是那一日有一位同僚不知起了什么心思,竟是叫了一位卖唱的歌女过来唱曲,光是如此也罢了,言语还有几分不尊重。
赵九福不介意听曲,但却不爱看这种事情发生在眼前,自然而然就帮忙解了围,他一开口,那同僚也不好太过,才让那歌女躲开了去。
此事还未结束,让赵九福意外的是,等他告别同僚打算回去的时候,那歌女忽然出现拦住了他,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道谢。
若是正常男人的话,不说怜惜和疼爱吧,总会有几分可怜,但赵九福不同,他上辈子被白莲花的电视剧摧残过,还度过了一段全网黑莲花的岁月,当时的第一反应不是怜爱,而是这女人是不是打算套路自己,自然是避之不及。
赵九福很快把这件事抛之脑后,殊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却落到了有心人的眼中。
若说一开始严玉华只觉得赵九福长得好,那么现在她的评价又高了一截,这人不只是长得好,有才华,人品不错,还分外的有分寸和清醒。
事情发展到这时候,严玉华心中虽然对赵九福略有好感,但她身为女子,又是刚刚被换了亲的女子,自然也不会主动做什么。
但偏偏不久之后,顾老夫人为赵九福相看的风声传了出来,严家自然也是知道了,严老夫人听闻之后,想到大孙女的婚事不顺,忍不住念叨了一句:“这赵九福虽然家世单薄了一些,但单薄也有单薄的好处,家中老人都不在身边,新娘子嫁过去倒是也舒坦。”
严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一开始其实并没有做亲的意思,顾老夫人担忧的事情她同样也担心,在她看来自家孙女自然是值得更好的。
但原本在剥橘子的严玉华手指微微一顿,忽然想到抬头浅浅一笑却胜过阳光的赵九福,还有那个拒绝歌女感谢时义正言辞的赵九福。
当时她的心忍不住乱了一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才抬头看了一眼自家祖母,在看见她华发横生的时候又有些波动,最后化为一句:“祖母也看好这位赵大人吗?”
十几年的祖孙了,因为生母早逝的缘故,严玉华几乎是严老夫人一手拉拔长大的,她自然懂得孙女的心,下意识的便朝着她看去。
等看见孙女脸上带着几分思绪的时候心头微微一动,她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问起身边人来:“那日跨马游街的时候你们可曾去看过,那状元郎长得如何?”
严老夫人年纪大了,自然不会掺和这样的事情,但家里头却有不少丫鬟小厮出去凑热闹了,当下便有一个丫鬟大着胆子回答:“自然是一等一的好,硬生生把榜眼郎和探花郎都比了下去,不然怎么会有人朝着他扔金簪呢。”
严老夫人一听,可不就想起来那一日大孙女也去凑热闹了,原本她想着让孙女出门走走散散心,谁知道这状元郎长得太好, 竟然连她的玉华都动心了?
千丝百转,严老夫人屏退左右,抚着孙女的发髻说道:“这赵九福的好处是明眼人都看得到的,长得好,如今那些丫鬟说起来都脸红心跳,也有才华,不然也中不得状元郎,能够短短时间内升官,想必人也通透,更难得是讨陛下的喜欢。”
严老夫人先说了赵九福的种种好处,又开始提他的坏处来:“只是这坏处也显而易见,他出生一般,家中怕是无恒财,这其实不算特别不好的地方。”
不知道想到什么,严老夫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祖母想说的坏处,是他的脾性都是在乡间养成的,家中父母想必对唯一有出息的孩子也看重的很,如今他们不在身边,嫁过去的新娘子尚且能够做主一二,但若是将来住在一起,富家大户的小姐跟他们能不能过到一块儿去可无人知晓,你喜欢种花,我却只喜欢种菜,想必就算是一个屋檐下也了无趣味。”
严老夫人又道:“祖母当年的闺中姐妹也有下嫁新晋进士的,若是男人不得力,一辈子便比姐妹差一头,若是太得力,发达之后反倒是有怪妻子当初不给面子的。”
“若你是庶出,赵九福倒是个好选择,但你可是我严家的嫡长女,谁也不能越过了你去,你是个聪慧的孩子,应该明白祖母的话,是不是?”
严玉华自然知道祖母的担心,无非是自己嫁给赵九福的话,将来赵九福官职不高,那么她只能在继妹面前矮一头,若是发达了,又怕他不惦记着原配。
只是她第一次对自己的婚事有了犹豫,好一会儿才问道:“若赵大人并不是那等人呢?”
严老夫人若还不知道孙女动了心就白活了,皱了皱眉,叹气说道:“玉华,虽说禄国公府的婚事不能成,但你依旧是朝中三品大员的嫡长女,想找到门当户对的亲事并不难。”
严玉华沉默了一会儿,却还是说道:“祖母,孙女知道您疼我,愿意为我谋划,但孙女志不在此,否则当初也不会同意娘和妹妹的提议。”
这一刻的严玉华想了许多,旁人只以为她在严家十分受宠,不管是严老夫人还是严大人都对她十分看重,继母白氏也只敢不轻不重的为难几分,甚至不敢做的太过。
但严玉华却心知肚明,祖母疼爱她确实是疼爱,却比不得整一个严家,更别比不得自己的亲儿子,父亲的疼爱却浮于表面,与其说是真的疼她,不如说做出个样子给王家看,给外面的人看,让人忘记当年他的冷情。
没有人知道她从来不想嫁到禄国公府,这才故意让那母女俩抢走了婚事。禄国公府听着名头响亮,其实里头早已腐朽,与她定亲的那一人更是风流的很。
一旦嫁进门,不说严大人,就是严老夫人也绝不可能为了她得罪禄国公府,说不得家中还指望靠着禄国公府得力一二,那她的日子可想而知。
若是花费无数的心力,严玉华也不一定过得不好,只是那样子的好从来不是她想要的。
真正的好人家谁不知道严家如今的情况,父亲身体不好,在吏部也如同虚设,真正门当户对的人家看不上她,能看上她的多是家中不争气的。
祖母说赵九福有多般的坏处,她身上可不是也有,看似门第高,但其实娘家并未多少助力,不过是个好看的空壳子而已。
唯一值得说道的,大约是她的嫁妆估计还不错,但要知道她是原配所出,如今掌管严家的却是继母,父亲的两个儿子也不都是她同母兄弟,想必将来关系亲近不到哪里去。
听完严玉华的话,严老夫人忍不住有些意动,等到这一日的晚上严大人过来,不经意的提起了长女的婚事,无非是催着她早些定下来,这样禄国公府的婚事也能赶紧办了。
严老夫人这才意识到,她可以等,但白氏母女俩,甚至是自家儿子却是不想等了,她晚上扒拉着合适的孙女婿人选,却发现四角俱全的哪里那么好找。
有了心思,严老夫人才开始派人细细的打听赵九福为人。
这段时间打听赵九福的人实在是不少,不过赵九福的口碑十分不错,同僚都愿意为他说好话不说,平时行事作风也干净,明明家中没有内眷,却也从未往烟花之地乱走。
百般打听下来,严老夫人也不得不承认赵九福确实是不错,虽说不知道他家中情况如何,但那也是皇帝亲口夸过的孝悌之家,想必也不是那种乡野粗俗无理取闹之人。
再者孙女虽然不算热衷,心中却有几分乐意,严老夫人犹豫了几日,这一日总算是找到了顾老夫人,想要结一个秦晋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