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这一坛酒收回少林寺中。
这是为离伯而准备,自从两年多之前,他离开了大凉村之后,竟然再也没有见到过离伯一面,若非偶尔还会有一只飞鸟穿些消息回来,他几乎要以为这个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人出了什么不测。
不过,此时他已经有六品的内功功体,修为渐渐精深,也越发明白离伯当年所做的事情,是如何地深不可测。
数日之间,为他创立一套雷部绝学。
这种手段,越是武功高深,越是觉得渊深难测。
以离伯的武功,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得?也用不着他来担心。
只是,还是好想见他……
不知道,离伯是不是还是如在大凉村时候一般,整日里灌着劣酒。
王安风坐在桌子旁怔然出神了许久,方才将心中的思念平复下去,视线掠过一旁,抬手握住那柄横放在桌上的墨刀,屈指轻弹刀锋。
刀鸣清越。
顺手斩出两刀,破空凌厉,刃锋雪白一片,似乎令这屋子里温度都瞬间降低了许多,王安风复又横刀在前,右手持刀,左手轻轻拂过震颤的刀锋,低声道:
“可惜,你是刀狂的兵刃,我不能时时用你啦。”
“委屈你先在山上呆些时日。”
墨刀似乎通灵,震颤出声。
王安风手腕一翻,佛珠散出迷蒙光彩,这一柄重有千斤的兵器就像是虚幻泡影一般,在少年的手上消失不见。
不只是这柄墨刀,就连那一匹桀骜却又懒散的赤色瘦马,也在昨天被王安风放回了少林寺中,毕竟,刀狂如今做下了那般大的事情,这些天名气大得可怕,不老阁的武者们正发了疯一般,满扶风地找刀狂的踪迹。
虽然若是他们真的看到刀狂,恐怕会比家养的狗还要老实。
但是王安风也实在不想要再沾上什么麻烦。
昨夜公孙靖传来了消息,梦月雪和川连已经抵达了扶风郡城,如他所想一般,成功入了学宫,而公孙靖也和不老阁大长老有了‘过命’的交情。
他无需再做刀狂打扮,吸引不老阁视线。
而刀狂的打扮又太过于鲜明,黑衣,墨刀,赤马,神情冷漠,不苟言笑。
最起码,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面,他是没有办法再骑着那匹瘦马,挥舞着那柄重刀了……
不过,少林寺地域广大,想来也够它胡闹了。
王安风摇了摇头,恰在此时,心中一突,忽然想到了三师父,想到了那满嘴排面的俊逸神偷,和最喜欢装模作样的瘦马,心中莫名升起来了一丝极为不妙的感觉。
那匹臭马性子本就已经恶劣,若是整日里和三师父厮混,那下一次出来,会变成什么模样……?!
不,应当不会罢……
王安风的面色隐隐有些发白。
三师父再无聊,也不可能去教一匹马排面这种东西……吧?!
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王安风抬起自己右手,手腕上那串佛珠微微亮起,道:
“二师父?”
几乎是瞬间的时间,耳畔便响起了慈和的老者声音,道:
“怎么了,小风?”
“今日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联系少林寺?是不是,想要吃些什么东西了?”
老者的声音慈和含笑。
少林寺中的时间流速本来是要比外面的大秦江湖要慢许多,可处于某种原因,赢先生已经将时间同调,唯独王安风进入其中修行的时候,才会再度拉长,令少年每每觉得苦修的时间,度日如年一般,过地极慢。
若说理由,鸿落羽曾经问过文士。
彼时后者满脸厌恶不屑,冷笑道:
“那小子本就足够愚钝,若是放慢三倍看的话,便太蠢了。”
神偷之后几乎下意识开口,回了一句,你莫不是没事便看他?
然后第二日,吴长青和圆慈便看到了以轻功之速冠绝天下的神偷,满脸苍白,悬在空中不住干呕的模样,整个人无精打采,如同一条脱水之后的海鱼。吴长青亲自诊断,乃是气息虚浮,心跳无力。
这种症状常常出现在第一次被长辈带着飞天,受不住速度的江湖小辈身上。
那一日后,大秦和少林的时间便归于同一,所以吴长青也能凭借少林的时间判断王安风的行为,猜想少年是不是饿了。
王安风摇了摇头,道:
“没有……”
“我只是想要问一下,二师父,三师父他现在,在哪里……”
吴长青察觉到少年的声音似乎有些迟疑,心中略有好奇,左右看了看,道:
“落羽啊……”
“他现在不这山上。”
王安风重重松了口气,脸上浮现些微的笑容,道:
“不再吗,那便好。”
吴长青嗯了一声,略有不解,却又想到了一件事情,补充道:
“他带着你那匹马出去兜风了……”
客栈当中,少年松懈下来的面庞霎时间僵硬。
………………………………………………
少林寺世界极地。
这世界曾经被赢先生亲手破碎过一次,可经过了这许久时间,已经凭借着灵韵拼装过,比不得原本辽阔无边,也算是完备。
此地天地昏沉,放眼可见,尽数都是雪原冰峰,一派孤傲冰寒的景象。
冰冷的干雪被北风席卷,如刀割一般,这风雪吹动了鸿落羽的黑发,吹动了赤色骏马的鬃毛。
俊逸的神偷抬起头来,满脸忧伤而坚定,道:
“身为一匹有梦想的坐骑,你应该踏过天下最冷的地方,行过最漫长的沙漠。”
“你应该踏过这个天下的一切,然后才能够凌驾于一切坐骑之上。”
“它们若是敢再你面前抖威风,你都不用去回他,就抬起头来,给它两鼻孔,问它一句……”
“您配吗?”
“不,您不配……”
赤色瘦马双目瞪大,仿佛受了开悟一般,眼睛里头放出光来,抬起马头,鼻孔里喷出两道白气,前蹄不住地砸在冰原上,显然极是兴奋。
鬃毛抖动,宛如火焰一般,在这雪原上极为显眼,吸引了规则中自动出现的野兽。
七八头白熊慢慢靠近。
鸿落羽收回目光,嗤笑一声,复又郑重道:
“现在,第一步……”
“收拾了它们!”
赤色瘦马极为兴奋地长嘶一声,身上燃起了熊熊的烈焰。
以极为残暴的方式,冲向了那些猛兽。
……………………………………………………
客栈二楼,王安风躺在床上,满脸的无力。
已经迟了。
那匹‘天赋异禀’的臭马,已经被三师父盯上了。
而在同时,楼下一楼里,探头探脑走进来了一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小道士。
竖着竹簪,背着大包小包的行礼,竟是有半个人来大,越发衬得这个小道士身形娇小地厉害,一张面孔白皙,双眉淡如远山,眼瞳如星子,眸光流转之际,顾盼生辉。
小二迎上来,险些给这小道士的面庞晃花了眼睛,心脏疯狂跳动,却又在下一刻发现了道士喉咙处的喉结,登时如同吃了个虫子一样,面色难看地厉害,勉强笑道:
“这位道长,是要住房还是用饭?”
小道士拱手行了一礼,开口道:
“叨扰,小道不吃饭也不住房,只是想要打听个消息。”
“不知道小二哥这些日子可曾见到过这个人?”
一边说着,一边自右边袖口里抽出来了一根卷轴,缓缓打开,上面画着个年纪二十岁左右的清俊道士,眉目懒散,时常含笑,骑着一匹灰驴,也是往日里难得一见的俊彦模样。
仔细回想了下,还是摇了摇头,道:
“抱歉啊,小道长,这位道长如此模样,若是来过,小人不可能会没有印象。”
“可实在是没有什么线索。”
小道士双眼黯淡下来。
这一刻,小二竟然感觉自己心中有一种心痛自责的感觉,觉得自己似乎做了某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无地自容。
小道士朝着小二拱了拱手,一丝不苟地行礼,道:
“那么,多谢了。”
随即冲那小二笑了笑,转身出去,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呆呆站了许久,行尸走肉一般回去了后堂,双眼之前,都是那小道士的一颦一笑,突然抬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几乎痛哭流涕。
“爹,娘,儿子不能断了我们家香火啊……”
客栈之外,小道士叹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喉结,嘴角微微挑起一个得意的弧度,随即端正了态度,抬首看天,叹息一声,轻声抱怨道:
“师哥你个蠢货,绝对是懒得做门派标识……”
“唔……按照师哥的性子,能躺着绝对不会动弹,又喜欢吃东西,所以肯定不会往偏僻的地方走……要有好茶……”
想了想,找了一个方向,继续前进。
客栈二楼。
王安风手腕上的佛珠突然亮起了微光,少年微微一愣,以为是师父们,却发现这流光有些黯淡,显然并非出自于少林寺中。
只是不知,是公孙靖,还是那一位异族少年。
王安风有些走神。
说来,有些时日未曾联系过那异族的少年,多少也算是属下……不知这些日子,过得如何?
失神之际,左手已经自佛珠上拂过。
微光散去。
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在王安风耳畔响起,恭敬道了声少主,似乎极为迟疑,片刻之后,方才缓缓开口。
王安风平和的面庞瞬间僵硬。
公孙靖只说了一句话。
“少主,谈姑娘她……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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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谈姑娘是在西定州剧情之后的七天假死,差不多,也就是王安风完成了这段剧情这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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